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受傷了?
當着千餘海神殿精銳的面,海族無敵的象徵,權威的代表,海神,被一個初入妖王水平的小傢伙,僅僅兩擊,就受了傷。
這對於海族是不能接受的。
海神殿掌控大海,憑的是什麼?上古先天神靈留下的體系只不過是個引子,憑藉的就是一神四王壓倒性的實力。海族歸根結底還是妖,也許社會發達了,也許有了階層。但是從野獸本源那裡繼承來的物競天擇,勝者爲王的叢林法則是深入骨髓的。
水麒麟一族憑藉自身天賦,以一族之力完整承接了海神血脈,表現出了壓倒性的實力。所以他們才能穩住原本的秩序,繼續以海神殿的架構統御四海。
同樣,後起之秀龍族,哪怕數量少,哪怕水麒麟一族忌憚他們奪權,憑藉着自身實力,依舊踢下了原本東方海王的種族,佔據了海王之位和相應的權利福利。
這樣無敵的海神,怎麼就可能受傷,還是被一個妖王水平的小傢伙。這是動搖海族統治根基的信仰坍塌。
李悠也很不滿意,他是真動了殺心的。李悠的獻祭之術哪裡來的他自己心知肚明。他也從未奢望僅靠變身就能瞞過去。對方明顯已經有了懷疑,而且一旦辛金神域發生的事傳出來,對方肯定第一時間懷疑到自己身上。
這不是人族內部那種內部矛盾,大家需要依賴一定規則,相互妥協,來解決問題。異族之間,就憑一個懷疑就已經足夠了,什麼證據,什麼動機,不需要的,死了就行了,一了百了。
李悠很清楚這獻祭之法對海族的重要性,就像人族的啓靈陣一樣,本身雖不起眼,但是影響深遠,是一個種族的底蘊。對方見到了自己召喚天道,那就已經不可能放自己離開了。
不過對李悠來說,沒了薛韋的威脅,單論逃命,他還從未擔心過。所以,臨走前,總要收點利息,給對方造成點麻煩。他又不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性子,你都動殺意了,那我還能留你性命?
可惜,實力的差距還是太大,哪怕李悠手段盡出,也不過在藍蟄粗壯的大腿上,剜掉了碗大的一塊肉。真不是盤龍奪命槍威力不濟,實在是藍蟄太強了。
哪怕李悠利用龍體的神異,干擾了對方對大海的控制,猝不及防之下建樹頗豐,但剩餘的水汽還是把白牙子彈大半的威力分散到了周圍的海水中。剩下小半的威力,卻遭遇了堅硬結實的恐怖的肉體。
妖族最大的優勢,一個是血脈帶來的神通,本能掌控大道的能力。而另一個就是被血脈改造,不斷強化的肉身了。甚至妖王那強悍的靈魂強度,也是身體強悍,七魄壯大,反哺三魂,硬生生壯大起來的。甚至可以說妖王,尤其是返祖妖王,靈魂強度絲毫不亞於人族,缺的只是主動修煉和使用的手段罷了。
水麒麟體表那一層碧藍色鱗甲,本就是在原本就強悍的鱗甲中,充盈着豐富的水靈氣。可以說本身就是天材地寶一類的存在,甚至比人族煉製的防禦法寶更加強悍。一直以來人族的種種力量體系的發展,還不就是爲了如何更好地擊破這層鱗甲麼。
白牙子彈能崩飛數枚鱗甲,傷到肉體,這就已經是威力恐怖了。
當然傷的不算重,但藍蟄的麻煩也不小。李悠這一槍,衝擊力來自盤龍奪命槍,但他也清楚,怕是難以見效。所以這發子彈真正的殺傷,李悠還是寄希望於蘊入子彈的那道刀意,斬絕刀意。
肉體的傷害不算大,但是隨着子彈入體,一道澎湃的殺意直斬藍蟄的靈魂。
但是很可惜,久病成良醫,海族雖然不善使用靈魂之力,但本身有着本錢,防禦起來倒也有些經驗。畢竟對於任何種族而言,他們也許不會去刻意鍛鍊自己不足的方面,但一定會想方設法彌補自身的致命弱點。接天關與其他世界戰鬥,敵人各種各樣,又怎麼會沒有擅長靈魂力的呢。
這一道刀意對藍蟄來說是麻煩,但絕不是致命的威脅。
李悠作勢又擡起了槍口。一衆海族瘋狂般的發動了攻擊,幾個忠心耿耿的手下,拼死擋在了藍蟄身前。
