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那人本是極不情願進來,但聽得那聲音幾分疑惑還是停下了腳步,朝着這一處臨時改爲放置藥材的地方走進。
那人在見着是花竹之後,眉頭輕蹙,卻又不敢打草驚蛇,只是簡單地行了禮。
“花神醫有何吩咐?”
花竹輕笑着示意對方將房門關上,這才入了座,繼續分着桌子上的藥材,那幾味藥材皆有止疼的功能,然而對於劇痛卻是止疼不了多久。
“在我這邊你便不用如此裝,是否該喊你一聲明曉?惚”
喬裝易容王府裡下人的明曉見他一下子就把他給識破了,心裡一驚,但想到他也知道花竹的身份,立即鎮定下來。
“卻不知今日該如何稱你?是七王爺還是皇上?”但都已經是曾經的。
只不過對於花容墨笙,他還是心存一些感激的,“瘟疫”一事,多虧了他的提醒,並且那些解藥的藥方也是他給送來的溫。
所以此時對於花竹這個身份,明曉倒還算得上客氣。
只是不明白對方爲何突然從皇宮消失,來到這樣一個地方,是否他也如他一般,混入這裡,另有目的?
花竹道,“便稱我一聲花神醫吧!”
神醫二字,聽着聽着倒也順耳了。
“花神醫是如何識破在下的易容?”
明曉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花容墨笙易容爲花竹的模樣,並且入宮住進了流年閣樓,連皇上都沒有識破他的易容之術,只怕對方的易容之術確實更勝皇上一籌。
而且若他沒有記錯,這是他易容這個模樣之後與花竹的第一次見面,可對方卻是能一眼就瞧出是他。
甚至那一眼,還只是淡淡一瞥,壓根就沒有看到他的正面!
如此銳利透析一切的目光,委實讓人心驚。
一抹淡笑從他好看的脣角處微微泛出,而後揚起,形成一抹淡然卻帶着幾分孤芳自賞的傲然姿態。
“我並非以眼看物,乃是用心看物,這便是區別!”
以心看物?
明曉有些不大理解,但也知此時並非討論這個話題,花竹把他叫進來只怕並非過來見個面那麼簡單!
他靜聽了這附近的動靜,見沒其餘的人,才道,“花神醫,你到這裡有什麼目的?”
“其實你要的證據並不難找,這王府裡被尊稱爲一聲夫人的那位白髮女子,便是花容王朝曾經的德妃娘娘,如今她已經被從皇室清除出來,不再是皇室裡的人,更不是哪一任皇帝的妃子!永寧王勾結曾經的德妃娘娘,兩人意圖謀反,上回“瘟疫”一事,便是連夫人所想出,害死數百名百姓,並在皇城之內製造恐慌!”
“除此之外,安睿世子曾傷過你們的皇帝,在他還是太子的時候欲取得他的性命,此爲死罪!你只需帶人包圍了這一處王府,將他們一一拿下,由你們皇帝親自審問即可!”
“若他們死不承認?”
明曉問道,他知道王府內有一位連夫人,卻不知這個連夫人竟然是花容王朝曾經的德妃娘娘,讓那個已經被篡位的皇帝獨寵了十數年。
“嚴刑拷打,或利益誘.惑!”
嚴刑拷打只怕不成,若永寧王承認了一切罪行,謀反一事,那便是要誅殺九族的。
雖然身爲王爺牽連九族甚廣,但怎麼着也得砍了永寧王一家上下,包括永寧王府裡所有的下人的腦袋!
“利益誘.惑”
明曉不明白了,“那永寧王要的便是皇位,他要的利益便是”
便是帝王之位,難道用這個跟他交換嗎?
