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哈定上臺意味着美國重新回到孤立主義中,關起門來自己玩了,不再熱心國際事務了。
當然這只是體現在政治方面,在經濟方面,狡猾務實的美國人一方面在大量向世界各地傾銷美國商品的時候,同時大幅提高進口關稅,把外國商品擋在門外。
這讓美國資本家感到興奮,也包括司徒南在內。美國有龐大的消費市場,把外國商品擋在門外,國內的蛋糕還不是各大壟斷巨頭的菜?
除了提高關稅,大量的美國資本涌進世界各地,搶佔市場,掠奪原料,有諸多得天獨厚的優勢,美國經濟不獨領風騷纔怪呢?
司徒南放下手中的報紙,上面刊登的財經消息並不會讓他感到興奮,大部分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隨着歐洲經濟的復甦,美國扭曲的高關稅遲早會引發貿易爭端,不過美國還沒做好掌控世界的準備。受傳統的門羅主義的影響,還有傳統農業利益集團的干預,這種過度保護主義也是可以理解的。”司徒南喃喃道。
鈴——
電話響了,安德魯的聲音從遙遠的華盛頓傳了過來。
“勞拉好嗎?小安迪好嗎?”
“很好。”
“哦。那就好。”安德魯停頓了一下,又道“史東尼,你說得沒錯。白宮那些人真的手腳不太乾淨,我真不能跟他們走得太近。”
“嗯?能說說嗎?”司徒南問道。
“內政部長福爾準備把海軍的石油保留地租界給石油公司。這是我剛剛得到的消息,海軍部長也順從了。”
雖然電話裡的聲音有些失真,不過司徒南感覺到聲音裡的意思凝重。
1909年政府把含有石油的政府土地劃給海軍部,以備不時之需,分別是加州埃爾克山的一號海軍保留地、加州博偉的二號海軍保留地,和懷俄明州的蒂波特山(形狀像茶壺,也叫茶壺山)的三號海軍保留地。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三塊保留地旁邊陸續地開出一些油井,特別是埃爾克山附近的井噴後,政府坐不住了。
石油是可以流動的,如果無動於衷的話,可能會被旁邊的油井抽走,海軍部也要開發這三塊油田了,但海軍沒有能力開發油田,所以要找石油公司。
“現在日美在太平洋對抗激烈,海軍某些高層有意立即開發油田,把燃油儲存起來。前幾天總統簽署命令,把三塊保留地從海軍部劃到內政部,內政部長福爾是總統的哥們,他跟石油公司走得很近。他過來問我,問海灣石油公司願不願意幫忙開發茶壺山保留地石油,據說含油1.3億桶!”
“你怎麼說?”司徒南緊張地問道。
哈定內閣的不少高官都出自於俄亥俄州,俄亥俄州正是標準石油公司的發祥地,有大量的石油商人,他們跟政府高官一直有說不清的關係。對於海軍保留地開採石油,政府自然不會找洛克菲勒創辦的標準石油體系,不過怎麼會找上海灣石油呢?難道看在梅隆的面子上?或許蛋糕太大了,要找梅隆分潤?
司徒南心裡想道,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我拒絕了他。”
“嗯?好!讓他們去吧!這樣的便宜不能要。西方石油不要,海灣石油也不能要,我總感覺他們會出事的。”
安德魯的話讓司徒南鬆了口氣。作爲經常回顧美國曆史的人,司徒南清楚記得這位福爾部長是美國曆史上第一個被判入獄的內閣高官,也是哈定內閣中的落馬高官中的一位。
真不愧是冷靜沉默的安迪大叔!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一億多美元的誘惑的。司徒南心裡暗暗評價安德魯,“唉,只是可惜了。1.3億桶啊!”安德魯聲音裡滿是遺憾。
“不就是1.3億桶嗎?沒什麼可惜的。我手上還有大量油田,不過現在時機還沒成熟,到時再跟你說吧!”司徒南安慰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手裡藏有不少私貨,哈哈,被我猜着了!”電話裡安德魯的笑聲有些奸詐,不忘叮囑司徒南道,“千萬記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有好事別忘記我啊!”
