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要買下僑興公司的股票？”胡國廉驚訝地看着司徒南，接着又搖頭，“不行，不行。”
“爲什麼？”司徒南疑惑。既然海南的僑興公司已經是個爛攤子了，爲什麼胡國廉不賣給自己呢？雖然產業已經敗壞了，但名義上僑興還是那些產業的主人。有僑興公司這塊招牌，致公黨和美華公司控制海南會更加容易些。
“後生仔，不是我不想賣給你，而是不能坑你啊！”胡國廉語重心長道，“你知道現在海南島腹地匪亂頻仍，軍閥連年割據？現在去投資海南，只會血本無歸。如果我把僑興公司轉手給你，那是害了你啊？”
“原來是這樣，你老的厚愛司徒銘記在想你。我還以爲老爺子你不捨得呢？”司徒南笑道，一點也沒把胡國廉的話放在心上，不過對這老人的關照心裡暗自感激。
何文秀那夥人就是在南洋太閒了，又不能搞出大動作，才提出要去大陸試一試的，這下好了，去海南打山賊不正遂了那幫人的心意麼？胡家值得一交，以後可以向胡家傾向多點資源。司徒南心想道。
“你這孩子，這等事怎可兒戲呢？那是要動刀動槍的，不是花錢做生意那麼簡單。萬一出了什麼事，就後悔莫及了。”
胡國廉看着司徒南滿不在乎的樣子，氣惱得用柺杖在地上敲了一下。做生意也講究天時地利人和。而目前，在大陸投資最缺的就是人和。亥革命爆發後，各省的政治情況轉趨不穩，戰亂時時發生，胡家在中國各地的各項投資遂告幻滅，從而元氣大傷，不復往昔。有過錐心之痛的胡國廉自然不希望司徒南也跳進火坑。
“聽我解釋，老爺子。”司徒南看着胡國廉有些生氣了，連忙正色道，“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海南島上的情況確實也問題很多。山賊作亂，軍閥混戰，黎漢衝突也時有發生，這些我都考慮過。只是美華公司的情況有些特殊，你說的那些情況我們有能力解決。”
“能解決，怎麼解決啊？不說出個所以然，我就算讓僑興公司繼續爛下去，也絕對不會把它交給你的。”胡國有些粗暴地說道，廉板起臉，一副倔強的樣子。
對上這樣一個老頭，對方又是好意，司徒南有些頭疼，看來不透露一些事情是不行了。想到這裡，他環顧了四周，示意對方屏退下人。
嗯，這是在濱城胡家大宅裡。爲了從胡國廉手裡得到海南的僑興公司，司徒南不得不親自上門拜訪胡國廉。
待胡國廉斥退下人後，書房裡只剩下司徒南和胡國廉、胡茂清。
“好吧！你可以說了。”胡國廉掃了司徒南一眼，沒好氣道，實在不明白這孩子明明那麼精明，卻硬是要去海南，這不犯渾嗎？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美華公司最大的機密，希望老爺子和茂清保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司徒南正了正色，看了看已經嚴肅起來的胡國廉父子鄭重其事道：“其實美華不僅是一家公司，還是一個龐大的財團，更是一家東印度公司！”
“什麼？！東印度公司？”胡國廉父子被司徒南的話驚呆了。雖然東印度公司已成爲歷史，但在南洋，沒有誰不知道東印度公司。
幾百年前，正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開始了南洋的殖民史，爲了掠奪資源，沒有什麼事情東印度公司不敢做的。東印度公司不僅是一家公司，更是一羣野蠻而強大的強盜。拜他們所賜，現在統治南洋的都是東印度公司的後代。荷蘭人，英國人，法國人，各自都有自己的東印度公司，只是現在改了名字，叫做殖民地政府而已。
美華是東印度公司？眼前的這個斯斯文文，溫和年輕的司徒南是東印度公司的話事人？
胡國廉感覺這是自己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就連一旁的胡茂清也瞪大眼睛看着司徒南。
“年輕人，你知道東印度公司是什麼嗎？”胡國廉耐着性子問道。
“老爺子，茂清，我是認真的。聽我說完，自然會證明給你們看的。”司徒南知道自己剛纔的比如有點自大，但在心裡他就是這樣認爲美華公司的。