花竹輕笑,湊近了明曉的耳邊一陣低語。
他向來懂得人心,接下來,他便要看一場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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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計劃在即,這回花容墨笙沒有再頂着花竹的那一張臉出去,而是撕去了那一張與他的臉貼合一起,看不出任何破綻的臉皮。
恢復爲原來的模樣,一身玄色長袍穿於身上,目光一片淡然,脣角似是永遠帶着那一彎輕笑,清雅而溫潤。
那一張毫無瑕疵的容顏風華絕代,滿是風情。
花容墨笙伸手一摸自己的臉,許久沒有以這樣的一副面貌示人,但他還是習慣於這一張最爲真實的面孔。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難得漫天晚霞,站於皇宮之內,竟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感覺。
只不過這個帝王之位,他當真不想坐了,若非他登基,蘇流年便也不會決然地離他而去。
睥睨天下那又如何?
萬里錦繡河山,也不過如此,抵不上她的一抹笑容。
當花容墨笙以他的面貌出現在蘇流年的面前時,蘇流年當真嚇了一跳。
此時的蘇流年正拿着一沓美人圖想着選哪個好給安寧王當老婆,卻見花容墨笙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嚇得手中的一沓美人圖差點就落在了地上。
蘇流年趕緊將那一沓美人圖往懷裡一抱,看着眼前的人,如此熟悉的一張容顏,風華絕代,清雅出塵。
她似是不相信一般,揉了揉雙眼,卻見他正噙着笑意朝她看來,目光中帶着興致。
大半年沒見過他這一副模樣,此時再見,心中也談不起出什麼滋味,只知道從他登基到現在,她真的第一次看到他這一張臉。
“墨笙”
她輕喚出聲,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場美夢之中。
花容墨笙上前幾步將她嬌弱的身子往懷裡一抱,“不是才別離兩日,今日再見就忘了我的模樣?”
他低頭嗅和她發上的幽香,此時此刻才覺得自己有了歸處,有她的地方便有他的歸處。
忍不住地將她抱得緊緊的。
蘇流年鼻頭一酸,埋在他的懷裡。
“不是說三日一見嗎?此時兩天不見,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過來見我!花容墨笙,你是否是否很想我?”
“不想你,我想誰?”
他反問,笑着摟着懷裡的女人,輕嘆了一聲,似乎是因爲滿.足而發出的感嘆。
“年年,真想趕緊帶你走,去找一個屬於我們的地方好好生活,真是一天也不願意與你分開!”“我何嘗不是?但是墨笙,我等你!不論多久我都等你!”
蘇流年乾脆扔開了手中那一沓三百餘張的美人圖,雙手環在了花容墨笙的後背緊緊地抱着,因她的手一鬆,幾百張美人圖掉了一地,一張張被風吹開,畫像中的女子一個個貌美如花。
“你在這宮內好幾個月了,今日帶你出宮走走,省得把你給悶壞了!”
花容墨笙笑着,擡手輕揉了她的髮絲。
“當真?”
她從他的懷裡擡起小臉,目光一眨,滿是期盼。
“自是真的!我帶你出宮走走,明日再帶你回來。”
“嗯嗯!”
蘇流年立即點頭,拉上他的手,一臉的委屈神色。
“我可是乖乖地呆在這裡都要大半年了,再不出去走走可真要發黴了,十一與燕瑾死活不帶我出去!”
見她一副委屈的神色,花容墨笙心裡一軟,她本就好動,此時被關在這皇宮之中,豈能好受?
瞥到一地的紙,上面還有繪有丹青,一看之下才知道竟是一堆掉落地上的美人圖。
“燕瑾可肯選妃了?”
只怕不是他吧,燕瑾的性子怕不會這麼快妥協。
蘇流年這纔想起自己手裡拿的那一沓厚厚的美人圖,此時見一沓美人圖掉落在地,大呼一聲,趕緊蹲下來一張張撿起。
“這可都是有可能成爲安寧王老婆的!”
花容墨笙也蹲下了身子一張張地拾起,蘇流年見此,趕緊搶過他手中的畫像,怒道,“閉上眼睛站一邊去,這裡的女人除了我之外,其餘的你都別想看!”
