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的汽笛聲響徹青島港,一艘接近萬噸排水量的巨大輪船緩緩駛入大港碼頭。龐大的身軀佔據了碼頭上最大的一個泊位,這座自從1882年建成後,十七年來已經經過了多次擴充的碼頭空間依舊一下變得侷促無比。
建國二十年的發展,大海上奔馳的一艘艘中國船舶,噸位、體積在不斷的增大、增大。
十年前,三四千噸的海輪已經很可觀了。而現在,五六千噸級的輪船都被認爲不是遠洋船舶,萬噸輪纔是後者的代名詞。
巨大的輪槳緩緩停轉,看着舷橋放下,碼頭上的勞工、商販們立刻擁擠上前。喧譁聲似乎比剛剛的汽笛都要響亮。
從輪船上走下來的人一個個都衣冠楚楚的。他們中有衣錦而還的外海移民,有外來求學的學生,有身價不菲的商人,有職位不低的政客,海運在二十年的時間裡早已經成爲中國最重要的交通方式之一。
如果有人從廣州到上海、北京,兜裡面不缺錢的人都不願去做火車,即使是條件較好的臥鋪,也遠沒有客輪來的舒服。除非你是趕時間,那麼走海路確實沒有火車快。即使海上的高速客輪時速超過三十節,時間上也比不得火車。因爲火車是走直線的,客輪是走彎線的。
青島港口的電燈杆上、牆壁上、乃至廁所中,還像過去幾年一樣貼滿了告示,內容全都是招募移民或是外海勞工的。這兩年北方有太多的人移民到北美去了,但那裡仍然是地廣人稀。而且環境相對不安全。有時候鄰家或是手下能多出一個值得信賴的華人。可能一家人就能免去一場災難。
隨着局勢的發展,當人們發現招募佃戶已經是不可能的時候。一些大地主就開始用補償土地來招募移民,這些人到了北美以後。除了可在政府手中拿到一塊地外,還能從大地主手裡拿到一部分土地,但是他們也必須居住到大地主所在的村鎮。
再有就是海外勞工,去了北美不是真的當勞力、當工人,而是更多的座工頭和監工。監視着大批的北美土著或是戰俘,努力地工作。
一句話,一個事實,這一切所有的所有,全是缺人造成的。
中國本土漢地的人口已經不滿三億兩千萬了。每年至少兩千萬的人口流失。還相當大一部分是正當年的勞動力,國內的人口的再生比例根本補不過來。就是這三億兩千萬的數量也是把東三省給算入進來的。早個十年、十幾年,東三省還一片荒野,它們算什麼漢地啊。
這些張貼在港口的告示,只不過是盡人事罷了,早就不像當年流民、無地農民擁擠的時候那樣。那時,這些告示對於擠在這裡的流民來說,每一份都是一根救命稻草,是一扇通向新生活的大門。
而現在。完全無感!
青島在去年的經濟統計中,人均上可是擊敗了省城濟南進入全山東前三強的。
這兒的老百姓,可能家裡真的沒有一畝地,但絕對都有自己的店面、房子和生意。不管規模的大小,每個人的月收入普遍是超過農民很多很多。
就是那來回卸貨裝貨的苦力們,往昔日子裡被人看不起。地位最底下的這些人,現在的人均收入都絕對完爆農民。
因爲勞動力少了。特別是空閒的勞動力少了,他們就顯得非常彌足可貴了。而且港口的勞務公司也都在與時俱進。工作模式早就與之前純粹的賣苦力大不相同了。他們現在的身份是汽車司機、是小火車司機、是剷車司機、是吊車操作者……,都很有技術含量的。
但即使如此,在碼頭到城區邊緣的街巷兩側,也多多少少有着十幾家開拓公司或勞務輸出公司存在。他們各自門口都有操着標準普通話的人在高聲吆喝着,實際上這些門面的存在更是一個接收站。想這種需求大批量勞力的公司只在港口招人,一年能招到幾個?他們自有人分散到廣大農村去招人,這兒更多是一個彙集據點。那些店鋪裡很多都只有兩三張書桌,幾個板凳,在書桌上面堆着一疊疊表格和一臺電話機。除此外就再沒別的了。裡面坐着的人中會有一個是頭目,比外頭攬客的夥計地位要高一些,整日裡不是睡覺就是跟夥計合夥打牌。
“南加州拓荒公司,誠召身家清白,健康有力之男女!去北美!去北美啦!地廣人稀,土地肥沃的北美大陸啊。黑黝黝的土地,都是攥一把能流出油來的好田。去了就有地,我們公司出錢給你補足三十畝地啊。貸款也多,我們公司無息貸款,到了那裡親手掙出來家業,不必爲銀行賣多年苦力,去北美啦!”
