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的趕路讓沈顏有點吃不消,她沒想到在現代會暈車的自己,來到了古代還是會暈車——雖然是馬車。其實馬車遠不及汽車走得平穩,一路上顛簸着搖晃着,令沈顏終於忍不住抱怨自己來了這麼久遠的年代。落後的交通工具,修整得凹凸不平的路,當然還有遠得無法想象的車程——去一趟苗疆,竟要十三天的時間,而且是趕路才十三天。
在第七天的時候,沈顏就忍不住窩在殷楚辰的懷裡撒嬌了,反正都是要用十幾天的時間,能不能不要趕這麼急,她有好幾次都疑心自己的內臟都全部被移位了!
其實本來也不需要太急的。他們要找的人,大概收到了消息也不會跑掉。
而這一路同行的還有魁衣(因爲是女子,也方便跟沈顏有個照應)、煉衣(醫術高明,苗疆那些毒素遍地存在並層出不窮的地方,有這個大夫跟着更保險些!)、幻音神教教主白忻皓、他的玄武護法獨孤懿(此人武功深不可測,且精通易容術、奇門遁甲之術,是個綜合素質很高的人才!)、婢女音容(全權照顧白忻皓的一切,包括定時吃藥等等)
這一行七人分乘兩輛大馬車,其實一輛裡面是沈顏和魁衣,另一輛則也只有兩個人,白忻皓以及音容,其他人均是騎着高頭大馬,別人看着,也只當是有錢人家舉家出外遊玩,絕不會聯想到這一對人要去的地方是他們聞之已喪膽的苗疆絕地。
再加上,殷楚辰那顛倒衆生的面容,高貴雅緻的氣質,任誰見了,都不會想到他就是現任的武林盟主——只道是哪家的俊公子、俏郎君,真長得好生俊逸!一路上就有不少人偷偷地跟着,男的女的,仰慕的嫉妒的好奇的,什麼樣的人都有。
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他也只當看不見,後來越走越偏僻,人才少了些,進入苗疆境界之後,簡直是半個人影也沒跟着了。
此次之所以跟着白忻皓等人一同前往,全是因爲父親的拜託。
殷楚辰本不知原來自己父親竟跟幻音神教已有了不少的淵源,而且白忻皓雖是他人眼裡所謂的邪教教主,但迄今以來,他都不曾做過什麼對武林有害、濫殺無辜之事。可以說,在歷代的邪教教主,他是最安分守紀的一個人——
念及此,殷楚辰不禁感嘆了一下:
想不到這十八歲後就接掌幻音神教,殺伐果斷的教主,竟不過是一位身患心疾,以藥續命的美男子而已。他的功夫不可算是不高,甚至與自己是不相伯仲。但由於常年被病魔折磨着,他瘦弱單薄,臉色總是呈現出虛弱的白,私下講話時,那聲音也是慢慢的、軟軟的,似乎是懶得用力般——
只是作爲一教之主,平日裡在衆人面前都是用內力維持着,將聲音送出去,變得雄厚而清晰。讓人不敢去輕視去看低。
若非在那種場合裡,便總是一副慵懶的模樣,即使像是現在這樣外出,也都是大多時間躺在馬車裡,偶爾會在陽光燦爛舒適的時候出來曬曬太陽,僅此而已。
他的生活簡單得很,進食、吃藥、練功、睡覺,而後循環往復。
他也並不忌諱有他人在場,也不刻意去隱瞞什麼,所以殷楚辰才知道了他修煉的武功原來是《源御心法》。這套心法很難練成,因爲習練
前必先打根築基,花上好幾年甚至十多年的時間去護住心脈等,固本培元,而後纔可練就招式。
不得不說,那是極適合他的一套武功,雖然花的時間會很長,但卻更爲堅韌,威力也更大。若不是因着他自小有這心疾,他的功力,早就是武林年輕一輩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了。
而也正因爲這套心法,他才活了這麼多年,除了臉色不佳,其實他的身體還是頗爲強壯的。
但早些年配製的藥快要用完了,那該死的蠡吾性情古怪得緊,再去求藥時,不但不給,還害死了白嶸崢。若不是白嶸崢遺言裡交代,不準白忻皓去報仇,更不準幻音神教裡的任何人去報仇,大概幻音神教早就傾巢而出,到苗疆圍攻蠡吾了。
雖明白“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的道理,但白忻皓卻沒有十年時間了。即使再用十年,他也不可能成爲是稱霸武林、江湖第一的高手——只會是一堆早已腐爛的白骨罷了。
蠡吾武功詭異莫測,且善於用毒。“殺人於無形無色之中”便是他最愛的殺人方式。他會施藥救人,也常視人命如草芥,殺之,不需多費一字一句。
所以江湖中人都絕不會去招惹他。
可無奈白忻皓的心疾只有他會治,就算是水凌淵也感到束手無策的病,只有這怪老頭會。而這怪老頭唯一的死敵,目前所知,只有枯木神劍,或者《隱俑譜》——
而白忻皓也是到現在才知,兩者只有配合在一起,威力才最大。
他只想早日報仇雪恨,至於合作者是誰,他不大介意。
況且殷楚辰的爲人他也明瞭,既是答應了便不會出爾反爾,倒戈相向。況且他還是千鳳使者殷彥風的兒子——他相信殷彥風,所以也就相信殷楚辰。
至於要問爲什麼白忻皓會如此相信殷彥風?
