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可怕的預測
“報告！”二班長打斷了幾個人的談話，他筆直地站在強雷面前，異常嚴肅地敬了一個軍禮，身軀繃得緊緊的。※％，
按條令，二班長應該向強雷報告情況，可他就這麼舉着胳膊敬禮，像雕塑般一動不動。
“怎麼了？”強雷詫異地問。
他本該舉手還禮，可二班長原本就是他的手下，二班長的表情行動都透着一股詭異，強雷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二班長放下胳膊，難過地搖了搖頭。
這時二班的其它戰士出現在強雷的視線之內，戰士們分成兩組，每組扯着一張鋪開的牀單，強雷立即明白了什麼，臉色登時一變。
混混三人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個個好奇的探頭探腦。
只有何駿肅然而立，默默不語。
他親眼目睹了兩位戰士的犧牲，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內情。
二班的戰士緩緩走過來，慢慢把牀單放到地上。混混三人組只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扭開了視線，差點沒當場吐出來。
實在是太慘了，沙毅軀幹和兩條腿分成了三份兒，斷中血肉模糊，就像在血裡泡過一般，腹腔裡的內臟全都流了出來，亂成一團的內臟凍成了一砣。
他的胯骨實在是找不回來了，分離的軀幹和腿擺在一起，勉強湊出個人形。
沙毅的遺體還相對好一些，藍志強直接被炮彈炸成了碎片，只找回了一堆殘肢斷臂和碎骨爛肉，就算找個最好的裁縫。都不可能把這些東西重新縫合成人形。
強雷的胃裡也是一陣翻涌，臉色爲之一變。
他是個軍人。但只是個和平年代裡成長起來的軍人，什麼時候見過這個？
但強雷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吐出來，他不斷在心中告誡自己，這是烈士，是戰友的遺體！
連續重複了幾遍，他終於覺得好過了一些，低聲問道：“都找齊了嗎？”
二班長悶悶地回道：“能找到的全在這兒了，再就是地上還有些血跡……”
“血跡就算了。”強雷情緒低落地擺擺手，“二班長，交給你個任務。讓兄弟們入土爲安吧。”
二班長一怔，咬了咬牙：“是！”天寒地凍，想在凍土上挖坑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可再爲難也不能讓戰友的遺體曝屍荒野。
何駿看出了二班長的想法，輕聲說：“小鬼子身上有手榴彈。”
二班長恍然大悟，重重地點點頭。
弄幾個手榴彈綁一起，土凍得再硬也能炸出個坑來，不行就多炸幾次，小二百鬼子兵，能收集不少手榴彈呢。
可二班長想了想又問道：“營長。你看埋在哪兒合適？裡邊還是外邊？”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在場的人全都聽懂了。
強雷想也不想地說：“當然是裡邊，既然是我把他們帶過來，就得負責把他們再帶回去。”
這時王隊長在一班長的攙扶下走了過來。正好聽到了強雷這句話。
王隊長慢慢地說：“還是火化吧，埋在這兒，將來還得再挖出來……”
強雷一愣。點點頭說：“那就火化吧。”
混混三人組湊在一起，彆扭小聲嘀咕：“再挖出來什麼意思？”
“笨！”良子遞給彆扭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小區穿越了這麼多次，就算再回現代。誰敢保證不再穿越？不把人挖出來，還能留在這兒跟着小區穿來穿去？”
“明白了。”彆扭先是恍然，隨即一聲長嘆，“還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去呢。”
所有人都以爲第二次穿越結束後，小區會和第一次一樣返回現代，可現實卻給了大夥重重的一棒。
不過小區前兩次穿越的時間都要以億年計算，回穿時有個百八十年的誤差只能算小意外。
