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才識壓人?
拉倒吧,上次長安詩會一首《葬花吟》,折服了多少才子的心。
以勢欺人?
這點就不要再想了,上次宋文正的事情他老爹已經給他下了最後通碟,他要是再敢這樣做,估計要被打死。
關鍵秦澤就是是一個滾刀肉,就像是圓滑的雞蛋一樣,根本無從下手。放到尋常人身上,誰會不知好歹地和他搶女人。
他崔陵要是開個口,不知多少勳貴們等着給自己送小妾。可偏偏秦澤就這麼不知好歹,讓崔陵覺得心裡極其不安。
那邊的馬車之上,王雨曦也是探出腦袋。她先是四處打量了一番,好像在找什麼人一般。
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聚合樓外的秦澤,當下心裡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只覺得心裡亂糟糟的,想要逃離這裡。
可那邊的崔陵已經笑臉迎了上來,伸出手準備來牽她的手。她自然不允,輕輕縮了縮手,巧妙地給躲開了,而一旁的春香也是很自然地扶住了王雨曦的手。
崔陵見王雨曦有意躲開自己,也是微微愣在了原地。只覺得自己渾身燥熱,心裡就升起了一絲憤怒。
原本是想着刺激一下秦澤,卻不想王雨曦如此不給自己面子,讓他好生下不了臺。
那邊的秦澤卻也是發現了兩人的這一幕,也是不屑地看了一眼崔陵,轉而又是裝作漫不盡心地樣子,朝着王雨曦走去。
“小姐。”春香低聲叫了一聲王雨曦,示意他往秦澤那邊看去。
王雨曦怎麼可能沒看到秦澤,這些天她也想了很多,她突然發現如果非要在崔陵和秦澤之間選擇的話。她還是願意選擇秦澤,什麼榮華富貴,什麼錦衣玉食,她都可以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爲什麼賊老天要如此對待她。
就像是捉弄她一般,以前她想的是,不論誰要娶自己,只要能給自己一個名分她就願意。
可如今卻偏偏將兩個人放在自己的面前,如果這件事被自己的父親知道,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崔家。因爲這是一個擡高自家家族絕佳的機會,同時和一個小小九品參軍相比,崔家也要更富有吸引力。
甚至可以說只要崔陵提出要娶自己,王雨曦就沒有反抗的餘地。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商人女,和崔家這樣的大家族相比,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權力。
她不像李詩韻可以決定自己的選擇,可以說她根本沒有選擇。但王雨曦自己知道,雖然崔陵一直表現的彬彬有禮,可是從今天的事就能看出來,對方也許只是爲了得到那根兔肩紫毫筆。
於她,只不過是一種虛僞的敷衍。
所以眼下看到秦澤的出現,她突然覺得自己心裡好恨。她恨自己爲什麼沒有早遇見,她恨秦澤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出現。
可她心裡又何嘗沒有一絲期待,又何嘗沒有一絲欣喜?
聽到自己的丫鬟提醒自己,王雨曦卻是根本不擡頭,而是裝作沒有看見秦澤的樣子,繼續往前走。
而秦澤竟然也是裝作沒有看到王雨曦的樣子,就這麼往前走。
兩個人就這麼的面對面相遇,彼此兩個人的影子交織在一起,然後又彼此分離。
可秦澤始終沒有停下來,就真的如同沒有看見王雨曦一般。
在這一刻王雨曦忽然感到渾身一僵,整個人有種暈眩的感覺。
“難道這一切都不過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根本就是在可憐自己?”
