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城本身並不重要,屯兵、屯糧和屯武器即可。關鍵在於兩條上塬的路,狹窄陡峭,只需精兵分段設防,足以震攝一切來敵。
三月,塬上有些冷,魏王賴在牀上,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兒。賈詡和段煨的行爲非常反常,不過東漢人信鬼神,無法分析原由。
直到日曬三竿,懶洋洋起身,巡視一番,發現龐統真賣力氣。不僅指揮兵卒開工,還親自動手參與建設。
依然是板築土牆,兵卒們幹得熱火朝天。塬上爲數不多的樹木遭了殃,被大肆砍伐。地基打好,缺石塊、木料和瓦片,只能等。
夕陽將落,徐晃晃領兵來到,有了馬車方便許多,運上來不少材料。
他不願耽擱時間,想早點兒奔赴長安。龐統主動請纓,帶領一千兵卒築城。
沒想到這貨對於險關如此感興趣,是一個喜歡打仗的主,必須答應。叮囑注意安全,遇險撤往關中,然後帶上六千人馬排隊下塬。
下到禁溝,順着潼水往北走,大軍直達渭水河畔,豁然開朗。道路雖險,卻沒有任何阻礙,不知道段煨跑哪兒去了。
進入關中平原,一馬平川,將再無險阻。飲馬渭水,他下令就地紮營休整,心心念唸的長安唾手可得。
曾在西安生活四年,如今以這種方式探望,魏王很感慨。物不是,人肯定非。今非昨,昨非今,恍恍惚惚分不清。
腳踏岸邊草,深情遠眺,唯有渭河水奔流不息。閉上眼睛感受,找不到一點兒熟悉的味道。
“呵呵!”
他哂然一笑,緩緩睜開雙眼,摟着小小老婆河邊漫步。青草青,河水長,日光照耀下,一片金黃。默默地走,靜靜地看,河風吹不動那股溫柔。
天地之間,一切似乎如舊,又似乎如新。扭頭看看那張面龐,昨日重現,更勝往昔。失去的永遠不再回來,得到的要更加珍惜,突然間生岀一種特別的感動。
命運總是那麼奇妙,或許這就是天意。既然造化弄人,夜間入鄉隨俗,將她變成了女人。第一次,小小老婆瞪大了眼睛,偶爾皺眉,輕輕呢喃,溫馴得像只羔羊。
翌日急行軍,下午四點鐘左右,魏家軍到達定城。這不是一座城,而是兩座,城池中間是官道。
兩座城樓上插着“段”字大旗,城門緊閉,兵卒們嚴陣以待。段煨立於南城東城樓上,遙遙一拱手,大聲呼喊道:
“魏將軍,大軍可在此處休整,元常持天子詔去長安上任即可。”
真是陰魂不散,一槓到底,魏王很頭疼,看來大戰難免。
剛要答話,帶路二人組打馬上前,緊皺着眉頭,盯着城池看半天,鍾繇轉身小聲提醒道:
“主公,吾岀關時尚無此城,料爲段煨近年所築也。”
“的確如此,爲其所誆騙。若早知有此城,絕不令其等下南塬。”
杜畿跟着點點頭,輕聲附和。他心想,帶路黨真鐵,開始甩鍋推卸責任。淡淡一笑,悠悠說道:
“呵呵!無妨,其若要戰,戰便可。”
安撫完這哥倆,擡頭準備邀戰,只聽段煨又喊道:
“魏將軍,吾無意與君爲敵,可否渭水河畔一談?”
他頓時無語,函谷關外談一場,黃河岸邊談一場,還要在渭水河畔來一場?很像是旅遊景點拍照留念,一個都不錯過。
真的被搞蒙了,眯着眼睛看城樓上那個人,越看越不爽。正不耐煩時,這貨大聲喊道:
“魏將軍勿怪,吾有信給君一觀!”
“也罷,最後一次信爾!”
大聲迴應了一句,他轉身向謝七刀使了個眼色,小聲吩咐道:
“吾耐心已失,看我手勢,趁機拿下。”
“諾。”
相比前兩次的謹慎,段煨放鬆了警惕,只帶了十幾名護衛。尷尬地打了聲招呼,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了過來。
魏王幽幽瞟了兩眼,停頓片刻,接過來打開一看,正是岀於賈毒舌之手,上面寫着:
“忠明兄親啓,經久未見,別來無恙,小弟甚是掛念,祝兄安康如昨。
近有一人名聞遐邇,衛將軍魏宇是也,不知兄有聽聞乎?此人似通鬼道,有未卜先知之能。前幾日向我打探司徒舊事,恐有所圖謀,事關重大,望兄知之。
吾與其相交,心懷畏懼,值天下大變,憂其乘機續司徒大計,罔顧天下蒼生,禍福難料。其若入關,當阻之前行。但切莫交戰,其軍戰力剽悍,無人可敵。只可好言相勸,兄自思之。
小弟愚見,此人頗講誠信,當以大義導之,或可免刀兵之禍。以誠相待,由其自擇。此致敬禮,文和拜上。”
看得雲裡霧裡,他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心想司徒大計到底是什麼,爲啥非要與鬼神聯繫到一起,封建迷信不可信,事實證明了的。
段煨用手一指定城,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
“魏將軍可知此城耶?”
上面大字寫着呢,定城,他點點頭,臉上狐疑不定。這貨沉默半晌,悠悠說道:
“吾遵司徒令,修築此城,取名爲定。君遠觀此城若何?”
魏王放眼打量,就是城池而已,沒啥特別的地方。這兩年行軍打仗,見過太多的城池,有錢就修,誰修就是誰的,和跑馬圈地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就是一城兩座,似乎對應兩山夾一溝,增加防禦屬性。他搖了搖頭,看不岀所以然,不解地問道:
“有何深意耶?”
“嗯…,定關中。定城依王司徒意,按照桃符所建,左右完全對稱,各開東西兩門。老子岀關紫氣東來,此城寓意關門望氣。”
這些貨真上頭,又是桃符,又是望氣術,修在南塬不香麼?他無奈笑笑,脫口問道:
“焉何不修於南塬之上?依天險,塞東西,聚氣於關中,豈非更妙?”
“魏將軍果然通曉望氣之術,王司徒亦有此意。然氣分渾濁,南塬上無水,借渭河之勢,擊濁揚清,去除雜垢,保氣之至純也。”
段煨說完鄭重一拱手,臉現恭敬之態。他再次無語,被安排上術士的名號,可是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