“對了,減稅的工作怎樣了?”司徒南又問道。
“抱歉。這是機密,不方便透露。”
“得了,怎麼說我也是工商業界領袖,減稅政策關係到財團的十幾萬員工,應該有點知情權吧?”
司徒南侃道。梅隆減稅跟普通人沒關係,只是針對富人的高個稅。根據1918年的戰時稅制,政府對個人年收入超過50萬美元的部分徵收高達65%的稅!
本來因爲打仗,政府增加收入,高收入的稅收也是正常的,資本家通過大量的訂單可以賺回來,也認了。
不過現在仗都打完兩年來,這樣的高稅制威爾遜政府還沒取消,要知道1913年沒打仗的時候,個稅稅率才6%啊!
“媽的!都不用幹了,專門爲政府打工好了!”不少大資本家都痛罵着,可見美國的大資本家對伍德羅?威爾遜有多厭惡了。
他們早盼望這威爾遜滾蛋了。更加不可能讓民主黨政府執政了,雖然他們有不少偷稅漏稅的方法。
“好人”哈定上臺,梅隆做財政部長也是深孚衆望。
安德魯制定減稅政策衆人皆知,根本算不上國家機密,怎麼說也得綜合各方面的意見吧!
“好吧!我準備降到32%,不過民主黨反對聲音很激烈,此事恐不易。”安德魯有些不確定道。
“儘量吧!越早降下來,我也給公司的股東派分紅啊!”司徒南笑道。
“呵呵。”安德魯笑了笑。司徒南的話也道出了他的心聲。關於合理避稅的話題,這倆翁婿沒少討論。
“對了,有空到華盛頓來,給你介紹一些大人物。”末了,安德魯提醒司徒南道,讓司徒南心裡有些感動。
本來他還有問題,不過最後還是忍住沒說。就是美國政府剛剛出臺的限制移民的政策,每年給每個國家一定的名額限制。
當然配額大部分分給了西歐的英法德意等國,東歐的國家也能得到一部分,至於亞洲國家,幾乎爲零。
除了少數人通過留學經商的途徑到美國外,華人幾乎沒有任何機會移民美國了。
還好,經過七八年的不斷偷渡,然後買通官員,大量僞造證件,華人在加州初步能立足了,這是司徒南比較欣慰的事。
“看來南洋那邊要加緊了,終究還是少個名義啊!”司徒南心裡想道。??????
“這裡就是神秘的哲基爾島?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
站在一處安靜的房子門口,司徒南輕聲道。不過百草豐茂,沒經過開發,倒是適合打獵。
“呵呵!的確從表面上看,這裡跟其他度假地沒有太大差別,不過這裡的人可不簡單。都是美國最有錢的人。”
安德魯笑道,“不覺得這裡特別安靜嗎??”
“嗯?好像是。”
“會所的所有服務人員全部從大陸調來,對所有到達會所的客人一律只稱呼名字,而絕對不能使用姓氏。
還有會所周圍50英里的範圍內被確保不會出現任何記者。因此這裡平時是沒人的,只有重要的時候纔會有人過來。進去吧!”
