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刺丹珠內力被封住,又被圓先和洪逑濱帶人牢牢捆綁得手腳不能動彈,手腳早已麻木甚至冰涼僵硬。
此刻,被解開繩索之後,悲憤之下的全力一刺,幾乎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迭刺丹珠筋疲力盡倒了下去……
卻不料,下一刻,迭刺丹珠的身子被一雙有力的臂彎托住,又輕柔地慢慢將她放到一處平坦的地面上。
“世子爺!我——”
迭刺丹珠內心五味雜陳。
她潛入大周,陰差陽錯成了李刕的妾室。
漸漸地,她愛上了大周這位丰神俊朗的世子爺!
之後,她逐漸從無意識到有意識地向北燎傳遞一些對李家軍無傷大雅的消息。
北燎和李家軍能夠相安無事這些幾年,即使禮國公父子相繼病倒,北燎也不敢輕舉妄動,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爲迭刺丹珠的“情報”。
迭刺丹珠描述着大周的強盛!
還有,李家軍的威武,禮國公府裡李宓和李麥的優秀,足以繼承禮國公府的衣鉢!
然而,即使這樣,也抹殺不了她是細作的事實!
同時,她又對北燎不忠!
尤其,二皇子的人在北燎大肆下毒,而她一無所知,更加沒有防備。
北燎王庭已經對她很是怨恨!
而大周,身份暴露,也不會再有她的安身之處!
迭刺丹珠一瞬間,只覺得生無可戀!
迭刺丹珠內心直如刀絞,但是,她的驕傲不允許她求饒,她的性子也不會做出乞求的舉動!
她是北燎的公主,是北燎最優秀的戰士之一!
她閉上眼睛,淡淡地道,
“世子爺,請給我一個了斷吧!”
李刕看向她,眼中閃過一絲溫柔,
“你跟了我之後,沒有做對不起我,對不起李家軍的事情。我又爲何要了斷你?”
“而且,從十餘年前,北燎的迭刺丹珠公主就已不在世上!”
“你是大周的女子丹珠!”
如果不是迭刺丹珠那些虛虛實實,甚至有些虛張聲勢的“情報”,北燎恐怕早已經大舉入侵!
禮國公父子“養病”這些年,迭刺丹珠的每一份情報,都幾乎經過了禮國公父子的“潤色”!
迭刺丹珠被巨大的喜悅衝擊得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世子,你,你,你說什麼?”
李刕脣角輕揚,映入迭刺丹珠眼中一個熟悉而心動的微笑,
“你父王已經悄悄和忞兒鋆兒派去的人聯絡,取得了解藥。你兄長和其他人的毒已經大大減輕!相信很快就會痊癒!”
“經此一事,你父王元氣大傷,也息了進攻的心思。”
“最關鍵的是,忞兒和鋆兒派去的人在李家軍駐地研製出能夠在寒地種植的糧食,已經將種子帶到你們那裡,不僅如此,還教會了你們北燎人如何加固房屋,增強房屋的防寒保暖性能!”
“北燎人如今至少一半人已經可以不再逐草而居,在天災面前也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又何必大興刀兵!”
天災,瘟疫,常常是北燎人的致命打擊。
如今,他們有了抗擊災難的能力,不需要通過戰爭獲得他們需要的糧食和藥材等必須品,也失去了大興刀兵的勁頭。
迭刺丹珠看向冀鋆和冀忞,這姐妹二人,她不曾真正放在眼裡,可如今,她卻發自內心的感激和欽佩,
“謝謝二位表小姐!”
冀鋆和冀忞相視一笑。
不過,看着李刕和迭刺丹珠彼此對視,深情款款的,二人又不想“吃瓜”,如今只覺得尷尬。
可是,又不知該如何圓場,只聽冀忞輕聲道,
“舅舅,血嵐珠砸了那個圓先,是不是就廢掉了?”
想到一顆好好的珠子,先是被李刕的血浸染,然後,又是圓先的血,咦!
這體會,冀鋆只覺得,沒啥言語能表達。
“是老衲交給世子的!”
一個爽朗且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一個看不出具體年齡的年老和尚正信步而來。
“虛空大師!”
周桓低低驚呼一聲!
衆人見過禮後,虛空大師看着躺在地上的圓先,上前探了探鼻息,輕輕嘆口氣,低頭默唸了幾聲佛號。
虛空大師搖頭嘆息道,
“這是我神夢谷的弟子,算起來也是我的小師叔!但是這位小師叔十幾歲的時候便叛出師門!他自幼聰穎異常,又天賦異稟,可算是世間少有的奇才!”
