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博文聽明白了黃遵憲話裡的意思。中國政府通過投資勞動密集型產業而吸取廣大的剩餘勞動力,這些勞動密集型產業生產處的產品普遍是民衆生活的必需品,中國政府控制、打壓這些種類產品的價格,以相對低廉的價格買到民衆的手中。這是一種薄利多銷的商業模式,同時也能讓國人與這些工廠產業形成一個好的循環。百姓在工廠幹活,參加生產,掙了錢,再用這些錢購買日用品,購買糧食。華元自然而然的就融入了社會,因爲中國各地都有大量國資的百貨商店以及大型超市,使用華元在最初的時候可能還會有價格上的折扣優勢!
當華元融入了社會之後,中國政府的根基也就深厚了。而中國的軍隊與俄國人戰爭的勝利,進一步刺激了中國人對於新秦帝國的認同感,華元的存在價值就更一步得到了鞏固。當然,這也因爲中國控制了南洋相當一部分的糧食貿易。而且東北是一座寶庫,來到那裡的移民,糧食自給普遍只需要一年時間。中國人還趁此推行機械大農業,進一步降低了農業的生產成本,擴大了個人的農產量……
“社會財富的豐富與積累能最大程度上安定民心。百姓們滿心的想多打糧食。所以油料、布匹、日用品都很是匱乏。國家在東北種植大豆,在西北推廣棉花,另外還有麻、油菜、花生、竹子、苜蓿、樹木,這些都是可供工業生產的經濟作物。農民種了出來,賣給廠家,然後用拿到的錢去購買食用油、布匹、傢俱等等,這也是一個小循環。
民衆爲了購買生活用品、鐵器,就必須弄到錢才行。慢慢的,錢就成爲了一種產品的替代物,老百姓會遺忘了金銀,而把錢只當做錢來。
在推廣華元之初,很多人既然能靠勞動賺取華元。他們就不肯用金銀來換華元。可是當一樣有一樣的工業產品出現在大家眼中,當大家需要的東西越來越多,華元不夠用的時候,很多人就很拿出金銀來到銀行去兌換華元了。於是政府就不用再擔心。華元不被認同的情況了。”
“這一切的根本都在於華元背後有一個強大而有力的政府在做支撐。”
“新秦奪取的是前清天下,後者對國內百般壓榨,對洋人卑躬屈膝,而我皇陛下屢勝洋人,聲威振奮於天下。從根本上就得到了舉國萬民的擁護和信任。這是華夏在歷史上的地位所決定的。是沉浸在每個中國人骨子裡的驕傲和尊嚴決定的。”
“諸般因素缺一不可。這是天降我皇,復興我中華上國。”黃遵憲說着說着都有些跑題了,可那意思伊藤博文很明白。黃遵憲這是說——中國的一切,日本是無法複製的。兩國的政府和國情差距太大。日本人對於天皇是非常崇拜,和對於日本政府卻完全的不同。
因爲,天皇在日本象徵的是國家,卻不是日本政府。
財閥實力強大的日本,想要讓這羣經濟上的主宰主動讓利給普通日本民衆,少減一點農民、工人的羊毛,那根本不可能。否則日本的米價也不會連年暴增了。中國可早就做出了實例來的。制定了基本的國家交易法則,誰要敢囤貨挾價,等待他的就是擾亂市場罪!但日本的議會和貴族院裡面,誰當政,也都沒有想過通過一部這樣的法案。
從權利上而言,日本與中國就有質的差距。
“中國是通過半強制的手段,以國資百貨商店乃至超市,來強行扭曲價格,只要我們自己能夠保證生產的商品盈利,這個體系就能持續的循環下去。同時。外面的商品也很難打進中國的市場。尤其在大宗貿易商品上,這是一個不是貿易壁壘的貿易壁壘。”
“扭曲價格!”伊藤博文神色很寂寥,中國政府擁有這般強大的力量,但這樣的力量不存在於日本的政府。因爲日本政府本身代表的就是財閥的利益,扭曲價格就是扭曲財閥的利益。而因爲扭曲價格而產生的無形的貿易壁壘,甚至跟整個日本當年靠攏歐美的大政策是背悖的。因爲,一個積極向着歐美國家靠攏的日本,怎麼能夠抗拒英美的貨物呢?
伊藤博文對比這兩邊施政的得失,越品就越感覺後悔。當初的維新英傑們。一個個欲要皇國稱雄於亞洲,稱雄於世界,個個野心勃勃,視中國爲必須跨越的一個障礙,而堅持靠攏歐美,對抗中國。怎麼大局就不是順服中國,像西南政府那樣位置鞍前馬後呢?
