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這位已然有些瘋狂的喬大美人,沈顏兀自涌起了絲絲的心酸。
其實,是自己真的能做到超然、灑脫,放下一切執念,還是,只因爲自己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麼愛許令森?
或許,那四年只是一種慣性等待?或許熱情早在他離開之後就變得淡了,只是自己渾然不知——不知四年內可以發生的變數很多,包括他很有可能已經結婚生子,或者他已決定移居外國——爲什麼自己可以那麼篤定地以爲,他會回來?自己還有機會?
這些問題在沈顏的腦海裡翻轉着,找不到答案,也找不到出口。
她覺得喬羽嫣是可憐的,可同時也覺得愛情是勉強不得的。
此刻她呆立在原地,除了被殷楚辰緊抓住的右手一直傳來暖暖的溫度,她能夠真切感受到之外,她就如同一個未上發條的木偶般,動彈不得。
連臉頰上的痛都早被忽略了。
她從喬羽嫣身上終於感受到了愛情的無奈,她也很想問許令森,爲什麼他不愛自己,爲什麼四年後回來卻帶回來一個訂婚的好消息——你即將迎娶你美麗高貴的新娘,可那不是我。
爲什麼我竟比不上千年前的女子,能爲自己的幸福極力地爭取,能勇敢地去問,爲什麼你不愛我!
當時若是自己再勇敢一點點,或許就能得到答案了吧——
無論是好是壞,起碼圖個清楚明白,縱然他真的不愛,也可因此斷了自己的念想啊!
沉默了好久好久,殷楚辰嘴脣動了好幾次,最終能說的,他發現,也只有對不起而已。
“對不起,羽嫣!真的,對不起,你可以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
“對不起——”
喬羽嫣終是再也承受不住,捂住雙耳,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間。這裡是個太恐怖的地方,她必須儘快地逃離,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眼角開始溢出晶瑩的淚,如簌簌而落的珠簾般,滴滴答答地往下墜。
殷楚辰感到手背變得冰涼,回頭一看,是沈顏淚眼婆娑的模樣。
半邊臉頰上的殷紅已經擴散了一倍有多,血痕觸目而驚心,爬滿了蒼白的臉頰。猶如一隻醜陋猛獸,正猙獰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殷楚辰將沈顏小心翼翼地擁進懷裡,柔聲道:“小顏,不怕不怕,我會用最好的金創藥來爲你治療,你的臉上一定不會留下疤痕的。”
沈顏還是一動不動,她想叫殷楚辰去追,把喬羽嫣追回來。可喉嚨乾澀,根本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很想說,其實你不用對我這麼好的,比起喬羽嫣對你的愛,我對你的感覺怕且只能算是好感吧——喬羽嫣該會對你很好很好的,可很遺憾你卻不會接受。
不得不說,沈顏的確是個很心軟的人,她明明知道其中的道理,其中的意味,但她卻還是忍不住去同情別人,憐憫別人。
殷楚辰當然不知她的想法,看着她臉上的血痕,以及還在留着的血跡,連他都覺得疼,心疼。
喬羽嫣在如此搗騰了之後,她便沒有再出現在殷楚辰跟沈顏的面前。
應該慶幸乾坤堡不是一般的大,殷楚辰等人住在北面的廂房裡,而喬羽嫣等人則住在南面的主宅裡,若不是特意想見面,還真的不容易偶遇到。
喬弋揚曾來過兩次,一次是與殷楚辰聊了一陣子。喬羽嫣來過這裡的事,他當然早已獲悉,也十分心疼自己的孫女,但他還能怎樣呢,殷楚辰畢竟是自己的徒弟,而且他肩負着莫大的重任,自己也是不想多說什麼的。只是見到了殷楚辰之後,還是不經意地嘆了口氣。
第二次來是講好了的要檢測沈顏內功修煉的進度。一把脈門,沈顏體內就涌出了一絲絲地內力,似是潺潺的溪水般源源不斷地流着。喬弋揚與殷楚辰均是大喜,此等進度算是快了的
,畢竟才兩個多月的光景,看來不用半年,這內力已能純厚到可承載起《隱俑譜》的程度了。
殷楚辰原是想去看望一下喬羽嫣的,畢竟是自己對不住人家,可是喬弋揚阻止了他——現在出現,不過是徒增傷痛、叫人難堪罷,又是何必爲之?
讓她冷靜下來,放下心魔,漸漸忘卻,反而纔是可行之計。
沈顏臉上的血痕已經結痂,用過了煉衣特意送來的藥膏後,傷口癒合得很快,再過些時日,便可生出更細嫩光滑的皮膚。就如同從來就沒有受過傷一樣,半點痕跡也不會留下。
偌大的窗臺上有一枝淡紫色的花朵探了頭進來。據玉溪說,這叫子夜花,花瓣大方而雍容,往往長到最成熟時,一朵花便可將其瘦弱的枝條壓彎,而那時候花朵就會自然地脫落,化爲塵土。所以子夜花的花期最多不過十天——從它初具華美怒放之態,到最後豔壓羣芳的致命誘惑,不過只有十天的光景。
子夜花的美不僅僅在於此,它之所以叫做子夜花,是因爲在花期內,但凡子夜時分前後,整朵花就會綻放異彩,深紫、淺紫、淡紫等一系列紫色輪番上場,每隔一段時期就會變換一種深淺度,就好比現代社會四處可見的霓虹燈!真是奇哉,妙哉!
現在已接近子夜時分,沈顏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醒來,便被窗臺邊上的這朵奇花吸引住了。此刻的子夜花正散發着妖嬈的藍紫色亮光,仿若是一位嫵媚多情的舞女,在深宵暗夜中毫無顧忌地扭動着腰肢,迎風而舞動。連空氣中都瀰漫着若有似無的妖冶的花香,但沈顏似乎全無察覺,只是定定地看着它,似乎就能從花瓣上密集的紋路中看到些什麼。
也不知道她是在深思着什麼,纖細光滑的手指輕緩而細緻地撫摸着子夜花厚重的花瓣。夜很靜,靜到房裡只聽得到沈顏略微紊亂的呼吸聲,以及指尖與花瓣摩擦時所發出的細微的“沙沙”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