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陸離吃了一驚,“區區匪賊,竟敢打官府的主意嗎?”
這西南的官府就算再怎麼無能,好歹也是有軍隊駐紮的,總不至於讓拿着簡陋刀具的山匪給欺負到頭上了吧?
這汶王到底在幹什麼,他居然能忍受得了山匪在他頭上這麼撒野?
要知道,官道被劫,受害最深的不是中央朝廷,而是他自己的西南藩地啊!
官道都不再安全,那過往的商旅將不再信任這片區域,若無必要,寧可繞遠路,也根本不會走西南。
這對汶王而言是多大的損失,他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如果官府的東西都讓山匪給搶走了,難怪他連貢品都交不上!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汶王得有多窩囊?
陸離總覺得事有蹊蹺,並不是自己表面看到的這樣。
金秋看着陸離的神色,知道他也有所懷疑,說道:“陸大人也覺得此事不合常理,是不是?”
陸離說:“是的。若是汶王想管,卻被山匪欺壓得無法還手,那他應該做的是上書朝廷,請皇上派兵鎮壓匪徒,這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若是他不想管……我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得有多安於現狀,纔會不想管明顯損失了他利益的山匪?但是很顯然,他既沒有向朝廷彙報此事,也沒有處理西南地區流竄匪徒的事,讓人費解。”
金秋點點頭:“當地百姓怨聲載道,也有很多人試着去官府求救,但都無疾而終。前些年還有行商路經此地,但是隨着山匪的規模日漸壯大,那些商旅往往十死無生,漸漸地,也就沒人過來了。官府嘴上說着要剿匪,但每次就只是派幾百人進山打探一番,不足一日工夫便下山,揚言說山匪已經跑光了。”
陸離說:“怪就怪在,西南地區的山匪之事,像是被人刻意隱瞞了一樣。如果照你的形容,當地百姓苦不堪言,商旅無人敢過,早就該有消息傳到朝廷了。但是就我所知,皇上僅從他人的隻言片語知道了西南山匪麻煩非比尋常,在派遣刺史去查看時,卻又一無所獲……倒像是有人提前告訴了這些山匪,要躲藏好一般。正因爲如此,這麼多年了,皇上一直在西南封地的近況一知半解。”
金秋說到了傷心處,低聲啜泣着:“消息傳不出去!官府害怕中央朝廷追責,把所有的事都瞞了下來,根本不允許有消息外泄!可憐我的父兄,都是被那些無法無天的山匪奪取了性命!這些年裡,我眼睜睜看着山匪的武器從生鏽的刀和棍棒,換到了現在鋒利的長刀和長矛,官府卻不曾管過分毫!若不是我家的地窖從未被山匪發現過,我和孃親還有弟弟妹妹,怕是也要……”
說到後面,她已經泣不成聲。
陸離有些手足無措,他見不得女生哭,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這種失去親人的切膚之痛,只得沉默着掏出自己隨身帶着的帕子,遞給金秋。
金秋驚訝地看着陸離。
陸離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解釋道:“沒用過,而且剛洗完,很乾淨。”
金秋破涕爲笑:“公子,我不是這個意思……奴婢謝過公子。”
說着,她很小心地接過這個素白的錦帕,用一角抹了抹眼淚。
質地清涼柔軟,很舒服。
金秋不禁握緊了手中的帕子,慢慢止住了哭泣。
陸離也不催她,耐心地等着她情緒發泄完畢。
反倒是金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讓陸公子見笑了。”
“沒事。”陸離盡力安慰着她,“得知我爹孃死訊的時候,我的樣子要狼狽得多。”
兩人都沒說話,隨後默契地轉變了話題。
金秋攥着手中的帕子,繼續回憶道:“再後來,我就覺得那些山匪的舉動越發奇怪了。他們之前是不定期地下山劫掠,行事也沒有章法,見人就打就殺,搶了東西和人就走。現在則不同,他們的舉動更加有紀律,並不再像之前一樣隨意。”
聽到這裡,陸離已然屏住了呼吸。
更優良的武器、更嚴明的秩序,更龐大的數量。
這一切,是一羣普通的山匪,可以自發形成的東西嗎?
再加上汶王封地官府對山匪的不聞不問的態度……
金秋所說的一切,簡直就是直接說明白了,汶王的勢力,和山匪有所勾結!
或者說得更大膽一些,汶王,根本就是在藉着山匪的名義,養自己的私人軍隊!
刺史巡查的時候,若是汶王把軍隊養在自己府上,是怎麼都瞞不過去的,蕭靖馳也一定會知道,他少不了要被安一個謀逆的罪名。
但若是暗中降服山匪,再把自己的私兵和山匪混在一起,投放在深山老林裡,那就怎麼都找不到了。
蕭靖馳聽聞西南之地的事後,也曾派遣軍隊過去,但是汶王陽奉陰違,外面的軍隊又不瞭解西南的山地,在山裡和山匪躲貓貓的時候根本抓不到人,只能無功而返。
想來帶隊的將領就算髮現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但怕被蕭靖馳問罪,也會選擇隱瞞不報,告訴蕭靖馳一切安好。
難怪蕭靖馳一直被瞞在鼓裡!
可問題來了,聽金秋的意思,這些山匪裝備精良人數衆多,而汶王的財物是被蕭靖馳有意控制着的,汶王靠什麼來養這些人?
僅僅憑藉着搶來的錢財嗎?
但最近幾年,已經沒什麼行商敢走西南的道了,汶王能搶誰?
陸離滿懷疑問,對金秋說:“金秋姑娘,你說這麼多,就是打算告訴我,你懷疑汶王不僅和山匪勾結,還藉着山匪的名義,養了一支軍隊是吧。”
金秋咬脣點頭。
陸離說:“我也認可你的想法。但我有一事不清楚,養軍隊需要的開支十分龐大,汶王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金秋遲疑了一下,說道:“就我所知,在山林裡,藏了一座燒瓷的窯窖。”
陸離問:“這有什麼稀奇的麼?”
“公子有所不知,大多數窯窖,並不會放在那種位置。雖說是座窯窖,但是沒人見有人將陶器瓷器帶出來過,十分可疑。”金秋頓了頓,“我懷疑……那裡面鑄造的,並非陶瓷。”
不是瓷器,那還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