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楷哥兒房裡出了事。

本來楷哥兒今年過了秋闈,中了舉人,現下應該是一心一意在備着參加來年的會試,可誰料屋裡竟然突然有了個通房。

十五歲中舉人,已是天之驕子,加之侯府長房斷了繼承,承爵之事落到了二房頭上,他是侯府嫡長子,將來的重任肯定是要落在他頭上的。

而二房走不了武將之路,只能在科考路上下功夫,侯府上下自然重視。

他房裡出了這樣的事,二太太林氏自然是將此事壓的死死的,一個通房丫頭而已,成不了氣候。

她惱恨的是當她要處置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時,偏偏傅楷卻護着那個丫鬟,說什麼君子坦蕩蕩,此事他做錯了,大大方方的認了就是,若是將他的錯推卸給了別人,那他跟那些無擔當的小人之流有什麼區別。

這是認錯就能解決的事嗎,在大伯父喪期鬧出這種事,要是被他人知曉了,夠參他爹一壺了,而且還影響了他未來的仕途。林氏氣得要死,他自己做錯了事,她幫着收拾個殘局,道理卻還都在他那了。

不過她瞭解她兒子,爲人謙遜有禮,對待下人也是溫文爾雅的,貼身伺候的幾個丫鬟更是不用說,從沒苛責過幾句話,家裡三個姐妹都愛與他說話。

但是要傅明月來說就是個中央空調型。

不過林氏覺得他兒子是千好萬好,因此斷不可能做出勾搭丫鬟的事,而且那個丫鬟還不是他們自己院裡的。

這事是萬不能讓二老爺知道的,該是用心讀書考功名的時候,又是他大伯父的喪期,叫他父親知道非不得剝了他一層皮。

於是林氏一邊壓着消息,一邊又査着那個丫鬟的底細,一查不得了,差點叫她背過了氣去。

那個小蹄子竟是大房院裡的,還是月姐兒屋裡伺候的。

她查到時屬實被駭到了,遂又立馬清醒過來,如今大房正兒八經的主人才是個五歲不到的小女娃,犯不着也不可能指使出下人幹出這等事。

可她一個丫鬟在這麼特殊的時期,斷然幹不了這麼大的事。

繼續往下查時,誰知摸着摸着就摸到了茹姨娘房裡。

她當場砸碎了一套琺琅彩鎏金葡萄紋瓷具,她身邊親近的嚴嬤嬤眼皮子一跳,立馬趁她不注意,偷摸走了出去。

嚴嬤嬤走到庭院內急喚來自己的女兒翠竹,吩咐道:“你去把你爹喊來,叫他到前院去盯着,二老爺回來了立馬稟人通報,再喊吳婆子到老太太那去看一眼,這邊要是守不住了,就請了老太太示下。”

林氏這是被氣昏了,想不到那麼多,可她貼身伺候的卻不能想不到。

這邊攔着二老爺,讓林氏儘快處理,若是攔不住,也有個通氣好做準備,場面要是實在收不住,還有老太太能壓得住二老爺,不至於撕破了臉。

這邊林氏已經帶着人馬殺到了茹姨娘的含芳閣。

當初族裡邊連問過她的意思都沒有,壓着她爹孃,不聲不響的就將她擡了進來。

哪個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到族姐夫家做小妾的,她伯父當年從吏部左侍郎貶至戶部貴州清吏司,林府一下落寞許多,可再怎麼樣也是做不出擡自家姐妹作妾的事。

當初族裡壓着她伯父和她爹,將林笑茹擡進來時狠狠的將她的臉面放在地上踩實了,令她在侯府頭都擡不起來,要不是碰巧懷了楷哥兒,她恨不得找個房樑一頭吊死。

這些年她也待她不薄,吃穿從沒苛刻過。

但是不計較不代表她不記得了,可她還沒找上門,林笑茹倒是開始壓不住了,她說這些日子林笑茹怎麼不老實了,自從生了杋哥兒便不安分了起來,這幾個月更是三天兩頭找機會將二老爺留在她屋裡。

林氏忍着不發,那是因爲她楷哥兒和珍姐兒已經大了,犯不着跟她爭這些,可如今她居然把手伸到了楷哥兒屋裡,難不成以爲真自己生了個哥兒地位就不同了麼。

林氏心裡冷笑,妾就是妾。

一進門,她帶的幾個婆子便衝進屋裡,將茹姨娘從裡面擡了出來。

又上來兩個丫鬟擡了把太師椅往屋門口正中央一放,身旁豆藍攙扶着她坐下,她斜眼瞟了屋內的婆子,那婆子立馬戰戰兢兢地沏了杯茶端了上來,

“茹姨娘,你好大的膽子的啊。”林氏並不多跟她廢話,直接切入主題。

茹姨娘跪在地上,弱柳扶風的樣子,楚楚可憐,仿若一陣風就能吹跑了似的,顫聲到:“不知妾做錯了何事,惹了二太太動了如此大的肝火。”

“茹姨娘,你少跟我裝,你不知做錯了何事?那我今天就罰你個心服口服。”說着,朝一婆子使了個眼色:“搬上來。”

茹姨娘只見那婆子搬上來了一盆紫色花草,瞳孔一縮,卻立馬鎮定了下來:“二太太,這是爲何啊。”

林氏冷哼一聲:“怎麼,這盆從你屋裡出去的天仙子,你識不得了?你不是精通花草侍弄之務嗎?這天仙子帶毒,花汁可使人產生頭暈致幻之覺,除了你含芳閣,誰屋子裡養得來這麼嬌弱難養的花。林笑茹,你把我當傻子,手腳卻不乾淨,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怎麼糊弄過去。”

茹姨娘聞言手腳並用爬到林氏腿邊,哭訴道:“二太太,這天仙子雖然嬌弱,卻也不是什麼名貴的花種,賤妾雖懂得一二侍弄花草之道,卻也不見得就是從我院裡出去的啊,而且。”茹姨娘停頓了會兒,用袖口擦了擦淚水,又問道:“而且,這天仙子是出了什麼事嗎?”

林氏一時之間語塞,沒想到她敢這麼問。楷哥兒在自己伯父喪期收了個通房,傳出去到底於名聲有礙,以後是要當官的人,這要是品行出了問題,林氏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不敢捅破自己兒子乾的醜事,卻又因她而起,此時憋了口氣在心裡,因此林氏盯着如姨娘的眼裡簡直要迸出火星來,微微俯身貼在她耳旁咬牙切齒道:“林笑茹,你好本事,不過,你以爲這樣我就罰不了你嗎,你一個妾,我要打發還需要理由嗎?”說着起身擡高了聲音:“來人,把她壓下去!”

茹姨娘立馬慌了起來:“太太,你要怎麼打罵妾身,妾身都忍了,可是沒個原由妾身不服啊,太太,你不能這樣,老爺還沒個定奪呢。”她一邊哭喊着,一邊掙扎着不讓那些婆子拉扯她。

林氏厲聲道:“罰你自然有罰你的道理,我身爲當家太太,處置你一個妾還處置不了了嗎,你們還不快點將她綁下去!”

此時,門口傳來傅礪的呵斥聲:“何事這麼大動靜,笑萍你這是在做什麼?”

說着傅礪走到院子裡,皺眉望着二太太林氏。

沒想到二老爺來的這麼快,嚴嬤嬤緊張得揉扯着手裡的絹帕,暗叫不好,朝一旁小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會意順着牆角從後門偷溜出去後,飛快的向青梧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