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伏天已然過去,已經到了農曆八月,再過不久就是中秋節了,早晚已經略有寒意。
午膳過後,鳳清靈伏在榻上午憩,睡得十分香甜。待她一覺醒來,只覺得口乾舌燥,便喚蝶兒:“蝶兒,我口渴了,給我倒杯茶來。”
蝶兒應了一聲,倒了杯茶送進來:“郡主可睡醒了?”
鳳清靈眨了眨眼睛,望着窗外已漸往西移的陽光,笑了一笑:“我這一覺可睡得真沉。”
蝶兒笑道:“既然郡主睡醒了,那奴婢去跟楚王爺說一聲。”
鳳清靈有點吃驚,問她:“楚王什麼時侯來的?”
“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聽說郡主在休息,就沒敢打擾。”
鳳清靈朝着珠簾瞧了瞧,問:“他可在外面等侯?”
“楚王說郡主在休息,他不方便坐在屋子裡等,所以一直呆在院子裡。”
沒想到這個雲天暮這麼講究,倒是極有分寸。鳳清靈禁不住朝窗外望去,這才瞧見雲天暮坐在院中的石榴樹下,自斟自飲,神情十分悠然。
“我去瞧瞧他。”鳳清靈喝了口茶,便掀開珠簾,往院中走去。
見她出來,雲天暮溫和一笑:“喲,咱們鳳大郡主終於睡醒了?”
鳳清靈開門見山的問他:“你明知道我在睡覺,怎麼不叫醒我?獨自坐在院裡算怎麼回事?”
“你睡得正香,我怎好打擾你!”雲天暮拍了拍面前的酒壺,笑道,“幸好我有美酒爲伴,也不算太寂寞。”他那親切溫和的笑臉,在陽光下顯得分外明亮,俊俏的眉間眼梢自是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秀雅,讓人覺得十分可親可近。
鳳清靈朝他走去:“雲天暮,你平時難道就沒有別的什麼事情可做嗎?你也不給人看病?”
雲天暮自負的笑了:“像我這們的大夫,給人看病難道要浪費一整天的時間?你真是太小瞧我了。”
鳳清靈突發奇想的問:“你平時都在哪裡坐診?我怎麼覺得你每天都是很清閒的樣子,反正我今天也閒着沒事,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坐診?”
“就你?”雲天暮詫異的看着她,“以前你說過最不喜歡聞到藥味兒,我也曾邀你去看我坐堂,但都被你拒絕了,難得你今天有這個興致。”
鳳清靈卻已然來了興趣:“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走吧,我們現在就去。”
雲天暮想了想,點頭道:“咱們先說好,我給人看診的時侯,你可別嫌我沒時間理你。”
“不會。那怎麼會呢?我是那樣的人嗎?”反正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跟雲天暮一起出診,湊個熱鬧。
雲天暮起身道:“那咱們就走吧。”
以雲天暮的醫術,別說在雲都了,就算在整個雲岫國也是如雷貫耳,而且以他的王爺之尊,當然也不需要以替人看病爲生,況且身爲王爺還要“下海”行醫,未免被人笑話。他便在“回春堂”中掛診,只是替人看病,不收取半分銀子。
鳳清靈跟着雲天暮來到“回春堂”時,已是暮色遲遲,橘紅色的日光照得“回春堂”前有一種歷盡滄桑、繁華落盡之感。
兩位醫師看到雲天暮前來,忙要起身讓坐,雲天暮笑道:“陳大夫,陸大夫,你們不必客氣,我只來隨便坐坐。”
有病人看到雲天暮親自來到醫官,嘴裡直嚷嚷:“雲大夫來了,我們讓雲大夫給我們診治。”
雖然雲天暮貴爲王爺,但在病人面前,他的身份只是個醫生,時間久了,平民百姓只喚他“雲大夫”,彷彿忘卻了他王爺的頭銜。
雲天暮便在堂前落座,對鳳清靈說了一句:“靈兒,你隨便坐,我先替人看病。”
鳳清靈乖乖的坐到一旁,看雲天暮給人治病。
第一個看病的是一位五六歲大的孩子,臉色臘黃,焉頭搭腦,看上去無精打采。
雲天暮只看了一眼,便道:“這孩子也無甚麼大病,只是肚子裡有了小蟲,待會兒給他抓兩付打蟲子的藥,明天打下蟲子就好了。”
鳳清靈很驚奇,她也知道醫生講究的是望聞問切,但是雲天暮只隨隨便便一眼,就看出症狀,還是讓她大吃一驚,她有點不相信的問:“你怎麼知道這孩子肚子裡有蟲子?”