二班長接到命令，馬上就想帶領戰士們收集木柴。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雖然他沒親眼見過木柴火化，但電影電視上常有這種鏡頭，只要找多找點木柴四四方方堆在一起就行了。
“等等！”王隊長趕緊阻止，“小強，火化的事先不急，飛機上的彈藥用得差不多了，小鬼子要是再來，根本指望不上飛機，當務之急是趕緊打掃戰場收集武器。”
強雷醍醐灌頂：“對對，先打掃戰場，越快越好，所有人都去！”雖然殲滅了這股小鬼子，但誰也不敢保證沒有漏網之魚，以小鬼子的尿性，死了二百鬼子兵，肯定會派大隊的鬼子兵回來報復。
小區就這麼大一點，當兵的滿打滿算不到二十人，這麼點人手又沒有重武器，怎麼應付小鬼子的下一波進攻？
連續幾次穿越和回穿，已經可以肯定小區每隔二百個小時左右就會穿越一次，大夥必須堅守八到九天，才能迎來下一次穿越。
小鬼子調兵能用上八天麼？
更重要的是，小鬼子在極短的時間內丟了一個連，知道一個連攻不下小區，再派人來的時候絕不可能只派一個連，最起碼也是一個營！
鬼子的編制沒有連營，只有中隊大隊什麼的，不過究竟哪一級編制對應連營強雷不清楚，反正是同級編制就對了。
“那……”二班長爲難地看了一眼包裹烈士的牀單，“怎麼辦？”
王隊長說：“先放這兒吧，天寒地凍的，先放一陣子。”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
二班長痛快地答應下來。
一班的戰士本就是王隊長的屬下，在這件事上，王隊長比強雷更有發言權。
強雷立即命令道：“二班長，你馬上帶戰士們打掃戰場。”
“是！”
“一班長！”
“到！”
“通知狙擊組上天台警戒，其他人打掃戰場！”
“是！”一班長利落地回答。
“不用派哨兵了。都去打掃戰場吧。”王隊長說，“我已經看過了。附近沒有大股的鬼子兵，不過有沒有人落單就不清楚了。”
強雷馬上領會了王隊長的意思：“一班長二班長。傳我的命令，所有人槍不離身，狙擊組……還是上天台吧，居高臨下，不管支援哪個方向都更方便。”
何駿一直奇怪，明明王隊長的軍銜更高，但下命令的卻總是強雷。
和強雷等人接觸得多了才知道，軍隊對這種情況有着詳細的規定。
通常情況下，兩支互不統屬的部隊合兵一處。應該是軍銜最高的人自動成爲指揮員，但這條規定只適用於軍事軍官，飛行員屬於技術軍官，因而王隊長的軍銜雖然比強雷高，指揮權卻在強雷手裡。
也就是說，王隊長只有建議的權力，沒有直接向部隊下命令的資格。
術業有專攻，王隊長飛行是一把好手，可論起陸軍戰術。他只能當個合格的士兵，對指揮不能說一竅不通，但也懂不了多少。
強雷雖說也不是野戰部隊的指揮員，可好歹還是陸軍。再不擅長作戰指揮也比王隊長這樣的半吊子強得多。
兩個班長帶着戰士們離開了，留下了不良於行的強雷和傷上加傷的王隊長。
直升機的裝甲雖然不怎麼樣，可還不至於連鬼子的子彈都擋不住。只是王隊長的凍傷原本就沒好利索，上天飛了一圈。手的活動過於劇烈，扯壞了還沒癒合的凍傷。
強雷瞅着茫茫林海嘆了口氣：“王隊長。你說，小鬼子怎麼跟咱們撞上了，難道只是個巧合？”
“不是巧合還能是什麼？難不成你當小鬼子知道咱們出現，特意派人在這兒等？”王隊長反問。
強雷看了何駿一眼，把何駿的擔憂說了一遍：“要是他們知道咱們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派人在這兒等也不奇怪。”
王隊長用一種見鬼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強雷，瞅得強雷心裡發毛：“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看你是不是傻了。”王隊長說，“小鬼子要是真知道咱們從哪兒來，只派這麼點人等？能一上來就開槍殺人？你不是被迫害妄想症吧？”
“什麼想什麼症？”強雷納悶兒地問。
“沒事了。”王隊長一臉地不相干，“你就放心吧，這只是個巧合，小鬼子到底有什麼目的和咱們沒關係，咱們守二百個小時就可以離開。”
“說得好聽，守二百個小時，哼哼……”良子不滿地嘀嘀咕咕。
何駿回頭瞪了良子一眼，低聲斥道：“說什麼呢！”