安德魯拍了拍司徒南的肩膀,提着一杆獵槍往裡走。司徒南也跟着走進去,剛剛打完獵,沒想到一向安靜瘦小安德魯居然打到了一頭麋鹿,讓司徒南驚訝不小。
“真的不能小看任何人啊!”他微笑地跟着進去了。
他聽從安德魯的建議,去了趟華盛頓後,確實認識了不少大人物,哈定內閣部長一個不漏。彼此間都是熱情的客套,不會有太深的糾葛。
唯一有點收穫的是,認識了副總統卡爾文?柯立芝。不過對方確實像頭沉默的驢,不愛發表一樣,不過往往一言中的,給司徒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惜,對方是個很受規矩的人,所以未能深談,讓司徒南有些遺憾。
從華盛頓出來,司徒南就隨安德魯來到了這百里之外的哲基爾島,參加這裡的巨頭聚會。
有必要說一下這個哲基爾島,它是美國超級富豪擁有的冬季度假勝地。
十幾年前,以J.P.摩根爲首的大腕們成立了一個哲基爾島打獵俱樂部。
司徒南記得上次跟紐約這幫人攪在一起還是幾年前在摩根的遊輪上,當時討論購買美國公債,也是那時候起,羅伯斯證券公司開始成爲華爾街頂尖的幾家金融投機商。
不過哲基爾島司徒南還是第一次來,離開美國兩年,卻是跟這幫傢伙關係疏了不少。
這次討論的議題自然是衆人最關心的減稅了,是由安德魯召集舉行的,涉及到衆富豪的利益,大家都從各地趕來了。
“嗨。安德魯,聽說你們剛剛獵來頭麋鹿?”一箇中年男子笑道。見到司徒南後又微笑地點點頭。
他就是小洛克菲勒,由於家裡的老頭子退居幕後,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這個爽朗堅毅的小洛克菲勒出現在面前。
司徒南進來一看,好傢伙,都是一幫有錢的主,摩根、洛克菲勒就不必說了,鐵路大王範德比爾特、礦業大王古根漢姆、菸草大王杜克、銅業大王克拉克、拖拉機大王麥考密克、肉類大王斯威夫特?????
這些人財產沒有少於一億美元一下的,隆隆總總來了十幾個!
媽的,這麼多富豪聚會,說出來嚇死人了,說出來人家還以爲要推翻“朝政”呢?
也是哈定那個馬打哈才如此淡定!放在百年後,聯邦調查局的密探早過過來了。
這些人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抽雪茄、吹牛打屁,對白宮的官員評頭點足,好不熱鬧。
安德魯的人脈真的很廣,不斷爲司徒南介紹這幫有錢佬。對司徒南的出現這幫老狐狸報以點頭微笑,或許不少人都聽說過安德魯這個有錢女婿了!不過司徒南的年輕還是讓不少老心臟小小地抽出了一下。不過從那毫無瑕疵的微笑中能有多少真誠就不得而知了。
當然司徒南本身也有驕傲的本錢,西方石油公司、伯利恆鋼鐵公司、富國銀行哪一個不是赫赫有名的大公司?
實力就是最好的憑證,足以掩蓋膚色血統等其他因素。至少在外面“臭名昭著”的猶太人就有不少出現在現場。
至少比財產的話,在座能超過他的不多。不過還有一種無形的資產叫人脈,這就不是司徒南可以比擬的了。
一番寒暄後,司徒南找了個位置坐下。
“史東尼,這邊!”司徒南擡頭一看,原來是杜邦那個軍火販子。不過司徒南旗下的伯利恆鋼鐵公司售出的軍火也不遑多讓,只是他沒當董事會主席,所以惡名由施瓦布當了。
施瓦布那老小子現在已經如願當上了美國鋼鐵協會的主席了。金錢、名譽、地位都不缺了,有些不思進取,整天揮霍無度,泡妞、玩刺激、玩心跳,聽說花樣還挺多的。
雖然花的是他個人的錢,但司徒南心裡有些不滿了,特別是如今的鋼鐵業處在很微妙的狀態。
“找個機會把那小子拿下才行!嗯,就讓尤金上吧!”司徒南心裡想道。
“史東尼,在想什麼呢?”杜邦笑着問道。
“想你們啊!”司徒南隨口道。
“想我們?”杜邦有些疑惑。
“據說地球上1/6的財富聚集在這個俱樂部會員的手中,原本我有些懷疑,不過現在信了。”司徒南道。
“屁。美國政府纔是最錢的。我們只是打工仔而已。賺多少錢都不夠交稅!”杜邦撇了撇嘴道。
他可能是在場最痛恨戰時稅收政策的人了,杜邦公司一戰中買了十幾億美元的炸藥,純利潤有好幾億美元了,不過卻被政府拿走了大半,叫他如何不氣?
