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雲都的春天似乎特別的短暫,直到三月才春暖花開,及至四月天氣,滿園春色雖濃,卻已隱透夏日氣息,繁花雖盛,已將凋零。
在這繁花將落之際,恰逢明帝六十歲壽辰。六十花甲,對古人來說,不但屬長壽,也是整壽,故此整個雲岫國爲了慶祝明帝的壽誕,早在月前便已開始籌備。雖然壽辰正日是四月十六日,但初十這天便在怡春園擺下筵宴,用以接待四方朝賀的使者。鳳清靈雖然並非公主,可以她鳳府嫡女之尊,深受明帝寵愛,早就奉旨入園,協助皇后管理佈置。
自明帝登基之後,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在位幾十年間,民富國強,睦鄰安邊,在周邊諸國中威望甚高,再加上又是六十正壽,與雲岫國毗鄰而處,位於東方的風汐、南方的雷炎還有北方的冰凝等國便紛紛派遣使者,送來壽禮恭賀。
雖說鳳清靈提前奉旨搬入怡春園協助管理,卻也只不過是裝模作樣,畢竟有皇后在,哪輪得到她指手畫腳?她只不過擔待一個虛名罷了。鳳婉蓉見她玩心未泯,怕她添亂,便讓她住進園中的幽蘭閣,只需每日早晚入內寢宮請安。
這天早晨,鳳清靈給皇后請安之後,便沿途折返。她才住進幽蘭閣短短數日,卻已不勝其煩。常聽人說後宮規矩大,這話一點也不假。平時她在鳳王府也是散漫慣了,可住進這幽蘭閣中,早晚都要請安行禮。請晚安倒也罷了,唯獨這個請早安,真真要了她的命!像她這種愛睡懶覺的人,通常日上三竿才起,現在卻要五更天便梳洗打扮起身,一日不能落。
怡春園緊挨着御花園,是由聖祖皇帝的親自督建立的一座皇家園林,自怡春園建成之後,每年夏冬二季,皇帝便搬入園中居住休養,就連朝政也都在此處理,明帝繼位之後,每年總有大半年的光景住在此園中。此園極大,單從內寢宮至幽蘭閣就要走一段很長的路。
鳳清靈邊走邊打吹欠,給皇后請安也沒能讓她消除睏意,況且又走得累了,她真想找個地方好好歇息一會兒。忽然瞧見湖邊的臨風亭,她便毫不猶豫的走入亭中。
亭中擺着一張石桌,還有幾隻石凳,睏意正濃的鳳清靈此時也顧不得許多,順勢坐下來,往石桌上一伏,閉上眼睛休憩。
她原本只想休息片刻,竟沒想到在石桌上也能睡着,正當她睡得香甜之際,有人在她耳旁喚道:“姑娘,快醒一醒罷!”
是誰這麼聒噪?
鳳清靈睏意未消,連頭也沒擡,嘴裡說道:“不要管我。”
誰知那人竟是不放棄,見她不肯起來,便掌叩石桌,發出聲響:“姑娘快起來罷,睡在這裡仔細着涼。”
這人真的好煩,非要擾人清夢。
鳳清靈再也忍不住了,滿腹怨氣,頭也不擡的喝道:“誰要你多管閒事!”
那人聽到這話,先是驚愕,繼而冷聲道:“你們雲岫國便是這樣的待客之道嗎?”
這人說話的口音甚是陌生,雖然也是字正腔圓,但聲音宏亮,尾音舒朗,和雲都的綿軟之音大不相同。聽到這陌生的口音,再加上這話語中透出的不悅,鳳清靈猛然擡頭,不高興的喝叱:“你是什麼人?竟敢這樣口出狂言?”
站在眼前的是一位身着華服的貴公子,只見他身材頎長,神豐氣朗,龍瞳鳳目,髮髻上插着一隻白玉簪子,竟然是個罕見的美少年。
雲岫國的“四大公子”雖各有不同,俱是難得一見的美男,但眼前這位年輕的貴介公子,竟然有着不輸給他們四人的氣質姿容。
美少年見她擡頭,卻沒料到是一個清麗絕倫的妙齡女子。只見女子黛眉入鬢,睡眼惺忪,嬌俏的玉面嫵然多情,更難得的是這女子給人一種清純率真的感覺,而且脣形極美,挺着尖秀的下頜,更有種說不出的俏媚。
鳳清靈詫異了一下問:“我好像沒在這園中見過你,你是從哪裡來的?”她搬入怡春園也有一段時日,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美少年。
豈料美少年上下打量着她,反而問道:“你又是誰?爲何也在這園中?”他說話時神態倨傲,呈現出一種驕氣,通身的氣派更有說不出的尊貴,讓人一見難忘。
鳳清靈不由得瞪大眼睛,從石凳上站起來,不高興的道:“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美少年驕作的回答:“若是知道,便不會這樣問你了。”
這人到底是誰?竟然這樣大膽?敢在怡春園這般放肆?