“都是野心啊!”日本數百年積累迸發的一代精英,用自己的野望將北日本推到了今日的絕境。
國家沒錢,市場萎縮,工廠倒閉,農業堪憂!內有強敵,外無援手。整個國家的政策已經到了要推到徹底更新的地步了。
“伊藤先生,對於日本的政治,黃某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說句話,不中聽的,還請您包含。”
“黃桑請直言。”
“老夫以爲日本政壇的力量太分散了。現今的日本,可以說民不聊生,窮黨思想傳播激烈,已經到了最最關鍵的時候。整個東京必須用一個聲音來說話,你們要集中起全部的力量剿滅窮黨激進派,小心謹慎的經營着你們的國家。就我個人而言,是萬萬不想在身邊的鄰國裡看到一個窮黨國度的。”有莫斯科這個BT已經夠讓中國的不少政治精英們看不順眼了,對於一個個身家鉅富的中國勳貴們來說,窮黨是最最可怕的敵人。這北日本要是也跟着赤化了,窮黨激進理論就成了一個擺在中國門口的發光體,能無時無刻不吸引着中國目光的禍患了。
雖然莫斯科政府的背後就是中國在支持的,可中國的政治精英們沒一個喜歡看到窮黨理論在中國國內傳播的。北日本一赤化,肯定會影響到中國的少部分人。
莫斯科距離中國太遠,日本卻就在中國一水之隔啊。
政治從來都是殘酷無情的。再熱情洋溢的政治家、改革家面對政治理念上的敵人也會變成比寒風更加冷酷的殺手。這兩者從來都是沒法共存的。
伊藤博文在第二次中俄戰爭以後,佔據着日本政府的高位,與大久保利通等人一起構造了現在的日本政府,一直爲自己的政治理念而努力,並且利用極爲現實的手段去保證這種理念的執行——依靠天皇的皇權去爲憲政開道。其擁有的智慧和才能,真不是一般的中國政治人物可以比擬的。此刻的他在黃遵憲面前跟一個小學生一樣的‘聽話’,更多原因是時代的束縛。黃遵憲入新秦政壇十幾二十年,思想、理念上早被新秦同化,所以看起來似乎比伊藤博文更高大上。
國力證實一切。在黃遵憲眼中,現下的日本唯一能入他眼的就是日本的教育。東京政府在國民教育上的投入不少中國能夠對比的。雖然只論資金的話,東京要被北京完爆,但東京的口袋裡只有三五塊錢,北京的口袋裡卻有一張百元大鈔!
北日本在財政那麼薄弱,又沒有大筆外快的情況下,還能堅持的向教育方面投資,東京對於教育的重視和認知,又怎麼會不令黃遵憲感到佩服呢?
去年的統計,日本適齡兒童的入學率已經超過了90%,而中國纔剛剛跨過75%的門檻。就這個數字,都沒有嚴格的把雲貴川山區和青藏地區的兒童算進去。不然的話,能有70%的入學率,文教部就呵呵笑了。
中國實在不是北日本的取經之地,就像前世清末民國的日本也非中國的‘老師’一樣,劉暹對伊藤博文很照顧,可伊藤博文在中國究竟能得到什麼,那就只有天曉得了。
而北日本的情形,隨着伊藤博文的離開,桂太郎擔任首相,並且短短一個月內就坐穩了這個位置。然後在1901年的七月份,東京開始了一連串的動作。
首先他們裁減了軍隊,陸軍縮減到20餘萬,至少裁減了五萬軍隊。海軍退役了大多數的老舊艦船,但也向中國發來了詢問,希望能夠從中國訂購兩艘驅逐艦和四艘高速魚雷艇。
這是東京政府第一次向中國購買軍械。意義象徵着什麼,誰都清楚地。劉暹也沒有想到,桂太郎這個日本軍隊的代表,本應該對華態度最強硬的政治代表人,一上臺的施政卻是對中國大幅度軟化。
但他還是第一時間就答應了東京發來的購買意見,甚至兩邊的交易只用了三天,中國駐西南日本的大使就在東京與桂太郎簽署了協議書。只所以用了三天的時間,都是因爲中國駐日大使在途中趕路。
劉暹在伊藤博文南下‘考察’之後,帶着人去了承德。他年紀大了,有些不扛熱了。西曆六七月的北京氣溫高的像在下火一樣。而這一年的下半年,劉暹又有一位公主要出嫁,又有兩個兒子要娶親。
南洋封國暫停了,那麼在北美封國就迫在眉睫。
一晃眼的時間都已經過去四年多了,整個中屬北美總督區,尤其是總督區的中西部,數千萬中國移民已經在這片遼闊富饒的土地上深深的紮下了根!
封國的基礎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