大概,只是因爲,他曾經那樣心無旁騖地救過自己,曾經一心一意地幫過自己,甚至是,白忻皓曾不止一次在他眼裡看到了熟悉的神情——
那樣他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那個不苟言笑卻又溫柔慈祥的父親,那個爲了治好自己,多年來勞心勞力、不顧一切,最後不惜犧牲自己性命的父親。
當他看見光彩照人的殷楚辰時,他沒辦法不去承認,他羨慕他,甚至是妒忌。如果不是他能幫忙,他甚至會毫不猶豫地到江湖上去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滔天巨浪,讓他這個所謂的武林盟主真正地做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因爲他不曾一次地想,若是自己的父親還在,自己也會想他一樣,幸福,滿足。有個疼自己的人,關心自己的人。即使只是在身邊,什麼也不做,也能爲自己帶來安然和溫暖。證明自己,無論再辛苦,也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
———————風謠鎮————————
在二十天後,一行人終於來到了這個荒無人煙的小鎮,極目可見,均是危危欲倒的房屋。街道上空無一人,找那些木頭的腐爛程度來看,這裡已經荒廢了好幾個年頭了。
不必奇怪,因爲這全是因爲就在這鎮子的深處,那座陰風陣陣的山上,住着一個叫做蠡吾的老人。
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到那裡去的,只是在幾年前,接連的幾
個夜裡,鎮上的孩童開始三三兩兩地失蹤,後來就到了青年男女。一開始還以爲是罪惡集團的拐騙行徑,誰知道這事情漸漸地愈漸詭異,鎮子邊緣的密林裡陸續被發現一些體無完膚的屍體——
他們有的缺了心肝,有的少了四肢,有的連五官都缺了不少,簡直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失蹤的人越來越多,殘缺的腐屍也越來越多,這叫鎮子上的人人心惶惶,終日不得安寧。官府費了不少力氣去查,但派出的官兵、捕快,無意義外地都變成了屍體出現。至此,人們終於受不了了。開始有人舉家搬走,而後就跟骨諾牌效應一樣,越來越多的人家搬遷,沒有人再肯留在這地獄似的鬼地方——
即使不被殘害致死,每每想起那些慘絕人寰的屍體,都有可能會被夜裡的這些噩夢折磨而死。
而這一連串的事件的罪魁禍首,就是蠡吾。
那個早些年還會治病救人的老神醫,如今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變態的殺人惡魔。令人聞風喪膽,又恨得咬牙切齒。
不是沒人去收拾他,替天行道,而是,去了的人都不過是同一下場——葬身在這荒山野嶺裡,成了一具具全然認不出原來面目的屍首。
“看來,這次要是對付不了他,極有可能,死的是我們。”
白忻皓淡淡地說出了這個事實,殷楚辰倒是頗爲贊同的。
畢竟若是跟別的人比起武來,即使自己技不如人,或許也尚不至死。但一旦惹上了蠡吾,那就是非生即死。毫無迴轉的餘地。
“殷楚辰,你的枯木神劍可已使得順手了?!”
殷楚辰笑着,輕摟着沈顏的肩,信心十足地說道:“我們夫妻二人聯手,你以爲還有別的可能?”
衆人相視一笑,揮去了縈繞在心頭的種種不安,讓自己迅速平靜了下來。
殷楚辰的腰間,此刻正彆着一把沒有劍鞘的劍,通身的銀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叫人不可忽視。
那就是枯木神劍。
一旦出鞘,便難以再入鞘的枯木神劍。
到此,各位可能就有點疑問了——
那這劍,殷彥風之前不是用過麼?也就是說他以前曾出過鞘了。那爲何到殷楚辰手裡時它卻是有劍鞘的,而且一定要沈顏大費周章地才拔得出來?
其實很簡單:
殷彥風再得到枯木神劍後,它也是還未出鞘的。但巧的是,自己的妻子瑤心恰恰是修煉《隱俑譜》的。所以想要拔出劍來,易如反掌。不過枯木神劍殺傷力太大,而且一旦消息被傳開,必會引起武林的一番混亂,爲爭奪枯木神劍而戰爭不斷。所以兩人都低調得很。
若不是當年被癸閻派逼得沒辦法,兩人都絕不會使出裡面的招式。
待一切終於塵埃落定,甚至連瑤心都不幸身亡了。殷彥風便如一池深潭般沉澱了下來。看透了這一切,其實也就明白,這枯木神劍跟《隱俑譜》都是麻煩之物,帶在身上,只會傷了自己。所以便將枯木神劍入鞘,藏了起來。
若不是知道沈顏已學會了《隱俑譜》,他並不打算讓它重見天日的。
而且,枯木神劍的這一次重出江湖,是爲了消滅一個禍害,倒也算值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