“西雅圖!西雅圖啊!美麗的西雅圖,富饒的西雅圖。年齡不超過四十的都要啊,要田地的給田地,有手藝的給房子,還貸你本錢啦!貸款最高能有一萬塊!天底下哪裡還能這樣的好地方啊。
西雅圖,安家置業的上上之選啊!”
“黃金,黃金!淘金嘍,北美的黃金哦!”
“大金礦,大大的金礦就在那裡哦。努力幹三年,豐衣足食一輩子啊!”
“千萬別猶豫,千萬別害怕,你一考慮的時間,就有幾十人、幾百人,捷足先登啊……”
“鳳凰城,鳳凰城。建設發展中的鳳凰城啊。到哪就有土地,前五年免稅,再五年半稅哦……”
“千萬別被他人的謠言所騙,北美地界上,咱們中國人最大腕。大家想不想看看低眉順眼的洋人是什麼樣子?想當年洋鬼子壓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你們不想見一見洋鬼子們現在是一副什麼孫子樣嗎?到北密蘇里啊……”
非常非常引人耳目的叫喊聲。如果放在二十年前,真的是很吸引人的。但是在新秦23年的今天,這些老生常談早已經引不起中國人半點的興趣了。
國朝鼎立已經二十年,整個中國內地的廣大農村中,很少再能找到一家沒一畝地的農民了。一年就有一兩千萬的移民,如此規模的人口大遷移,早就像耙子一樣摟去了廣大農村中所有的無根之草。老天爺對劉暹最好的恩賜就是先有蘭芳,後有曠闊的東北和人口稀少的西北。
劉暹自從起兵以後,總是有空白土地來安置數也數不清的赤貧百姓和無地流民。
第一次世界戰爭勝利後,中國政府推動海外移民措施來接納了國內更多的百姓,自然就更加安定了中國南北的農村和城市,穩定了社會統治基礎。短短兩年時間,七百多個日月的努力,中國漢地在完成了又一次大瘦身之餘,南洋和北美以及更遙遠的中亞、燕趙兩國,也都有了脫胎換骨的飛躍。
新土百業興旺,對移民的需求也更加旺盛,劉暹和當朝內閣早就不用爲中國龐大的人口感到煩惱了。現在他們感到擔憂的只會是中國人力的不足!
因爲從內心裡講,劉暹和他的大臣們,都不願意自家軍隊辛苦打下的大片土地,白白開放給日本人和朝鮮人、以及阮朝人。利益都是中國的纔好!
在明面化的政治氛圍裡,這種話和真實的心思是不允許公開講出口的。但內心裡,劉暹和他的重臣們心照不宣。幸好,阮朝消化不良,這個時候不可能朝外遷移寶貴的民力;朝鮮則是個大宅男,始終窩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西南日本倒是有外擴的**,然他們的第一威脅始終是北方的東京日本。本來就兵力、兵源上遜色於對手的西南日本,在陸陸續續向外東北、西伯利亞、中亞和中國本土漢地傾泄了一二百萬人口後,生存壓力不大,對外遷移的**不很高。真正急切着向外遷移人口的是東京日本。
但他們不屬於中國的屬國,現在只是暫時的緩解了雙邊矛盾。東京政府要臣服於中國,徹底的臣服,明治頭頂的‘天皇’帽子先天上就是一個大障礙。
劉暹可不是對小鬼子深有好感的宋太宗,以至北宋歐陽修《新唐書》的時候,正式將“天皇”一辭寫入正史。他所要建立起的‘大中華體系’,不管是正式官方,還是非正式的民間,在稱謂上始終要保持中國皇帝的唯一性!
反正日本那塊人頭攢攢的土地,劉暹也沒**去佔有。甚至於即使沒有日本這個市場,對現今的中國而言也無傷大雅。沒必要特別對待小鬼子。
這些開拓公司、勞務輸出公司,很大程度上也起到了一種偷渡作用。不少在國內犯事了的人,都想着往外面跑,而且因爲南洋太近,外東北、西伯利亞太冷,中亞等地遍佈都是國朝大兵,很多人都跑去了北美!
新秦並無株連制度,也免了很多人的後顧之憂,只求着到海外討生活,等富貴了,再找人代爲將家屬遷過來。如果家中只有父母、親戚,而沒妻小,那就更方便了。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打拼就行了。有立足之地了,每年向家中親友父母寄上一筆錢做孝敬就是了。
國家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是犯事犯大了的,一般也查不到這些對外輸出公司身上。甚至於這些公司本身與官府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哪一個要是犯了殺官、貪污或是強女幹、濫殺無辜的罪過,自己跑去拓荒公司、勞務輸出公司了,真就是自投羅網,自己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