這和他們的核心思想有關。
佛祖當年弟子萬千,但是嫡傳且留下傳承的只有九位,也就是九寺一百零三廟中的九寺的傳承。佛祖一言,九人九辯,這九寺雖是佛祖嫡傳,卻又充滿了創始人個人深深的烙印。在一些細節和方向上,與主脈的佛祖靈童傳承有着一些差別。
這也是後來佛祖不再收徒的原因,千人千面,不同的經歷和認知,對相同的事物必然有着不同的見解。而佛門要豎立佛祖的權威,也就不能容忍過多的解釋。
無論是枯榮寺,還是苦厄寺,都是當年佛祖九徒留下的傳承,也就和主脈有些偏差。而且隨着時光的推移,一些偏差甚至越來越大。
枯榮寺深陷生死之道不可自拔,甚至由於大道高深,已經有了敗落的趨勢。否則枯葉和榮生也不會如此急功近利。甚至不惜犧牲自己。
李悠從來不信那個榮生的捨身是爲了愛情,愧疚之類的情緒。怕是隻有最狂熱的信仰和沉重的責任,才能讓一個人對捨身如此的無畏。
而苦厄寺的麻煩更大,他們的核心思想走偏了。
人間是一片苦海,修行是渡苦渡厄之舟,修行的目的是到達彼岸,到達淨土,脫離苦海。這種消極的思想如果單純的是一種信仰也就罷了,不過是活的消極點,對人世雖說沒什麼幫助吧,好歹也不爲禍。一羣和尚躲在西北苦寒之地,自己消極去,是死是活也沒人在意。
但是很不幸,這是一個修行的世界,而佛門作爲三聖門,是人族,是人道氣運的重要載體。
一羣不願意活在人間的消極者,隨着大陣的逐漸完善,人道氣運的積累,逐漸顯化出近乎天道的威能。這幫蛀蟲的好日子到頭了,收到了人道的極大排擠,甚至一度影響到了佛門自身的氣運。
窮則變,變則通,苦厄寺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爲了迎合人道氣運,做了一些改變。
核心思想不能變,也變不了,但是人族就是聰明變通。人間依舊是苦海,但如何超脫,如何到達彼岸,還是可以稍稍變化的。例如,功德爲舟,橫渡苦海。
爲了不受到人道的排擠,苦厄寺在思想中加入了爲人族立功捨身的內容,來以此換取人道氣運的青睞。結果成功了,但也麻煩更大了,矯枉過正。
試想,苦厄寺的弟子,一方面不想待在人間,一方面又想有大功德,來功德渡苦海。最簡單,也最直接的辦法是什麼?玩命唄,甘之若飴的玩命,和妖族玩命。
看着一個個資質優秀的弟子,還未完全成長起來,就狂笑着用各種同歸於盡的手段,和妖族玩命。苦厄寺的高層心中苦啊,但卻也不敢再輕易修改思想了。吃一塹長一智,他們終於意識到,這等核心思想影響多麼深遠,不可輕動。
但是弟子死的太多,已經讓苦厄寺有些青黃不接了。表面雖然風光,江湖皆知苦厄寺弟子彪悍好戰,且悍不畏死。生生殺出來的江湖地位。但這樣下去,他們自己知道,早晚會死絕。
所以一些高層就特意挑選一些資質上乘的新晉弟子,單獨培養。不再讓他們接觸原本的思想,而是教給他們各種變化後的思想。終於知道先小範圍試驗,確定效果,再大面積推廣了。
所以,謹言到螺灣城,不但不是排擠,反而是一種保護,一種遠離本寺,不受原本思想影響的保護。
對謹言而言,他的認知是,人間多苦厄,修行的過程就是掃苦排厄的歷程,人間不成淨土,則誓不成佛。
這既是苦厄寺一次對核心思想根本性的轉變嘗試,也是謹言自身的認知。
至於那個謹惠,則是傳統的苦厄寺弟子,否則也不會那麼火爆,被廷垣稍稍挑撥,就帶頭去找李悠和劍六的麻煩。
李悠願意和謹言細聊,一方面是對胃口。謹言的這種認知,倒是和李悠的想法不謀而合,雖然有些稚嫩和理想化,但是和李悠的目的不衝突,將來說不得是一個助力。而另一方面,李悠幾次近距離接觸佛門,也差不多搞清了佛門的權力架構。
阿難現在如日中天,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李悠要是和佛門打交道,怕是對象主要就是阿難和他的這位追隨者謹言了。所以現在交交心,交換一下認知,也方便以後的往來。
到了李悠現在這個階段,個人的武勇雖然在這個修行的世界依舊是一切的保障。但是之前螺灣城之戰,也讓他意識到了,必須開始培養自己的人脈了。
要不是之前無心插柳的贏得了葉風動的友誼,哪有大師兄那飛舟,機關戰獸的關鍵戰力。要不是適時促成了師兄們的迴歸,贏得了師兄們的尊重,也不會有這麼全心全力的支持。那自己的弟子們就真的危險了。
所以李悠現在也不能再隨心所欲了,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必須要做一些以前不屑或不喜的事情了。但好在李悠也還有選擇的權利。
就像阿難,李悠和他算得上熟悉了,從三山關見到第一面,兩人接觸不算少。但兩人的關係始終有道鴻溝,停留在了熟人,再難向朋友更進一步。這其中的關鍵就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阿難此人一代人傑,這方面李悠是敬佩的。但是受仇恨的折磨,哪怕佛法化解,阿難的三觀也相對極端,這是李悠很難接受的。
反倒是這個謹言,李悠越聊越覺得有戲。整體來說,謹言的三觀並不成熟,本身就是苦厄寺的試驗之作,後來憑藉自身的感悟和追隨阿難這段時間的言傳身教,完善了很多。但還絕稱不上成熟。
這就讓李悠看到了忽悠...哦不,共同探討,共同提升的可能。
劍六在一旁殷勤的端茶倒水,完全取代了那兩個小沙彌的工作,這讓謹言有些受寵若驚。可惜他並不知道,劍六的笑容可不是和善的微笑。
而是出於對李悠的瞭解,眼睜睜看着一隻無知的小綿羊入了李悠的牢籠,早晚被忽悠成自己人的,一種有些憐憫,但又有些對自己人的善意的,好笑又好氣的微笑。
不過在劍六看來,李悠這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入佛門,所以給自己拉攏一個幫手,一個助力。這麼用心,劍六的內心暖暖的,對謹言自然也就沒了劍客的冰冷,而是家人的溫暖。
可惜,李悠的忽悠大業也就持續了三天,未盡全功。公審大會要開了,不但謹言要忙,李悠作爲委託人,也必須參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