“你看這孩子臉色發黃,精神氣色不足,但四肢又靈活有力,顯然是腹中有蟲所致。”雲天暮只說了一句,又替下一位病人看診。
別看雲天暮平時一副散閒的模樣,可當他挽起袖子替人看病時,還真是挺像那麼回事。而且他說話素來和氣,又謙和有禮,做事專注而認真。雖然鳳清靈不懂得他的醫術有多高超,但以她的觀察,雲天暮確實是個好醫生,耐心、細緻、周到。
然而,耐心工作的雲天暮卻讓鳳清靈覺得很無聊,至少,她有種被人晾在一邊的感覺,雖說是她提出來要來看診的,她只是想看看雲天暮怎麼給人看病的,卻沒想到雲天暮坐下來足足有一個時辰都沒歇着,甚至連口茶都沒喝,直到天色暗下來,病人這才少了許多。
趁着喝茶的功夫,雲天暮扭頭對她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嫌這裡太悶了?”
鳳清靈點點頭:“你只顧給病人看病,都沒有時間理我。”
雲天暮站起身來,對剩下的病人說道:“你們讓陳、陸兩位醫師替你們看診吧,我今天還有事情要做。”
有病人就纏着不依:“雲大夫,你的醫術是最高超的,我們最相信的就是你。”
雲天暮看了看天色,方又說道:“你們也不必着急,若是非要我醫治,那我明天上午早點來醫官,不會誤了你們的病情。”方纔看診時,他已經揀要緊重症的病人看了,剩下的病人多數只是小病,就算找普通的大夫看也是一樣。
所幸病人大都知道他的脾性,也沒有太過糾纏。雲天暮帶着鳳清靈便走出了回春堂。
回春堂前,還有一股藥的餘香,一點秋意也無。倘若說有,在那堂前還開了一株桂花,在夕陽下儘管照成了橘色,但仍花株累累,不改其盛的迎風飄香。
鳳清靈扭過頭來,看着雲天暮那俊俏的側臉,笑道:“你替人看診的時侯,倒也似模似樣,有點大夫的範兒。”
雲天暮也溫和的笑了,柔聲道:“讓你陪我看診,真是難爲你了,況且你又不喜歡藥味。”
鳳清靈搖了搖頭:“不會啊,藥味雖然不是很好聞,卻也要不了人命,我還好。”
雲天暮擡頭看了一眼天邊暗紅的斜陽,對她說道:“你今天陪我看診,我請你吃飯,如何?”
這個提議得到了鳳清靈的贊成:“那敢情好,反正就算回去也閒得無聊。”
她確實不適應這種沒有娛樂生活的日子,雖然這次回府,鳳王爺對她還算寵愛,她進出王府也算自如,但畢竟她是堂堂的鳳王府嫡長郡主,總是往外跑,也不太好。
兩個人沿着街道往前走,遇到的全是匆匆回家的行人。幕色中,這座美麗的城市,街道寬闊平坦,房屋錯落有致,就連每一家店鋪的店面,裝修得也遠比其他城市大方精緻。畢竟這是天子腳下,國都之處。
半路上,鳳清靈提議:“不如我們去雲湖軒罷。”
雲天暮欣然同意:“就照你的意思辦,你說去哪裡,咱們就去哪裡。”
雲湖軒不只是一間酒樓,而且四周景色優美,是個清幽雅緻的所在。鳳清靈第一次來的時侯,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幕色中,兩個人來到雲湖軒的二樓。夕陽下,只見湖水粼粼,遠處柳堤拂岸,湖中暗香浮動。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雲天暮點了鳳清靈愛吃的朵樣小菜,又叫了壺花雕。
鳳清靈望着湖水,笑道:“這裡真是個幽靜的所在。”
因爲和鳳清靈已經相熟,也知道她的脾氣,雲天暮對她說道:“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請我喝酒,就是在此!”
鳳清靈怎能忘記,她還記得也是在這個酒樓第一次遇到南宮商。屈指一算,自她重生之後,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真是歲月如梭。
只是有一點她不明白,她看小說時,知道別人重生穿越,都會掀起翻天覆地的巨浪,過着豪情萬丈,有滋有味的生活,可到了她這兒,就不是這麼回事了,處處顯露着平淡,既沒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也沒有什麼旖旎瑰麗的愛情,有的只是普通的人生,實在乏味的很。
雲天暮卻不知道她的心事,只是說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鳳清靈笑道:“雲天暮,既然你每天看診那麼忙,爲什麼還要來找我浪費時間?”
“這話怎麼說……”雲天暮的俊臉上涌起一股難言的情感,動也不動的凝睇着她,“在你身上怎能說是浪費時間,我求之不得。”
這算不算是另一種赤果果的表白?
鳳清靈當然知道他心中是怎麼想的,但對她來說,現在還不是她考慮感情的時侯,至少,她自己還沒有往這方面想。
不是說雲天暮不夠好,而是,她總覺得她和雲天暮之間做朋友做的比較舒服,但若要成爲戀人,彷彿之間隔着一層距離,雖然摸不着看不到,但就是橫在那裡捅不破。
她禁不住舉起酒杯道:“雲天暮,你這話說的太矯情了,來,我們喝酒。”
雲天暮也十分的善解人意,沒有再繼續圍繞這個問題說事,只是興致所在的舉杯道:“來,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