“是啊!所以安德魯不就是叫大家來了麼?怎麼說政府也不能這樣剝奪我們的辛勤勞動所得吧!”司徒南笑道,樣子有些無恥。
“喂。史東尼,你小子可不老實啊!老希夫竟然把紐約城市銀行的股份讓給你了。”在司徒南對面的摩根有些不樂意地看着司徒南,一手叼着雪茄,樣子帶着摩根式的傲慢。
“哈哈。混口飯吃而已。他老人家看得起,我也不好推辭啊。不過我也是打醬油的角色而已。真正的大人物還是你們啊!還得靠傑克你多多關照小弟啊。”
司徒南笑着道,轉頭看了旁邊的小洛克菲勒,現在洛克菲勒家族纔是紐約城市銀行的大股東。
“打醬油?”小洛克菲勒有些疑惑地看着司徒南。
“呃,打醬油就是湊熱鬧的意思。”司徒南解釋道,“我這5%的股份,小股東一個,還不是跟着洛克菲勒後面混口飯吃。”
“真不老實!”小洛克菲勒和摩根相識一笑靜,5%可不是小數字了。他們心裡卻有些忌憚司徒南這個妖孽,不過司徒南一向很識趣,很少跑到紐約來實施什麼陰謀,這倒讓洛克菲勒他們有些放心。要知道他背後還有一個安而狡猾的梅隆啊!
“對了,傑克(不能稱呼姓氏),聽說你中招啦?沒事吧?”司徒南看着摩根,一臉真誠地關心。
在華爾街爆炸案中,這個倒黴又頑強的傢伙聽說被氣浪炸暈了,結果沒死,只是背部受了傷。連續兩次遇刺,都沒死,不得不說這個傢伙運氣真是強暴了。司徒南心想。
“沒事。多謝關心。”摩根臉色有些不渝,想起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爆炸,背部有些隱隱作痛。
當時摩根財團的幾個大佬都在辦公室裡開會,突然氣浪衝進來,把辦公室摧毀了,而摩根也被氣浪掀起撞在牆上,幸好沒死。
至今他都心有餘悸。見司徒南這麼真誠,他不好發作,只得在心裡狠狠地咒罵一頓俄國人了。
“我怎麼聽說是杜邦公司的運送火藥的馬車不小心引爆的呢?”小洛克菲勒插了一句,讓一旁樂得看戲的杜邦臉色有些變了。
“不不不!約翰,你可別亂說啊!小心告你誹謗!”杜邦一聽就急了,站起來,手指着小洛克菲勒有些生氣地看着小洛克菲勒。
他聲音有些高,一旁的不少人都看過來了。杜邦曾經用炸藥讓被別人全家富貴,這樣的事蹟衆人多少有聽說過,被小洛克菲勒這樣一提及,衆人的眼神有些玩味。就連摩根的眼神也有些陰沉了。
意識到自己過於敏感了,杜邦馬上坐下來,緩了緩臉色,解釋道;“當天的公司確實有馬車到失去送貨,不過不是炸藥,而是塗料,而且爆炸後我們公司的馬車已經送到目的地了。吶,那塗料是美孚公司裝修用的,怎麼不見美孚公司爆炸?”
這話說的,好像兩人合謀去炸摩根似的,不然別人怎麼只找摩根的麻煩呢?
小洛克菲勒頓時訕訕一笑。“我就隨口說說而已,沒別的意思。都是那些共產主義者分子乾的,只是個玩笑。”
“這不好笑。”
“好吧!我道歉。”
衆人啞然一笑,要說杜邦去炸摩根,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司徒南偷偷地留意了摩根的神色,嗯,很平靜,平靜的有些古怪,只是說不出來爲什麼。
估計是心裡嘀咕——爲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吧!司徒南心裡揣測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