“在過去的幾年裡，美國西部崛起了一個財團，這個財團在一戰中大發戰爭財，至於有多少，我想比整個南洋的華商加起來還要多。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財團的老闆是個中國人，他賺了很多錢，但卻不能幫助他的祖國改變被人欺凌的局面。當然看到美國的華人受到得種種不平等待遇，非常氣悶，後來就想以自己的財力在海外爲中國人謀得一片落腳之地。於是他選擇了南洋，開始組織一些志同道合的人。
他在美國一邊投資實業，一邊組建保安公司，利用保安公司建起了一個小型的軍隊。保安公司裡面有很多都是中國人。
保安公司人數越來越多，爲了避嫌，在一戰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他開始分離保安公司，一部分被送到拉美等地區，以公司的名義，組織中國人墾殖移民。
一部分人被派回南洋，同樣以公司爲掩護，開農場，建移民聚居點，訓練民兵，慢慢地暗自儲蓄實力。
這就是美華公司！美華公司不僅擁有大量的金錢，產業，還包括軍隊！這不是東印度公司嗎？不過我們跟燒殺搶掠的荷蘭人不一樣，我們是一羣無依無靠的人爲了生存而掙扎!實美華的宗旨就是爲了在南洋爲千千萬萬中國人謀求一片歇息之地。”
司徒南向胡國廉微微點頭鞠躬。不僅是尊敬以爲長者，更是向以爲愛國者表示自己的敬意。從某種意義上，美華和胡國廉曾經所做的努力目的都是相同的。
如果我們細究胡國廉的一生的話，就會發現，不說自討腰包開發海南，就憑他前後捐獻300萬兩白銀給清朝興建海軍，以抗外敵，同時建鐵路，開瓊礦，並在國內外創辦中華學校、中華女學、永定師範學堂、猶興學校等九所中小學，耗費費金錢數百萬！用毀家爲國形容毫不爲過！這種赤字之心可昭日月！
可惜，在得知慈禧把它捐獻的銀子挪去建宮殿時，失望之極的胡國廉又開始資助同盟會，堅決反清。
胡家後來的沒落與其說跟時局有關，不如說胡國廉這種幾乎毫不保留的愛國之舉導致胡家輸血太多，而漸漸枯萎。現在跟司徒南合作的胡家比起當初鼎盛時已經衰落很多了。
司徒南不是胡國廉，他深知靠人不如靠己，靠捐助革命是不可能成功的，只有自己組織參與纔會對時局有他媽的一點點改觀。所以他不會再出一分錢給國民黨，而是留給美華公司完成它的使命。
“老爺子，說句不中聽的，我們在海外只能靠自己努力才能出人頭地，靠我們子弟的鮮血和犧牲才能爲我們的民族謀得一片落腳之地。只有我們站起來了，才能回頭反哺祖國。不然捐建再多的軍艦給北洋，這坨爛泥終究是扶不上牆的。我想你應該深有體會。”司徒南感慨地說道。
他知道胡國廉不會出賣自己的，所以放心向對方坦白了美華公司的幕後機密。退一步講，出賣美華，對胡家沒有任何好處，甚至會遭到滅頂之災！所以就算胡家仇恨美華也不敢去告密的。不然在清末的時候，南洋也不會出現那麼多的保皇派，那麼多的革命派，其實大多是都是同樣的人，只是兩頭下注而已。
“你說的都是真的？”胡國廉死死地盯着司徒南，一手緊緊地握着柺杖，他沒想到在自己行將就木之前還能聽到這樣驚訝、驚慌、振奮的消息。
“嗯。實際上我們的朋友兄弟做的比我說的還要多，由於時機尚未成熟，我們不得不繼續蟄伏，積蓄力量。這次我想要得到僑興公司，既是要拓展我們的力量，也是鍛鍊我們的兵馬，爲將來準備。”司徒南語重心長地說道，看着有些雀躍的胡茂清，又道，“茂清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讓人帶你去參觀一下我們的基地，到時就知道我所言不假了。”
聽着司徒南這樣說，胡國廉雖然極力保持平靜，但心裡已經波濤洶涌了，他忍不住眯起眼睛，過了一會才平靜下來，略帶嘶啞地說道：“此事確實非同小可，一旦功成，南洋將會變天，風雲色變，如九天驚雷。茂清，絕對不能泄露半句。”
胡國廉轉向胡茂清，雖知兒子穩重，但還是忍不住要告誡一番。
胡茂清鄭重地點點頭，又道“司徒先生，冒昧問句，我們華人在南洋處在弱勢，萬一事有不期，恐牽連甚多。貴方所謀之事，最靠武力，我想問句，真的有把握嗎？”
這話也是胡國廉想問的，他也期待地看着司徒南。
“沒有絕對的成功，只有絕對的信心。至於武力一事，有些不方便透露，看可以大膽說句，如果不是忌憚英國人，那邊的人我們隨時可以收拾他們。我們所謀之地，在南岸，所以不會對這邊牽涉過多的。”
司徒南往馬六甲海峽指了指，意思很明白，就是說要對付荷蘭人，不會跟英國人較勁的，所以馬來亞的這邊華人家族也不會當心會族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