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員皺眉，不是因爲這話引起不快，而是說得真是他孃的太對了。特別是營長和王指揮跟隨出勤的，回來就長吁短嘆的。一路上的艱辛不用提，就怕不配合的，說破了嘴皮子也沒用。可這事依舊擺在面前，到現在肯撤離的不足有近三成。
指導員語氣沉重地說：“很多人家裡有困難，有顧慮。確實有不想離家的人，但還有一些是不能走的，比如有不方便動的病人、生病的孩子、癱瘓的老人。”
“那就讓他們簽字，順便統計下人數。”
吃話一出，頓時讓指導員人眼前一亮。這是個好辦法，現在攝像機因爲天氣過冷，不再工作，哪怕捂在大衣裡，拿出來不到一二分鐘就又罷工了。
“可以讓當地居委、樓組長什麼的組織，到時也可以作證。不要等到幾天後，沒辦法走了，卻把氣撒在你們頭上。這事你們也要積極向上級彙報，並且告訴他們目前情況。最多兩天，積雪就要漫過頭頂了，你們還出去送死？”
“好吧，既然要我幫忙，那就幫，反正我也就是燒二天的飯而已。”希寧站了起來，將熱水袋還給了指導員：“現在就可以準備晚飯了。”
指導員讓旁邊的兩個內勤人員趕緊跟上，並囑咐一切聽從曾招弟的。
那麼多人的飯菜，哪怕帶着十幾個人，也足足忙了三個多小時。目前發電機還能運作，有電飯鍋燒飯，如果發電機也停了的話，用原始的柴火燒飯，時間會更長。
傍晚時，外勤回來了。現在沒有電，白天都灰濛濛的，到了晚上外面更是一片漆黑，必須早點回來。
車隊裡還有兩輛推土機，雪太深了，靠人工不行。目前應該用的是特殊柴油，等這種柴油都凍結，那就徹底沒辦法了。
回來後，有熱氣騰騰的薑湯，二菜一湯，不比之前差，營長捧着飯碗一個勁地乾飯，酸辣菜下飯、紅燒肉真香，再喝上一口番茄蛋花湯，整個人都變暖了。
王指揮目光掃到爐子邊上的幾個快遞用的保鮮盒，裡面放着泥土。
“裡面種着土豆。”指導員看到了他的目光：“是曾招弟說種着試試，土豆比較抗寒，不要浪費屋裡的熱氣。其他房間種的是蔥，今天她把蔥全切了，明天吃炒飯。說是胡蘿蔔根也是耐寒的。”
“這姑娘主意挺多。”王指揮繼續吃飯。
指導員笑了笑，確實主意挺多，等會兒還有驚喜。
希寧那裡也有了好事，營長出勤後不知道從哪裡拖來了幾隻桑拿浴桶，正好每層的男女廁所都能放上一個。坐在木浴桶裡，再將上面的塑料布拉鏈拉上，只需要很少的水，就能躲在裡面擦身。
還弄來了一車的各種被子，厚的薄的都有。不過都給了兵，他們的被子都單薄，這二天全都擠在一起，將被子披在外面。
因爲她比較辛苦，所以室友們都客氣地讓她先用。
旁邊放着一盆炭，一週沒洗過澡的她，終於可以用大半盆子的燒熱雪水，簡單擦了下身，頭打上肥皂，用洗過的水，換上乾淨的內衣後，頓時感覺整個身體都輕鬆舒適了不少。這洗出來的水渾濁一片，趁着還沒結冰，倒入旁邊的馬桶內。
要不是身主之前的記憶，很難想象這一年不洗澡的是什麼感覺。哪怕有時一月洗一次的身主，也受不住一直不洗。
此時樓道里有人幫忙理髮，留着長髮的女家屬都紛紛剪成短髮，漂亮在生存面前不值一提。身主留着的到肩頭髮，於是她趁着頭髮還溼潤，也剪成了幹練的短髮，以後方便清洗。
端着臉盆回到房間，不要說其他人，她自己都能聞到自己身上肥皂的清香，這把屋裡的室友越發的期盼。
半夜裡，在火爐旁的衣架上，晾滿了剛洗過的衣服。衣服不敢多洗，衣架容量有限，只洗內衣褲，而衣服被面，也就不要管髒不髒了，保暖最重要。就連寶媽陳大姐吃飯時，也幫五歲的女兒想想圍上塊布當圍兜，延長衣服的乾淨時間。哨聲響起，希寧迷迷糊糊睜開眼，窗外昏暗一片，再看看掛在牆上的鐘，已經是七點了。
太陽進入休眠期，導致光照不足，再加上下着雪的厚厚雲層，讓早晨昏暗如同夜晚。
去打飯，今天是菜湯麪疙瘩湯。包子需要花大量熱氣蒸熟，早晚會被棄用。
“我要吃肉包子，不要吃這個。”五歲的想想不會考慮目前狀況，只會一個勁的鬧。
陳大姐勸了半天無果，氣鼓鼓地說：“不吃拉到。”背過身，只管吃自己的了。
“想想別鬧，乖乖吃飯。”
剛有室友勸，陳大姐就惱怒地說：“別勸她，餓上兩頓就好了。”
“哎呀，你和孩子置什麼氣。”
希寧默默地站起來，從窗外的塑料袋裡，掏出一個凍得硬邦邦的包子，走到陳大姐面前。
看着包子陳大姐沒有接，下意識地拒絕：“不用，不能寵壞她。”
“就那麼幾個，等吃完了，想寵她也沒辦法寵了。”希寧硬是拿起陳大姐手裡只剩下一點的不鏽鋼碗，將包子放在裡面，拿到火爐上烘。
等熱了拿過去，陳大姐滿是感激：“這怎麼好意思，還不趕緊謝謝阿姨。”
拿到了肉包子，想想甜甜地說了聲“謝謝阿姨”，就啃了起來。
過了會兒，有人來敲門，是隔壁的排長家屬，微微紅着臉，問她要個包子，她三歲的兒子也在鬧。
希寧立即爽快地給了，凡是來的，有求必應，上回買的包子還剩下十來個，到了中午吃完飯，已經出去一半。
到了第二天吃完早飯，希寧將最後一個包子遞出去，將空蕩蕩的塑料袋抖了抖：“沒了！”意思別來要了，要了也沒了。對方感謝不迭，欣然拿着包子走了。
室友有些暗暗覺得不值，有些則覺得她傻。
其實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目前看起來並不愁斷糧，留着這些包子只會讓孩子眼饞，不給會讓孩子的媽憤恨。不如一個個送出去，或許在關鍵時刻，能幫到她一把。一個包子的事情，指不定能賺。
雪慢慢蓋住了一樓的整扇窗，時不時能聽到玻璃窗破碎的聲音，到窗口一看，靠樓的積雪塌了一片。是雪壓破了玻璃後，灌入了一樓的房間。
幸好推土機還能動，就看到大院子，推土機弄出來的深深凹槽一直通到大院外，大院的圍牆只剩下一半高了。
當天外勤回來就直接爬二樓的窗戶進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