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清靈還在疑惑不解,雲天澈已然將她放下。面對着的朱漆大門上書“鳳王府”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原來已經到家了。
雲天澈放下她,拍了拍手道:“好了,你到家了,我也該回去了。”
這算什麼?
鳳清靈覺得,她有點看不透雲天澈,弄不懂他是什麼意思。她知道雲天澈是恨她的,但今天的舉動,又讓人困惑不已,他到底是什麼企圖?難道僅僅只是爲了不甘心嗎?
然而,雲天澈卻轉過身去:“你回去吧,我也走了。”
就這樣,他像來時一樣,縱身一躍,身形像一朵冉冉盛放的紅雲,傾刻間消失在暮藹沉沉的夜空……
鳳清靈怔愣了半天,方纔回府。
隔天上午,鳳清靈正在廊檐下逗那隻虎皮鸚鵡說話,忽然瞧見妤兒從外面匆匆進來,遠遠的看見她就說道:“郡主,宮裡傳下話來,說是中秋月圓夜,讓咱們王府的主子入宮賞月。”
鳳清靈皺了皺眉:“還有這事?”
她對皇宮的印象並不深刻,那還是她剛重生時,到宮中的尚書房見過皇帝一次,老皇帝長得慈眉善目,看起來是個很溫和的老人。可她卻不知道,八月中秋,竟然要到宮中賞月。
理論上來說,她休夫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就算她的身份有多麼獨特,畢竟不算光彩,中秋賞月不應該讓她入宮,可現在卻偏偏接到了這樣一道聖諭。
妤兒見她神情寡淡,沒有半點喜色,奇道:“郡主,你怎麼這般淡定,難道你不想中秋節那天入宮?”
鳳清靈勉強一笑:“有什麼好去的,我又不認識那麼多人,去了也挺無聊的。”
妤兒搖頭道:“纔不是那樣呢?郡主一定不知道,那天飛燕郡主也會入宮,你不是常唸叨她嗎?那天晚上不就能見到她了!”
鳳清靈眼睛頓時亮了:“她真的也去宮裡賞月啊,那可太好了!”
她這纔想起來,那天跟南宮商泛舟時,南宮商對她說過,再過不久就能讓她見到南宮沁,竟是這個原因。看來南宮商早就知道中秋入宮賞月這件事了。
妤兒見她喜歡起來,又說道:“郡主,你打算入宮穿什麼衣服?”
鳳清靈奇了:“入宮不是穿朝服嗎?”
這是她想當然認爲,本來嘛,入宮不穿朝服還能穿什麼?難道還要穿着家常便服去見皇上,那也太不合乎情理了。
妤兒笑起來:“郡主難道忘了,中秋節入宮不必穿朝服,但凡入宮的女眷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爭奇鬥豔。”
“哦,原來是這樣。”鳳清靈並不在意,“那就照平時的穿着打扮就行了。”
妤兒不依道:“那可不行。郡主今年一定要打扮得比平時還要美麗大方,要不然被那些人看到了,一定又會嚼郡主的舌根。”
鳳清靈知道她所指的那些人,其實就是那些王妃郡主,以前的鳳清靈爲人如何她雖然不知,但就離異休夫這件事,必定會讓這些女人好生議論。當然,哪個女人沒有一點點的虛榮之心?所以她沒有反對妤兒的提議,只是說道:“你自己瞧着辦吧。”
妤兒應了一聲,拉着蝶兒去商量怎麼趕製衣服的事情去了,鳳清靈依然擺弄那隻虎皮鸚鵡,好像事不關已的樣子。
到了晚些時侯,鳳王府又特意讓丫鬟過來傳話,讓她準備好八月十五入宮。
待到八月十五這天,午膳過後,鳳王爺便命她收拾裝扮,申時便要入宮了。
妤兒拿出準備好的華服,和蝶兒一起給鳳清靈穿戴。
鳳清靈看時,見是一件淺綠色的上等軟煙羅,花紋乃暗金絲繡成,淺綠中透着金亮,花心綴有小芙蓉石,薄紗一層層的重疊下來,各有深淺,濃淡相宜,有說不出的鮮豔亮麗。
妤兒笑道:“郡主平時愛穿綠色衣裳,所以妤兒自作主張,給郡主做了件綠色的紗衣,但不知郡主是否喜歡?”
“你這麼好的手藝,我怎能不喜歡!”鳳清靈有些愛不釋手的撫摸着那薄如蟬翼的紗衣,心下暗暗稱奇,妤兒竟然有這等好手藝,真令她大開眼界。
待穿上身來,抹胸處露出冰肌雪膚,裙襬一層層的堆疊下來,錯落有致,而又層次分明,只顯得身段有說不出的妖嬈,纖纖細腰,不堪一握。鳳清靈提着裙襬,在銅鏡前轉了一圈,裙襬輕揚,像極了凌波仙子,飄飄欲仙。
妤兒和蝶兒都看得呆了,齊聲說道:“郡主穿起這紗衣來,真真如仙子下凡一般。”
鳳清靈心中雖然也喜,卻說道:“你們兩個就別再拍我的馬屁了,這還是你們的手藝好,做出的裙子這樣好看……”
說說笑笑間,蝶兒開始給鳳清靈梳頭,鳳清靈說道:“你們別給我梳那麼複雜的髮式,簡簡單單就好。”
蝶兒回道:“我就知道郡主不愛花哨,所以我打算給郡主梳一個最簡單的髮式。”
妤兒提醒她:“那不是把郡主打扮的太素淨了?”
