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
鍾一鳴道:
“再來一次。”
同樣的人物關係、同樣的規定情境,不知道反覆上演了多少次。
終於,佟婧文有些悟了。
表演開始。
顧客推開門,焦急的說道:“咖啡!冰美式!”
店員今天心情很不好,沒好氣地說道:“中杯大杯超大杯?”
“大杯大杯!”
“二十五塊錢,稍等。”
店員轉身,開始製作咖啡,手法雖然不及鍾一鳴熟練,但也初具雛形。
“好了,您的咖啡。”
之前每一次演到這裡就結束了,可沒想到這一次,顧客嚐了一口咖啡之後突然發飆:“冰的!我要的是冰的!你聽不懂人話嗎?!”
店員先是一愣,然後辯解道:“您好,我給你做的就是冰的咖啡啊!”
“你自己看看,裡面有冰塊嗎?!他媽的,退錢!”
看着面前這個粗魯無禮的客人,店員氣不打一處來,怒道:“憑什麼退錢?不退!”
“不退是吧!”
嘩啦——
鍾一鳴用礦泉水瓶代替咖啡,就這麼潑在了店員身上。
倉庫外有風吹過,屈辱和寒冷席捲。
店員氣的渾身顫抖,眼眶瞬間溼潤了。
“你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效果達到。
鍾一鳴擊掌:“訓練結束。”
佟婧文徹底繃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同時無比委屈的跪坐在地上,抽泣道:“太欺負人了,你太欺負人了!”
鍾一鳴沒有上前安慰她,反而平靜的說道:“記住這種感覺,以後遇到類似的表演情況,可以隨時拿出來用,這叫情緒記憶。”
到這個時候了還在聊專業。
佟婧文更加繃不住了,放聲大哭了起來。
“嗚哇——”
鍾一鳴古井無波,從地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然後坐在她旁邊,默默的等待情緒消解。
小半個小時過去。
佟婧文終於緩過神來,憤恨的看了一眼鍾一鳴說道:“你是真狗!”
“記住了嗎?”
“記住了。”
“這就叫真聽真看真感受,和樣板戲有什麼區別?”
鍾一鳴這麼一問,佟婧文便靜下心來思考。
樣板戲只是表演出了一個形狀、一個大概、千篇一律的不走心,欣賞的根本就不是表演,而是還原度。
這種發自內心的情緒爆發,如果有觀衆在場,絕對會被打動到。
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佟婧文恍然大悟。
想透了這一點,她看向鍾一鳴的眼神裡更帶了一分驚歎。
如此精妙的表演理論,竟然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想出來的,
這是能徹底顛覆表演界的絕世天才啊!
鍾一鳴道:“老師,我們之後的戲就要這麼去演,明白了嗎?”
佟婧文點頭道:“明白。”
“今天還有一點時間,我們繼續做即興雙人交流練習,這一次,我們互相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要學會觀察對方,並做出自己的判斷。”
“好!”
訓練再次開始。
佟婧文不僅有十足的天份,對錶演還有超乎常人的熱忱。
整整一天的訓練做下來,她彷彿不知疲倦,還越玩越開心!
鍾一鳴也被這種情緒牽動,久違的找到了一股當年初學表演的熱情。
兩人就這麼不斷的更換角色,
即興的碰撞火花。
演了姐弟、
又演了陌生人、
演完師生、
再演夫妻。
到最後,甚至演了殺手和搶劫犯。
各種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都迸發了出來。
兩人徹底的沉醉其中。
不知不覺,又是一個通宵。
天光破曉。
佟婧文依然活力十足,但鍾一鳴已經受不了了,擺擺手道:“老師,今天就先這樣,咱們回去休息休息吧。”
“不!”佟婧文還想繼續做練習,衝上前去抱住鍾一鳴的胳膊道:“不要走,再練一會兒!”
鍾一鳴一愣。
這舉動,完全就是在撒嬌嘛。
雖然知道佟婧文是因爲對錶演的絕對熱愛才不捨得離開。
但目前這個情形......
鍾一鳴一下子沒說出話來。
佟婧文的感知何等敏銳,她一下子便察覺到了氣氛不對,飛速的鬆開了手,道:
“呃,太晚了,不對,很早了,不好意思一鳴!”
“沒關係。”鍾一鳴苦笑。
“那我先走了。”佟婧文三步並作兩步離開,卻在劇團門口沒忍住的回頭道:“今晚繼續?”
“嗯。”
“好!”
佟婧文莫名的有些害羞,急促的駕車離開。
鍾一鳴摸了摸飢腸轆轆的肚子,回到酒店樓下,好好的吃了頓沙縣。
酒足飯飽之後,撥通電話:
“兄弟,考完了嗎?”
電話那邊是蘇澤的聲音:“考完了,估計還是沒戲,現在我就看京藝了,唉,要是還考不上,我估計就得另找出路了......”
他的語氣有些低落。
事實上,每年參加藝考的人有很多,但其中有一半的人都無法通過藝術院校的考試,最終只能選擇其他出路。
蘇澤專業不強、長得也不帥,自然屬於很難通過的那一批考生。
鍾一鳴輕聲道:“有空的話回一趟濱江, 我這邊有一個戲,想讓你幫我演個角色。”
“哈?”
電話那頭,蘇澤震驚道:“我沒聽錯吧?你有一個戲?鍾一鳴,你不是又做夢了吧?”
“不是做夢,你過來就知道了。對了,我們這個戲的女主角是華藝的初試主考官佟婧文。”
“什麼?!”
蘇澤大驚道:“你騙我的吧!”
“是不是騙你,你去看看咱們藝考機構的大羣不就知道了?”
鍾一鳴也有些無奈,自己的事情已經被潘輝等人傳開了,蘇澤竟然什麼也不知道,還真是不關心時事啊。
“你等我一下。”
蘇澤切出去,點開羣聊,在999+的聊天內容中很快檢索到了有關鍾一鳴和佟婧文的信息。
確認此事爲真之後,他毫不猶豫的說道:“兄弟,你等我,明天就到!”
“似錦酒店見。”
“好!”
電話掛斷。
鍾一鳴撓了撓頭。
《酒後》這個戲確實有第三個演員。
就是那個“酒後”暈倒在沙發上的人,這個角色全程就只有幾句詞,希望他知道之後不要嫌棄自己戲份少。
其實找蘇澤來演除了省錢,更多的還是想和他一起做戲。
這種真心的兄弟,能帶着必須要帶着。
鍾一鳴一邊沉思,一邊掏兜。
空空如也的手感。
“是了,我在這個世界沒有煙癮。”
偶爾還會有些不適應。
鍾一鳴叼上一根牙籤,買單結賬,上樓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