這一個瞬間,幾乎定格成了永恆,王雨曦只能感到心裡有種撕裂的感覺。
可也就在下一秒,秦澤卻是突然轉身,然後裝出一臉驚訝的樣子,退後一步跑到王雨曦的面前,驚奇地大叫道:“雨曦姑娘,你怎麼也在這裡?好巧好巧。”
除了王雨曦沒人能夠體會到她現在的心情,這種大起大落的突變,饒是她也有些承受不來。
尤其是她眼角那氤氳的淚水,更是在這一刻化作滿腹委屈,差點就要隕落之下。
當下也是根本不理會秦澤,而是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
只是在錯開的一瞬間,悄悄伸手擦去了這一滴淚,雖然隱蔽卻是讓一邊的春香看在眼裡,卻也惹得春香眼裡一陣模糊。
而那被晾在一邊的秦澤,這會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也沒有想到王雨曦竟然會是這種態度,直接就把自己給無視了。
“二虎,剛是我看錯了?”秦澤有點不相信地衝二虎問道。
二虎撇撇嘴,看了看王雨曦的背影,這纔有些不屑地回答道:“少爺你沒看錯,人家真的懶得理你。”
秦澤的這一副尷尬的樣子,也是讓一邊的崔陵看在眼裡,當下還在鬱悶的他,心情就變得大好。爽朗一笑,就大步流星地追了上來,卻是裝作先前秦澤的樣子,一臉浮誇的驚奇說道:“秦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好巧好巧。”
看着崔陵這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秦澤當時就表示理都不想理,裝作和王雨曦一樣沒看見的樣子。一甩頭就向王雨曦跟了上去。
“我……”
只留下身後的崔陵,看着秦澤的背影一陣的咬牙切齒。不過見秦澤追了上去,崔陵也是不甘落後,也是快步跟了上去。
可以說王雨曦現在莫名其妙地成爲了兩個人爭奪的砝碼,徹底激起了兩個人之間的矛盾。
聚合樓一共有三層,第一層是尋常百姓吃飯的地方,也都是一張張長案,旁邊放上十幾張胡凳。一般也就是賣一些平常的吃食,那些過往的商人食客一般就在這裡吃飯。
二樓要雅緻一些,分割成了一個個雅間,是一些達官貴人或是讀書人尋求平靜的地方。
而至於上面的三層,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夠進去的。聚合樓和風雅樓不一樣,聚合樓更多是偏愛一些讀書人。所以這第三層要想上去,就必須是有些文名的讀書人。
這也是聚合樓的一個特點,也是那些自詡風流才子們,爲了標榜自己而有意爲之。
這一次崔陵宴請王雨曦的地方就在三樓,雖然王雨曦在長安的詩名還不算響亮,但是仗着有崔陵帶路,也是能夠上三樓用膳。
只不過對於秦澤來說,就有點困難了。
聚合樓的掌櫃的,也是一個讀書人。聽說也是一個明書出身,只不過在官場不得意,索性一拍屁股,就辭官開了這家酒樓。
可千萬不要小瞧一個明書的稱號,但凡能夠考中明書的人,也都是有一定的實力。
在貞觀年間科舉考試的科目還沒有後世那麼死板,不是說只考什麼八股文之類的。
這個時候的科舉制度,是李二通過繼承並發展隋朝科舉制度得來的,爲庶族參政開闢了新的途徑。和恩蔭、雜色入流並列爲大唐三大選官方式。
而這科舉一門中就包括了秀才、進士、明經、明法、明書、明算六科。其中秀才自然不用說,能考中的都入了國子監。
而剩下的明法、明書、明算三科,考中者都是可以從事專門的工作。大多也就是在工部、刑部之類的做個小官。
像這聚合樓的掌櫃,就是貞觀元年考中的明書。也是被分配到戶部,做了一個支部員外郎,主要也就是統計朝廷的賦稅收入之類的。
他也是顯工作太枯燥,留下了一句:“翩鳥驚鴻雲中舞,游魚水中更得閒。”就這麼辭官告別了戶部,最後成爲了這聚合樓的掌櫃。
除了這四科,剩下的還有明經和明法,這兩門可以說在貞觀年間最吃香,因爲只要你們考中。就意味着你已經是一名候補官員,只需要等上面的人退休,你就可以頂上去了。
也正是因爲這掌櫃的詩名遠播,所以漸漸的這酒樓也就成了讀書人的風雅之所。一來二去閒得無事,就頂下了這規矩,想要上三樓的要麼是長安的大才子,要麼就要能對上掌櫃的絕句。
以秦澤的詩名來說,不要說上三樓了,估計二樓都夠嗆。長安詩會上雖然一展崢嶸,但在長孫衝的強大光環下,秦澤就已經直接被湮滅了。
不過若是比起名聲來,秦澤倒不比長孫衝差。只不過他的名聲顯然不夠好,先是通過鼠妖的事情露了一把臉,再然後就是現在毛驢公子的稱號。
可以說大半個長安的百姓,都知道長安有個毛驢公子,硬是把驢說成馬。
只不過別的不說,就單說這名聲也不是好名聲呀。就更別提讓掌櫃的高看一眼,但凡一個讀書人,都清高地看不上秦澤。
所以秦澤要是想要上三樓,就必須要對出這對子。這聚合樓的屋頂欄杆上,懸掛着五副單對。
平日裡都是用上好的絲綢給捆綁起來,只有在用得上的時候,才把絲綢帶解開。
這種欲遮還羞的做法,其實和秦澤的飢餓營銷有些異曲同工之妙。你越是遮得厲害,人們就是想要去看。
而這到最後就變成了聚合樓的活招牌,尤其到了每年放榜的時間,一大批及第的讀書人就會涌入這裡。
秦澤踏進這聚合樓,也是擡眼一看,就看見了懸在上空的五副卷軸,青絲黃稠的絲帶將它們牢牢綁住。低垂着的絲帶,也是隨着威風不斷地搖擺。
“有點意思。”秦澤望着那屋頂的對子,輕聲低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