花容墨笙遂了她的心意,勾起一笑,將手中的那一沓拾起的美人圖交到她的手中,當真退到了一旁,就看着她蹲在地上忙碌不停。
好不容易纔把那落在地上的一張張美人圖拾起,蘇流年起身,看着到花容墨笙正含笑朝她望來,心裡一暖,她就喜歡有他在的地方,滿心裡暖意融融。
她捧着那一沓美人圖走到他的對面,“安寧王對我有非.分.之.想,燕瑾一知道這事情,讓安寧王三日之內從這一堆美人圖中選一個女人爲王妃,安寧王此時正頭疼呢!”
“活該!”
花容墨笙輕笑一聲,將她手中的畫像拿起,道,“此時我帶你出宮走走,這些東西先放着吧!”
“嗯!”
蘇流年想着又道,“我跟夜香交代一聲,省得一會兒他們又要四處找我!”
上回那一次,聽聞翻遍了整座皇宮,就連後宮也不放過,那太后娘娘與幾名太妃乃都因爲利害關係站在燕瑾這邊,自然也是派了人去尋找她。
蘇流年找到夜香將手中那一沓美人圖讓她轉交給安寧王,又與她說了自己要離開皇宮,明日回來讓她向燕瑾轉告一聲。
嚇得夜香差點跪下來求她別走,最後還是蘇流年一而再地承諾明早就會回來。
夜香知道自己攔不住,在蘇流年離開之後,趕忙抱着那一沓美人圖朝着景天宮殿跑去。
此時御書房內,除了皇上還有攝政王,但因事關重大,夜香還是闖了御書房。
她跪在那裡,小臉慘白,燕瑾當時心裡就“咯噔”了下,所想到的全是關於不好的消息,且都與蘇流年有關!
攝政王見那宮女一句話也不說,便道,“皇上先忙吧,老臣先退下了!”
燕瑾點頭,見攝政王離開之後,才焦急道,“不在你主子身邊好好伺候着,做什麼闖來這裡?”
“回皇上的話,主子與一名自稱是主子夫君的男人出宮了!那男人便是主子經常掛在嘴邊的墨笙。”
她怎麼就不知道主子什麼時候有夫君了?
就算是有,那也該是皇上纔是,主子可是皇上用花轎從花容王朝迎娶回來的!
什麼!
燕瑾一愣,蘇流年與他走了
頓時,他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身子有些搖搖欲.墜,跪在地上的夜香心裡一急,忙又說道,“皇上,主子說了她明天一定會回來的!”
燕瑾穩住了身子,一手扶在書案上,忍不住還是鬆了口氣,只要不是再不回來,就不會如剛纔那麼撕心裂肺。
燕瑾悽然一笑,又覺得有些慶幸,他還以爲蘇流年就此跟花容墨笙離開,甚至是再一次不告而別。
他最怕她的不告而別,猶如真要永遠離開他一般。
“下去吧,明日流年回來,過來告訴朕一聲。”
燕瑾揮了揮手,帶着幾分疲憊。
這個時候花容墨笙帶她出去,想來她的快樂且幸福的,既然如此,他能有什麼權利去阻止?
只是覺得心有不甘,只是覺得心有不捨。
他這麼喜歡一個女人,甚至是深愛,可是最後,還是要眼睜睜地看着她投入別人的懷抱。
夜香見皇上如此,心裡也很是難過,她不明白爲什麼皇上對自己的主子這麼好,可是主子卻還要跟別的男人走?她立即點頭。
“奴婢知道了,等主子回宮了,奴婢一定第一時間通報皇上,奴婢告退!”