“他在師門時候,無意中窺得神夢谷與所古族,還有奇藥嶺幾位先師制定的血咒機密,於是他便萌生的解除血咒,一統天下的野心!”
“他偷偷潛入所古族,因所古族人女子容貌與中原女子相近,而男子與中原人容貌上卻相差甚大。但是這並難不倒他,圓先擅長易容,他於是易容成大長老,族長身邊的貼身侍衛!”
“甚至易容成女子,最終,圓先學會了所古族的秘術!那是所古族的禁術!甚至幾代聖女都只是在古籍上看到過記載,並不清楚具體用途。” “此時,圓先遇到了前去所古族尋找解藥方子的大周太子,他將太子囚禁,且給太子下了“夢連環”的毒!就是說,只要太子做夢,就會周身疼痛難耐,痛不欲生!如果想壓制此毒,就要用所古族的“祛夢蠱”!”
““祛夢蠱”可以壓制“夢連環”的毒,但是,“祛夢蠱”其實是所古族一種極爲常見的蠱,只是,這個蠱蟲不能離開所古族境內!能夠解除或者壓制此蠱的,唯有所古族的聖女!”
冀忞皺眉出聲道,
“如此,太子豈不是必須留在所古族?”
虛空大師點頭。
冀鋆此刻想到了原身孃親匆匆離開冀鋆時候的話,不安地道,
“我孃親與我分別的時候,說所古族全族被下了毒,而且我爹爹和外祖一家危在旦夕,可是,這個圓先爲了拖住所古族裡能夠與他抗衡之人,比如聖女!我孃親是侍月聖女,而且在族中德高望重,想來對他威脅最大!所以,圓先就將我外祖一家下了可以生成劇毒的蠱!”
“這世上,如果我孃親解不了外祖家的蠱毒,我外祖一家就會死於非命!”
虛空默然不語。
冀鋆看向已經倒地不動的圓先,內心只想着將此人千刀萬剮!
爲了一己之私,就將所古族全族的人推向死亡的邊緣!
還有陳國公府裡那麼多冤死的亡魂!
這樣的人,死有餘辜!
偏偏,他還有着那樣高的本事!
何其不公!
虛空大師繼續道,
“冀大小姐的孃親名不虛傳,趕回所古族後,竭盡畢生之力將族人救起,同時,又在密道中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太子!”
冀鋆輕輕舒了一口氣。
虛空大師看着冀鋆,滿是欣慰,雙目炯炯有神,又無限的意味深長,
“丫頭,圓先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你這個意外!”
“丫頭,既來之,則安之!”
“昨日是命,已成定數!”
“來日是運,一切皆有可能!”
“丫頭,你可懂?”
冀鋆垂眸略做沉吟,心下感觸良多,她猜測眼前的虛空大師或許已經看出自己是如何而來。
因圓先想一統天下,做天下之主,強行重啓前世。
結果,自己就因此而來到了這個世界!
既然虛空大師有此等本事看出自己的來歷,定然也深知自己內心的彷徨和無助。
想來他必能知曉自己雖然努力在融入這個世界,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渴望能夠有個“一鍵恢復”的驚喜出現。
然,虛空大師這是在開導?
在點撥?
抑或,在勉勵?
冀鋆緩緩擡眸,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
“大師,我聽說,大悲無淚,大悟無言。”
“心有所住,即爲非住。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虛空眸中閃過喜悅之意,欣然點頭。
冀鋆又道,
“我還記得,天下皆知美之爲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爲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冀鋆深深一禮,
“大師,小女子省得!”
虛空大師撫掌大笑!
“好好!”
繼而,虛空大師又看向冀忞,
“冀小小姐,你可明白你堂姐話中之意?你心中可還有執念?”
縱然圓先干預在先,可是,如果不是冀忞執念深重,恨意重重,也未必會有此番際遇。
冀忞神情莊重,向虛空大師施了一禮,沉穩開口,
“堂姐後面引用《道德經》回答大師之問,我便也藉此回答大師,是以聖人處無爲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爲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小女子心願已了,已無執念!”
“惟願此後,社稷安穩,百姓安居樂業!”
重來一次,能夠挽救自己和親人!
能夠化干戈爲玉帛,免除萬民於戰火!
還能夠看到惡人有了惡報,也就再無遺憾!
虛空大師不住點頭,
“如此,我便放心了!”
數月後,永安帝退位,被尊稱爲太上皇,五皇子正式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