不過李悠這一槍沒有開。開不開其實都一樣了,剛纔那一槍殺不死,也就不可能殺的了了。
心神一動,雷龍舟出現在腳下,一道遁光起,消失的無蹤無跡。
論起逃命的手段,李悠的遁法還沒怕過誰,直接遁入靈氣空間,根本不在現世留有蹤跡。
只留下一衆海族面面相覷,無所適從。
藍蟄面有異色的盯着李悠消失的地方。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到了雷龍舟。
先天玄寶,龍,這些因素湊在一起,他自然知道意味着什麼。心裡隱隱後悔,爲何要輕易惹上這等麻煩的人物。
控制着體內的血液,硬生生把那顆白牙擠了出來,握在爪中。
李悠看不出來這牙的來歷,但是對於妖族來說,分辨其中蘊含的大道,屬於本能。竟然是黑暗大道,那位喪家之犬的血脈。剛纔那是人族,陸地生靈,也就是說那位失敗後去了陸地?不過這應該是身軀殘骸,在靈氣的滋養下分離出來的副產品,也不知道留下血脈沒有。
深海中,最強大的道一個自然是水之道,而另一個則是黑暗帶來的暗之道。遠古時期兩個強悍的先天神靈幾乎同時被孕育。但是一山不容二虎,最終水之道的神靈成了海神,暗之道的神靈則失敗遠走他鄉。這種血脈中帶來的遠古記憶,並沒什麼用。藍蟄相信沒有神靈能逃過那場神殤。
但是,龍,先天玄寶,暗之道的殘骸,人族,魔道修士,種種湊在一起,總讓他有種山風欲來的危機預感。
難怪老爸說我溫室長大,空有實力,但不成熟。藍蟄反思了剛纔的過程,自己實在是進退失據。要麼就別招惹,既然動了殺心,費什麼話。要是自己直接出手,要是二話不說就讓手下圍攻,也許那人就跑不了了。
但是現在呢?
這些因素必然意味着殺劫將起,而那人應是關鍵。或者說人族是關鍵,按理說就算倒黴,也是陸地上那些妖族倒黴。水陸相隔,天然屏障,數次大劫都是各玩各的,互不相干。但是今天既然已經得罪了那人,會不會把大劫引來海中?
藍蟄很頭疼,但他在這個位置,就必須站在整個海族的整體利益思考問題,這是權力帶來的義務,容不得他不想,不未雨綢繆。
嗯?
藍蟄突然發現,在自己思考的時候,手下衆妖都奇怪的看着他。目光中有着一絲絲的懷疑和疑惑。
瞬間他就想明白了原因。海神的威嚴,今天被極度的挑釁了,從一開始的魔道修士,到這個人族,一層一層的削着他的面子。
怎麼辦?甩鍋!
藍蟄面色凝重,鋒銳極大的利爪,捻繡花針般舉起那枚白牙。
“此牙,應是出自當年和海神爭位失敗的那位黑暗之神。沒想到啊,多少萬年了,依舊野心不減。剛纔那個人族,最後逃走動用的應是先天玄寶。他那奇怪的兵器,上面盤的是條真龍。這意味着什麼?大家不少都是老人了,心裡有數。大劫將至,我宣佈海神殿進入戰備狀態。另外,挑選合適人選,監控陸地。”
旁邊的虛溟趕緊接話。
“您的意思是...這個魔道修士和這個人族出現在海域,事出有因?”
藍蟄捏着白牙,意味深長。
“誰知道呢?巧合?巧合多了就是算計。好的設計看起來處處巧合有因,合情合理,不到最後一刻,絕看不出目的。不過,我海神殿數萬年兢兢業業的積累,尤其是區區陰謀詭計可以算計的。小心防範也就是了,切莫自己亂了陣腳。”
藍蟄不是不想追殺李悠,把這個禍亂之源掐死在萌芽階段。但是正像李悠估計的,能夠靈魂鎖定的畢竟是少數,這些海族明顯並不擅長靈魂之道。雷龍舟遁行無跡,根本找不出來。除非動用海神殿的氣運,溝通天道,換取信息。但那顯然不值。
海面逐漸恢復了平靜,海神殿衆妖回到深海,盤點損失,提高戒備,安排探子,就先不說了。
李悠這邊一陣遁行,急急竄出上千公里,躲入雲層,細細觀察。終於確認了沒有追兵,才長長舒了口氣,緊繃的心神稍稍鬆懈了一些。
這段時間被薛韋追殺,被海神殿的實力震撼,他可是一刻都沒敢有一絲鬆懈。現在終於解決了大敵,即便以李悠的自律,也難免想好好放鬆一下。
但李悠的心神剛剛放鬆,突然間一股心悸的感覺涌上心頭。要出事,要出大事!