蝶兒笑道:“放心,待會兒給郡主帶上花冠,郡主一定美得出奇。”
梳好頭髮之後,蝶兒果然拿了一隻花冠給鳳清靈戴上,嘴裡說道:“郡主,你生得美,只戴上一隻花冠,也必定能豔冠羣芳。”
鳳清靈看時,身上的軟煙羅如煙似霧,輕薄細軟,而頭上的金色花冠縷空雕成,高達半尺,冠心鑲着一隻綠松石,與身上的綠煙羅渾爲一體,顯得她既清麗又華貴,既典雅又大方。
妤兒又拿了胭脂水粉要給她擦,鳳清靈本來很排斥,轉念一想,聽聞古人用的胭脂水粉都是純天然無污染,非但不傷害皮膚,還能潤澤肌膚,便也沒有十分拒絕。
妤兒打開鑲珠的寶奩,拿了一隻白玉盒子出來,裡面是玫紅色的胭脂,妤兒用簪子挑了一點兒胭脂抹在鳳清靈脣上,鳳清靈直叫:“夠了夠了,太多了。”
妤兒笑道:“郡主,也只有你敢這樣淡妝素顏,倘若換了別的郡主王妃,不知要抹多少胭脂才肯出門。”雖然如此,還是將餘下的胭脂當作腮紅,打在她兩腮。
完了完了,妤兒一定把自己臉上抹得跟大花臉似的,鳳清靈叫苦不迭,早知如此,她就不該聽妤兒的擺佈。心中抱怨着,還是看了一眼銅鏡。
銅鏡中的她只比平時多了幾分鮮豔,並沒有過份誇張,而且甜香滿頰,又讓她禁不住去吃脣上的胭脂……她這才知道,《紅樓夢》中賈寶玉愛吃胭脂並非沒有道理,這胭脂又香又甜,實在可口。
還沒收拾停當,便有小丫鬟來催促:“郡主,王爺催你啓程了。”
鳳清靈換了鑲綠松石的芙蓉花繡鞋,正要離開,妤兒又拿了一隻鑲珍珠的白紗披肩給她:“郡主,仔細回來着涼,把這個披上。”
鳳清靈苦着臉,擡頭看了一眼天色道:“這天還很熱,用不着這個披肩了吧?”
“郡主還是戴上吧。”
好不容易收拾好,鳳清靈這才移步出了西廂,來到前院。
遠遠的瞧見冷月璃也打扮得十分美麗,淺紫色的牡丹花錦服,頭上戴着一隻鳳翅鑲珠金步搖,走起路來搖擺不停,讓她那高貴冷豔的氣質中又帶出一絲嫵媚。只獨獨不見鳳清華的身影。
冷月璃一看到鳳清靈今天裝妝的這樣靚麗,心中頓時不快,但又不敢表露出來。
鳳清靈還不明就裡的問:“華兒呢?”
最後一個字還沒有問出口,就被妤兒極重的碰了一下,妤兒小聲道:“郡主,今晚入宮根本就沒二郡主的份,只有各府中的世子和嫡長郡主纔有份。”
幸虧有妤兒提醒,否則鳳清靈還要自討沒趣,她忙改口道:“華兒這一向可好。”
冷月璃繃着臉道:“還好。”
鳳王爺見女兒出落得這樣嬌美動人,心下喜歡,叮囑她道:“今天晚上見到皇后娘娘,她若留你,你便在宮中多呆幾天,不着急回來。”
鳳清靈知道,皇后鳳婉蓉乃是鳳王爺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她的嫡親姑姑,當下微微點頭:“靈兒知道了。”
早就侯在一旁的鳳清輝見她今天雖只薄施脂粉,顏色比平時格外動人,再加上頭上的縷金花冠,還有身上那作工精巧的綠煙羅,真如神女仙子般清麗脫俗。他命人扶鳳清靈上馬車,而後朝鳳王夫妻揮手告別,這才上了馬車。
鳳清靈坐在馬車中好奇的問:“怎麼父王他們不去?”
鳳清輝詫異的看着她:“難道妹妹忘了宮中規矩?中秋節雖然是團圓之夜,但皇上只准許府中的年輕主子進宮賞月,至於父王和王妃則不在邀請之列。”
鳳清靈扶額掩飾:“我差點兒忘了。”
鳳清輝並不起疑,只坐在馬車中,聽着車輪往前輾行的聲音。
鳳清靈卻悄悄的掀起窗簾子,偷偷的向外張望。
往前行了一段,鳳清輝忽然說道:“今晚,雲天澈很可能也在宮中,你莫要害怕。”
鳳清靈不覺笑了:“我有什麼可怕的!當着皇上皇后的面,難道他能吃了我?”
鳳清輝搖了搖頭:“我是怕他又來糾纏你,害得你尷尬難過。”
“哥哥放心,自我休掉雲天澈那天開始,就決意跟他一刀兩斷,你所擔心的並不是問題。”鳳清靈淡定自若的回答。
鳳清輝那英偉的臉龐露出笑意:“你能這麼想,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不過……近些天來,雲天暮等人經常來找你,你心中是怎麼想的?”
鳳清靈看了他一眼,說道:“我能怎麼想?還不是覺得都是朋友?他們拿我當朋友,我當然也拿他們做朋友,這叫將心比心。”
鳳清輝淡然一笑,也不點破她的心思,只是若有所思的道:“是不是朋友,日子久了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