燕瑾看着只有一人的御書房,突然覺得空了,空得只剩餘他一人。
不止這一座御書房空了,就連皇宮也空了,其實最空的還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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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霞光慢慢散盡,天色越來越黑,蘇流年快活地行走到熱鬧的街道上。
而她的一隻小手一直被一隻帶着淡淡暖意的大手握在掌心裡,走到哪兒都有那一隻大手牽着,怎麼都都不怕自己迷失了方向。
花容墨笙看着一身素雅的女子快樂地行走在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穿梭於人羣中,忍不住露出一笑。
這樣的蘇流年纔是真正的蘇流年,而非被囚.禁在皇宮之中的她。
不禁握緊了被他牽在手心裡的小手,一個看着滿目琳琅的大街兩邊擺放的物品,一個含着笑意看着身邊美麗的人兒。
“墨笙,我剛來臨雲國的時候,燕瑾帶我吃遍了好幾條街道的小吃,整整三日,吃得我心滿意足的,墨笙,明日你若不急着離開,我們去景天宮殿烤全羊好不好?十一也在,九王爺也在!”蘇流年一想到花容寧瀾如此沒有節.操的樣子笑了開來,又道,“你可不知道九王爺多不要臉,竟然因爲燕瑾的緣故,喊安寧王一聲小皇叔,如此一來,那安寧王便高我們一個輩分了,不過那男人長得還真不錯,明明已經高齡三十,偏生的一副身嬌腰柔易推倒的模樣。”
身嬌腰柔易推倒
對於這樣的形容,花容墨笙只有輕蹙眉頭的份。
“年年,在我面前這麼誇讚一個男人,就不怕我吃醋?那安寧王是長得不錯,但是人過於嗜財,從了他只怕要三餐不濟,捨不得讓他的王妃吃好穿好,捨不得讓他的王妃一個銅板,那樣的日子,你過得來?”
蘇流年美眸微彎笑了開來,“我就喜歡看到你吃醋的樣子!之前與燕瑾吃湯圓的時候,想到很早之前與你一起吃餛飩的日子,我們再去吃一碗餛飩可好?”
那一次,花容墨笙是哄着她,幾乎什麼都答應,連帶她逛青.樓也同意了,雖然那青.樓逛得她一肚子的酸水。
想到那青樓的頭牌,蘇流年忍不住問道,“那個想當你妾的狐.狸.精呢?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她可有找上你?”
“哪個狐.狸.精了?”花容墨笙揣着明白裝糊塗。
“哼!你就裝吧!”
他比什麼都精明,會不曉得她話中的意思?鬼才相信!
“我可是潔身自愛,你覺得可能嗎?再說了,我答應過蒙西,與他還立了契約,契約內容可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不論我花容墨笙站在哪一個位置上,都只有你一個女人,絕不納妾,若有朝一日,我成爲帝王,必定立你爲後,再不立妃!所以,收你起所有的懷疑!”
蘇流年一震,想起當年在祈安城的三峰上,花容墨笙與蒙西立下的和約,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
“那不是你做給蒙西看的嗎?”
起碼那時候她不將此事當真,不過是甜蜜的謊言。
“我可是做給你看的,當時雖然想要得到那一批兵器,以防萬一,況且這一批兵器若讓他人所得,便對我花容王朝存在威脅,與其如此,我自是要先下手爲強!但那一紙和約,卻不是因爲司徒珏,只因爲你蘇流年!”
他壓根就不認得司徒珏,在他的心中一開始到現在也只有她一個女人。
蘇流年心中的感動並非沒有,她低頭一笑,拉緊了花容墨笙的手。
“那時候我卻一直將你們那一紙和約當作謊話來喊!讓你花容墨笙喜歡上一個女人可真是不容易,誰會相信呢!”她可沒有那樣的自信!
花容墨笙問道。
“呃?”聽得他的問話,蘇流年一愣,帶着疑惑。
“此時可相信?”
“信!”她笑彎了眼,眸光一片璀璨,指着前面的鋪子,“那裡有餛飩,我們去吃一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