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日站在山頂看日出,頭髮束在背後,白衣飛飛,與山間白茫茫的霧如此相稱。

我應該回軍營看看,那日山谷間我出於本能的逃跑了,也不知露兒他們怎樣了。身上多了件披風,白衣大夫來到我面前,說:“心有掛礙對身上的傷並無好處!”

我回頭看向他說:“要做到心無旁騖,也只有你。”

他和我一同看向東方說:“家父說,唯有摒棄雜念潛心致力於醫學,才能精益求精,故而一人獨居山間遵父命鑽研,盼一日像家父一樣!”

有這樣教育思想,難怪中醫學如此博大精深,我這21世紀的時代新女性有點慚愧。

看着他的側臉,覺得這人要扔我們學校裡,女生非瘋了不可!獨居避免危害社會,你父親很有遠見,我認同的點點頭。

太陽射出萬道金光,新的一天開始了。我覺得我總在數日子,數到第十二年後我就回二十一世紀了,算起來我現在有二十八歲了,成功躲過2012,真好!不知道結沒結婚?萬一回去發現有個小孩叫我媽媽,會不會當場暈過去?

回到竹屋,我打算回軍營,換衣服時聽到院子裡有女聲並未在意。

回過身正看到露兒呆愣地站在門邊,我低頭看着裹了一半的衣服,又望向露兒那震驚的眼神,片刻後轉爲哀傷,她難以置信地問:“將軍,你...是女子?”

我知道瞞不了,手不自覺垂下,未繫好的衣服打開,白色的長絹裹在胸前,就這麼呈現在她面前,再加上未束起的長髮,我無比心疼地看向露兒,露兒的眼淚一滴滴滑過臉龐滴進我心裡,每一滴眼淚都像刀插進來。

我連忙上前,說:“露兒......”

我只走了一步她就退後了兩步,在撞大門框後竟像逃一樣的轉身跑了出去,卻被什麼絆倒,我焦急地上前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揚起右手卻未落在我臉上,然後狼狽的離開!

淚水從我眼眶裡溢出來,我從未見過露兒如此憤恨的眼神,我也從未想過我會如此傷害她!

“姑娘!”白衣醫生走上前,我連忙攏了衣襟,對他說:“木...木蘭怕是要先告辭了!”

呆愣了一會兒,收拾了衣服再來不及向那大夫告別便衝了出去!

我怕!心中從未有過的恐懼,不是怕露兒告密。其實也知她不會告密,我就是怕她會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心知她此生視我爲一生的依靠,卻又在瞬間發現不過是幻境,一想到她的心思就讓我坐立難安!

露兒一個人立在溪邊,垂頭不語,雙肩顫抖像風雨中嬌弱的茉莉花,我多想像以前一樣無論什麼時候都將她攬過抱在懷中,讓她知道我可以不計任何代價保護她。

但我也知道作爲傷害她的罪魁是沒資格安慰她的。我站在她身後,依舊是漫畫中美少年的模樣,卻不能給予漫畫中女主角半絲溫暖。

我看了眼自己,一身的青衣漢裝是那大夫一開始就放在牀上的,針腳細密想必是露兒親手縫製的。腳上的鞋子合腳且舒服,也一定是她做的。相處三年,小到飲食起居大到出行公幹,露兒總能細心打理。是我的錯,讓我們分別一年關係就變了,她恨我怨我我都沒怨言!

“將軍罪犯欺君,爲不泄露要殺露兒?”她的聲音幽幽傳來。 我上前,說:“不!露兒沒錯,是本將!本將參軍那日就知自己罪犯欺君與露兒無關!”

她飄渺的聲音再度響起:“將軍要我陪伴,可是爲隱藏女子身份?”

我連忙否認道:“不!露兒,我與你初識卻是憐惜喜愛,只是...”

她擡頭看了看天,嘆口氣問:“那幾日的疏遠是發現我對將軍並非感激之情?”

我又連忙否認,說:“不!本將只是想到不能給予露兒想要的誓言,故不願誤露兒終身!”

見她沒反應,我焦急解釋道:“露兒,這三載我心中的矛盾、憐惜、悲痛,怕你知又怕你不知,我曾經確實想一直護着你,女子一生只求有個男子依靠...”

她不等我說完,轉身說:“將軍現如今講這些又有何用?!”

眉目之間的羞憤,如玉面龐上掛着晶瑩的珠淚,我心中一痛酸澀滋味佈滿整個味蕾。

突然一支箭向她後心射來,我將她撥到一旁,她一驚之下回頭正看到我又手握住那暗放的冷箭,心知一定是中了埋伏連忙將露兒護在身後,像是已經成爲一種本能!

然後輕聲安慰道:“露兒,別怕!”

露兒緊握着我的手臂,冷箭從三面射來,我牽了露兒的手帶她東躲西藏,依據方向和射箭頻率判斷人並不多。但是,我們要安然離開卻不容易!

藏到一塊大石後,我拉過露兒說:“我去引他們離開,露兒趁機逃走!”

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後剛想起身就被她一把拉住,眼中帶淚的說:“將軍,不要去!”

我打斷她的話:“本將答應你一定安然離開!”

