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方四牛雙手插在口袋裡，書包掛在脖子上，眼神有那麼點陰陰的感覺。
“你怎麼知道不是？”張大寶勾着他的肩，“我知道你小子心裡都想些什麼，但是人家跟你不是一路，就像楊樹跟宋瑤也不是一路人，說白了，就是癩蛤蟆妄想着吃天鵝肉，想都別想！”
方四牛甩開他，“滾蛋，你纔是癩蛤蟆。”
楊樹在後面踹了他一腳，“你就是個豬，就知道吃，你們家今年餵了那麼多牲口，可別全賣了，好歹留點下來自己家過年吃！”
張家去年餵養的家禽，臘月的時候被賣的一隻都不剩，除了那頭老黃牛，也除了留種的兩隻大白鵝。
其實張家賣了牲口，按理說，換了錢，過年的時候，總該吃兩頓好的。
沒有！
張家的年夜飯，只有一條魚，還是頭一天，張老四到河裡摸的魚，其他都是素菜，豆腐最多，也沒有鹹臘貨，過的那叫一個寒酸，更別說瓜子糖果了。
結果那條魚還不讓吃，得年年有餘，只能看着，過了正月十五才能吃。
半個月過去，那條魚擱的都長黴了。
那也捨不得扔，張家奶奶主張，把魚熱一熱一家人圍着又給吃了。
結果鬧了兩天肚子，硬撐着也沒到衛生院買藥。
張老四摳門，帶回來的外地媳婦，也是個搞不清狀況的，一家人只知道存錢，卻不曉得花錢。
有一天，張大寶在家捉老鼠，挖到一個老鼠洞，掏啊掏，最後居然掏到一個陶罐子，裡面塞的都是錢，而且有的還長黴了。
所以說，其實張老四腦子也沒多清醒，還好生的兩個兒子給他們夫妻倆搞的明白。
“賣不賣的，還不是我爹說了算，他就是一根筋，倔勁上來了，誰都攔不住，他說了，攢着錢給我娶媳婦，我就怕等不到我娶媳婦，家裡的錢都得被老鼠啃光了。”張大寶想到那些爛掉的錢，就止不住的心疼。
“那就讓人趕緊給你說媳婦，不過在娶媳婦之前，應該把你家房子翻修一下，不然人家進了門，還以爲進豬圈呢！”方四牛也覺得這家人都挺奇葩，鄉下的老鼠都快成精了，尤其是趕上斷糧的時候，連人都敢咬，更別說一個破罐子，三下兩下就給啃爛了。
再說他們家的衛生，真正的叫人待不下去，還沒進門，都能聞到一股子騷臭味，尤其是夏天，蒼蠅蚊子多的叫人頭皮發麻，手往空中一抓，都能抓到好些。
同樣的土坯房子，同樣的鄉下，瞧瞧人家喬奶奶多會收拾。
家裡乾乾淨淨的，一塵不染，連個柴火堆，都弄的整整齊齊。
張大寶搖頭嘆氣，“我爹那個死腦筋，只曉得死守錢罐子，哪捨得把錢花出去，再說了，修房子肯定需要很多錢，我爹還不得心疼到吐血。”
幾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果然看到很多工人在挖坑，埋設水泥杆子。
缺少機械化的時代，啥都是人工，工程進度比現代可就要慢上很多。
不過祁彥調動了大量的人手，已經快到他們村了。
幾個人也不急着回家，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邊上看熱鬧。
一個工頭模樣的人，瞅見他們閒着，朝他們幾個招招手，“小兄弟，想不想賺幾個零花錢？來給我們當小工，給你們發工資，瞧瞧，還有一天，你們村就能通上電了，高興不？”
目前來說，通電的意義，對他們來說，還不是太明確，畢竟都不曉得電視是個怎麼回事。
還以爲那裡裝着個人呢！
張大寶有點心動，“你們給多少錢？錢少了我們可不幹。”
工頭掏出煙，遞給他們，“來，抽一根！”
三人看見煙，都很好奇。
鄉下當然也有人抽菸，不過都是最差最低等的煙，還有的，自己買菸草回來，自己卷，或者乾脆抽旱菸，只要能解饞就行，管它是不是健康的。
這幾個小子，之前也總是看別人抽菸，要說不好奇，絕對是假的。
張大寶就曾經偷過一隻煙，跑竹子裡偷偷摸摸的點着了。
也不會吸，點着了之後，學着大人的樣，嘬一口，嗆的直咳嗽，再吸一口，沒從鼻腔裡過，直接吐出來，啥滋味也沒感覺出來。
三個人之中，只有方四牛接過了對方的煙，夾在手上，打量了一下，又接過工頭遞來的火柴。
動作還是挺笨拙，惹的工頭呵呵直笑。
“不會抽吧？沒事，學學就會了，哪有男人不會抽菸的，要像我這樣，看見沒有？”吳正新年紀其實也不大，二十幾歲，但是在工地上混的久了，人也混的油滑，看見他們幾個，還不是想到自己當年，也像他們這樣大，家裡快餓死人了，他只好離鄉背景的，到大城市找活幹。
那時候，又窮又可憐，揹包裡裝的都是破衣服，連牀棉被也沒有，坐車的錢都不夠，後來坐到一半，硬是走了幾百裡的路。
苦日子混過來了，人也混的滄桑。
方四牛學的很認真，剛開始也是嗆的直咳嗽，不過他忍了，被煙燻的眼睛眯着，“在你這兒幹小工，一天干幾個小時？給多少錢？我們放暑假了，也想找活幹，我們能吃苦。”
楊樹疑惑的瞄了他一眼，也沒說話。
張大寶也來了勁，“對啊，我們能吃苦，但是工錢也不能太少。”
誰不想掙幾個零花錢，鄉下不像城市，能找着活幹，太不容易了。
吳正新手上夾着煙，指着正在幹活的民工，“那些人也是小工，他們拿多少，你們就拿多少，一個暑假，怎麼着也能叫你們掙上一百來塊錢！”
“一百塊？”三個少年眼睛都瞪圓了，一百塊可不是小數目，他們做夢都想不到。
吳正新抽了口煙，眼睛也眯了起來，“你們不是前面桃園村的嗎？桃園村的喬家，那是我們老闆的嫂子，要不是爲了她們家，你們村得再過好幾年才能通上電，在這個關係在，我敢騙你們嗎？”
他說的也是實話，這年頭有關係就好辦事。
片刻的功夫，方四牛就抽完了一根菸，把菸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腳一踩，當即下了決心，“行，那我們明兒一早就過來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