無數個疑問在鳳清靈心頭閃爍。美少年身着黑衣,右手拇指戴着一隻形狀古樸的白玉扳指。黑衣不知是用什麼材質縫製而成,烏黑亮澤,陽光下泛着七彩光華;白玉扳指雖然造形古樸,但玉質瑩潤,細若凝脂,竟是難得一見的上等美玉。
鳳清靈越看越奇,她猜不出美少年是何來歷,但見他身上的裝束低調奢華,又有一種王侯將相的氣派,只怕身份不會低於雲岫國的“四大公子”。
這時,有一名使者模樣打扮的中年男子匆匆朝這邊走來,嘴裡說道:“太子,您怎會跑到這裡來了?害得奴才好找。”
美少年聞言轉過身去,對中年男子道:“本太子只不過隨便走走,難道你還怕本太子走丟不成?”
太子?
鳳清靈頓時傻眼了,這是哪門子的太子,她根本就不認識,她搜刮腦殼也想象不出這人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中年男子走進臨風亭,這才瞧見鳳清靈,當下往後退了一步,驚道:“我家太子無意冒犯姑娘,還望姑娘見諒。”又悄聲對美少年道,“太子,這裡是雲明帝的御園,園中所居住的大都是明帝的嬪妃,您可不要唐突。”
美少年不以爲然的道:“方纔我瞧見這女子在這亭中睡着了,她若是宮中的妃嬪,怎會睡在這裡?料想她不過是普通的宮娥,有什麼可大驚大怪的。”
聽到這話,鳳清靈就來氣,這個什麼狗屁太子竟把她當成了宮女,說話如此囂張!
中年男子又道:“雖是如此,太子也需謹言慎行,小心別惹麻煩。”
美少年脣角下彎,露出一抹微笑:“放心,本太子自有分寸。”
鳳清靈撇了撇嘴,就算這美少年當真是位太子,但他說話傲慢,令自己全無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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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少年見她滿臉不屑,揚頭問道:“告訴本太子,你叫什麼名字?”
鳳清靈禁不住氣得倒吸口氣,自她重生以來,還沒有遇到過對她如此不尊重的男子。當下臉色一沉,傲然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這姿容俊美的少年,看見她只覺得一股欺花賽雪的清麗逼人而來。
突然仰天打了個噴嚏。
這下倒是大爲出乎鳳清靈的意料,這所謂的太子,當她的面打起噴嚏,未免有失風度。
在旁的中年男子的急道:“姑娘莫怪,我家太子鼻子不適,老毛病又犯了……”
美少年苦笑:“本太子也是自不由已……”話未說完,又望了望鳳清靈,忍不住又連打了兩個噴嚏。
鳳清靈氣不過,這美少年分明是在嘲弄她,根本沒安好心,嬌呼一聲,已到了美少年近前。
鳳清靈的武功不高,但她練的是跆拳道出手迅速。美少年只見眼前一晃,已經捱了一巴掌。
兩人均是一怔。
美少年沒想到她會劈手給了自己一巴掌,鳳清靈也沒想到自己能一擊而中。
就在兩人都呆愣之際,中年男子倏然之間,伸臂掠上前來。像只猛獸伸手就抓住了鳳清靈。
鳳清靈還沒有看清楚中年男子是怎樣出手的,就已被擒住。待她反應過來,只覺得手腕像是被鐵鉗夾住,令她動彈不得。她氣漲了臉喝道:“快放開我!”
中年男子怒道:“你竟敢動手打我們太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鳳清靈氣惱之極,卻絲毫不能動彈,急得大叫:“你快放開我!”
中年男子見她不服,就要施力,忽然聽到美少年說了一句:“把她放開。”
中年男子愕然:“太子,她冒犯了您,您怎能……”
美少年瞪了他一眼:“你沒聽到本太子的話嗎?”
中年男子雖怒,卻還是緩緩的鬆開手,他一鬆開手,鳳清靈便再次揚起小手……
美少年從容不迫的看着她,悠然道:“我勸姑娘還是不要動手,否則吃虧的是你自己。”
鳳清靈本來極惱,但眼前的形勢,就算她強行出手,肯定也不是這兩個人的對手。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麼一想,鳳清靈反而慢慢放下手臂。
美少年見狀,微微一笑,中年男子則怒容滿面的瞪着鳳清靈,敢怒不敢言。
這三人大眼瞪着小眼,僵持在臨風亭中,既沒人說話,也沒人動。
鳳清靈暗想:他們究竟是何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正在僵持中,忽然聽到傳來劉公公的說話聲音:“前面亭中可是冷疑國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