“還能是什麼，實話唄！”良子索性提高了嗓門兒，“第一次三疊紀，第二次寒武紀，再穿越還指不定穿越到什麼地方呢，寒武紀就差點把咱們全都餓死，萬一再往前穿越個兩三億年怎麼辦？”
在場的所有人同時一怔，強雷下意識地看向何駿：“寒武紀前面是什麼時代？”
“震旦紀！”何駿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可是他馬上就搖搖頭，“寒武紀之前沒有陸地生物，所以我只知道這個名字，其它的一點都不瞭解。寒武紀還有三葉蟲，要是再往前穿越兩億年，就算小區正好出現在海邊都撈不到吃的。”
寒武紀他也只瞭解一點皮毛罷了，唬唬身邊的人還可以，要是碰上了滿教授那樣的專家，分分鐘打回原型。
強雷和王隊長對視一眼，同時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擔憂。
“怎麼辦？要不直接留在這兒？”強雷猶豫不決地問。
“你想什麼呢？留在這兒？你剛纔說的話全忘了是不是？”王隊長又驚又怒，“你能管住這麼多人的嘴麼？”
“那怎麼辦？”強雷長嘆，“這裡雖然不是現代，但也就是幾十年的差距，萬一下次真穿越個七八億年可怎麼辦？”
王隊長自然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他沉默了片刻，固執地說道：“我管不了你們，但我死也不離開。”
“走一步算一步吧。”強雷悶聲悶氣地說，“咱們能不能活到小區再穿越那天，都不一定呢。”
說句實話，就算把小鬼子身上所有的武器彈藥收集起來，強雷也沒有守住小區的把握。
如果決定留下，就不必堅守小區，更不必面對小鬼子的瘋狂報復，進可攻退可守，比死守小區強多了。
跟鬼子硬碰硬？
開什麼星際玩笑？
強雷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剛剛是打了一場勝仗，可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守衛小區的戰士們幾乎就是被小鬼子壓着打，直到直升機起飛，才一舉扭轉不利的局勢。
可以說，這場戰鬥就是直升機打贏的。
一場戰鬥打完，直升機已經用光了彈藥，算是徹底廢了。
小區裡一共纔多少人？算上老弱婦孺，滿打滿算還不到三百，去掉傷員和女人孩子，能拿起槍上戰場的怕是連一百都沒有，這一百人全身是鐵能打幾根釘？
要知道，這些人不是經過系統訓練的軍人，只是一羣老百姓，能挑出二十個當過兵的就算不錯了，整體戰鬥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何駿猶豫不決地說：“晚上……還有白天，是不是派人守着？”
“守什麼？”強雷莫名其妙。
既然到了這個地方，肯定得安排哨兵防備小鬼子，可守這個字，指的是什麼東西？
何駿艱難地說：“要是，要是有人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偷跑出去當漢奸怎麼辦？”
大家一起沉默下來，好一會兒王隊長才說：“先封鎖消息，最好把人集中到了個樓裡，然後……派人守着吧……就說是爲了安全。”
“也只能先這麼辦了……靠，我這是計劃什麼呢？”強雷的感覺非常不好，非常非常的不好。
軍民魚水一家人，什麼時候魚和水開始涇渭分明互相提防了？
偏偏他又很清楚，必要的預防絕對不能少，一旦與未來有關的消息泄露，整個歷史的走向都會受到影響。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影響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爲了保證歷史的走向不出現偏差，唯一的辦法就是掐斷危機誕生的源頭。
王隊長的臉色也難看得可以，像防賊一樣防着自己人，這叫什麼事兒啊？
良子突然說道：“要不把事情說清楚，怎麼樣？”
大家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良子身上，王隊長眉頭深鎖：“孩子，跟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