李悠獻祭極樂天寶珠,雖然目的是爲了引來天道注視,解決掉薛韋這個麻煩。但是天道至公,在天道的規矩中,第一次獻祭只要所含靈魂力足夠構築印記,打通通道,剩下的部分都可以按正常獻祭,得到反饋。一件魔寶就算在接天關,也屬頂級的祭品了。更何況李悠本就在此方世界,建立連接難度遠小於那幫征戰其他世界遠征軍。所以剩餘的靈魂力並不少。
而對於帶走薛韋,對李悠來說是一種請求,一種要求,一種交換。但在天道的規則中,發現違規人員,帶走懲罰本就是應有之意。甚至舉報人還有不小的功勞。
所以對於帶走薛韋,並未額外消耗李悠獻祭的靈魂力,甚至還添了一筆功勞。但也由於李悠對獻祭反饋提的要求不符合規矩,也就自動被天道無視。相應的,也就按照了沒提要求的隨機獻祭進行了處理。
但是李悠主修的方向,人道,被天道所不喜,這本就是掘天道牆根的道。就算李悠提出要求,天道的反饋也會憑空增加消耗,極不值當。海族爲什麼要費盡心機傳回獻祭之術,花費巨大代價像本族傳送資源,還不是爲了繞開這個限制,曲線救國,變相的提升種族氣運。
遁法也沒戲,先天玄寶自開一脈,本就是這方世界某個新生大道醞釀到了一定程度,應運而生的全新體系。說白了,天道還指望李悠和他的弟子們來完善這門傳承,哪有什麼好反饋的。
而一般來說最常見的反饋,就是個人氣運的提升,靈根的優化,甚至直接提升真氣。這些都是接天關那些人看來最差的反饋,只有祭品太差,纔會得到這樣的反饋。因爲個人氣運屬於天道的眷屬,在其他世界有屁用。反而是氣運越高越被針對,越倒黴。
但是反觀李悠,個人氣運已經和人族氣運糾纏在了一起,天道是肯定不反饋的。靈根的話,李悠已然一百零八聖人之姿了,強無可強。如果天道真的幫李悠提升真氣,對李悠來說雖然有些小小的麻煩,提升太快,需要花費額外的精力去控制。但不得不說是個好的方向,畢竟李悠最缺的就是時間,一直以來真氣的積累,境界的提升都是最拖後腿的。
但是能量不會平白誕生,天道提升真氣也需要調集周邊靈氣。李悠連續開槍,硬生生把那個荒蕪的小島,人爲的製造出了一片末法之地。就算天道也無靈氣可調。
最後天道只能隨機在李悠其他一些掌握的不算精湛的方面進行了提升。
命運之道,一個李悠一直想放棄,但又偶爾貪圖其便利的大道,被天道進行了一定的提升。
當然這種提升並不是直接提升李悠對命運的認知,應該說更近乎一種體質改造,讓李悠更容易接觸到命運。或者可以說是提升了李悠修煉命運大道的資質,具體的提升,還要李悠之後自己感悟。
也就是這種提升,讓鬆了口氣的李悠,突然心悸,眼前一晃,閃過幾幅畫面。
那是幾幅死相極慘的定格畫面,但是主角都是李悠的熟人。
趙啕嗥渾身是傷,左臂殘缺,渾身被血染紅,但依舊拼死挺直的站着,護着身後生死不明,同樣一身血的大娘。
柳華裳和楚柔桑死不瞑目的頭顱,被一個妖豔的女子抓在手中。
錢初九倒下了,身後是一地敵人的屍骸,但還是寡不敵衆。
華御直殘破戰旗迎風飄蕩,他就算死了,也拄着旗杆,死不倒下。
劍六...劍六沒死,但是,那個眼神,那是轉輪的眼神,死寂而無生氣,俯視衆生,高高在上的佛陀之目。
我去你大爺的!
李悠也顧不得修整了,顧不得放鬆了。稍稍分辨了方向,衝向了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