因爲自己本身瘦削,身體靈巧,加之又精化了從猴子那學來的功夫,所以一路躲一路逃也沒出現受傷之類的狀況。

縮緊身體躲到一塊小石後面看向露兒那邊,正碰上她的目光。

露兒並沒有逃,只是用一種疑惑不解又滿是哀怨的神情看我。

我心中焦灼萬分,那些藏在林中的人不明位置,實在難以脫身,正思考之際,箭停了,難道他們沒箭了?畢竟箭囊中的箭是有限的。

我迅速竄到露兒身邊,林中傳出打鬥聲,隱約看到幾個漢人,兩方實力相當!

我趁機拉起露兒,露兒說:“是安大哥!”我點頭拉着她繼續走,竟然還有人放冷箭,而那箭是射向我的,在短時間內我想到如果我躲露兒一定會被射到,想起《木蘭辭》中花木蘭沒死,我也就欣然願意擋那箭,也算是還了露兒的深情。

我停住腳步等待穿越以來的又一次生命的考驗,我思索着箭射進去胸膛會是怎樣的疼痛,但未及細想,一個黑影擋在我面前然後向我倒過來,我只來得及抱住她——露兒!

露兒竟然比電視上的那些女人還傻!?她明知道我是個女人,竟然還願意替我擋箭?

看着她後心的那支箭,感覺自己全身驟然發冷,有什麼東西從身體上剝離出來。

我的擔心...恐懼到底還是呈現在眼前,我抱住她坐在地上,淚水無聲地流下來,口裡喃喃地喊着:“露兒,露兒...”

露兒的臉慘白氣息不穩,我想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巨大的痛吧?

露兒的手輕撫在我臉上:“將軍若是來世你是男子,還願保護露兒嗎?”

我心中一稟,來世?我是21世紀的青年,也曾想着人有來世,但科學理論教育我人只有一輩子!但又想到科學能解釋我爲什麼穿越嗎?那...人是有來世的吧?只是如果這時候說來世會不會時21世紀,如果是,我可以肯定我是女的。

淚掛在眼上,露兒那受傷的表情彷彿在控訴我負心,她問:“將軍若來世是男子...可願...娶露兒?”

我又是一愣,想起千雨說的變性,好吧!如果我真是個男人就娶了她吧!再看向露兒,她的頭已經垂下,心揪成一團,淚模糊視線,與露兒的點點滴滴涌現在眼前,一幕幕無比的鮮活,卻也換不回懷中的人兒。

她是我在這個時代遇見的唯一一個對我好又不記回報的人,雖然她把我當男人來愛,但是那些對我的關心卻不能因此沒收,更何況,此時知道真相的她還是因爲我死了。露兒,我這樣一個人值得你這樣做嗎?

我的心冷的很徹底,思想漂浮在半空中像沒有依託似的。

遠處跑來一個人,我絲毫沒在意!等他叫我時,我才發現是安敬奧,我輕輕放露兒躺在一旁,露兒的靈魂飛走了,我不想見露兒下葬,於是託給安敬奧,見他看向露兒臉現悽楚之色,我知道安敬奧一直暗戀露兒,這也是爲什麼我一直想將露兒許給他的原因。 這時候一個老頭揹着個木箱子跑來,是隨軍大夫,我營下的。也是我中醫知識的老師,他見地上躺着一個人,出於醫生職責上前號脈,令人驚喜的是,他說露兒還有救!那支箭不過是閉住氣,現在應尋個安靜適宜養傷的地方,我激動地說:“這山間有竹屋!”

我決定守護露兒,安敬奧聽到露兒沒事,就高興的奔赴戰場,留我和軍醫送露兒療傷!令人震驚地,竹屋裡的年輕大夫和軍醫是父子,我想應該叫那年輕大夫一聲“師兄”,他笑嘻嘻地說:“沒想到我父口中的巾幗女將軍英雄竟是你!”

我這才意識到,軍醫也知道我是女的。

露兒的傷很重,我每日學着那個小童悉心照料露兒,然後每隔幾日會有小卒稟報前方戰事。

想到我此刻仍是個將軍不能一再耽擱枉顧軍法,在露兒好了七成的時候我決定回軍營!露兒在受傷後第五天才算真正醒來,她一直用憂傷的眼睛看着我卻一個字也不願意和我說。

“小竹!可見着露兒姑姑了?”我問那個名叫小竹的孩子,此時那孩子正在小溪邊摸泥鰍。小竹點頭指向了南面山頭,我慢慢爬上山去,露兒在這裡已經住了十多天,傷口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不過那個叫木靚南的醫生,也就是我師兄,他說,露兒的傷還需要在調養半個月,我已經不能再等了,前方戰事吃緊啊!

“露兒,雖然現如今已是立夏,可山間還有陰風,你大病初癒萬不可再受了冷去!”我解下自己的衣服正要披她身上,被她一把手推了回來。

“將軍莫再要對露兒好了...”她低垂着頭,雖然只看到她的發旋我還是可以想象此時她眼瞼上必定掛着淚。

我強迫道:“露兒就算恨我也萬不可再拿自己的身體玩笑!”

衣服終於披上,她擡起臉,眼波流轉的問:“將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