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鬆劍的智商,顯然難以讓他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將這情勢顯然急轉直下的整件事情,在他那顆因爲做了兩年府尹而養得肥頭大耳的腦袋裡運轉自如,還不等他想個似懂非懂,薛青川已經轉過了頭,語速極快地低聲對他說道:“黃鬆劍,不要問爲什麼,你只需好好記住本官接下來要和你說的話,——等會,你把官兵撤回離此處兩裡外的那個小山谷裡,並且,火速再回去調兩千官兵前來助陣!半個時辰後,若是看到戟竹林這邊的半空中燃起藍色的信號燈,你便立刻帶兵火速殺回戟竹林,接應本官,殺得這戟竹林寸草不生!你聽清楚本官的話了嗎?”
“聽清楚了----”黃鬆劍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面色凝重的薛青川,原本還以爲這都尉大人當真認識這戟竹林的什麼許林主,自己還嚇了一大跳,敢情是在胡說八道蒙柳三知他們上當的呀!看來,這個都尉大人可真不簡單哪----心裡一番暗暗心驚之後,他問了一個幾欲令薛青川暈厥的問題,“那,下官如何辨別那藍色的信號燈究竟是大人您放的,還是那些山賊故意要引我們進山,好來個關門打狗,甕中捉鱉呢?”
“黃鬆劍,你這個草包果真不是一般的草包!”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一臉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的誠懇模樣的黃鬆劍,薛青川微微背轉了身,擋住了身後柳三知他們的視線,露出袖中那支藍色的信號燈一角給黃鬆劍看了看,道,“看清楚了沒?這種信號燈是宮裡秘製的,只有本官纔有,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Www ¤ttka n ¤Сo
“嘿嘿,放心了!大人您早說嘛,害下官還擔心了好一會兒!那下官這就先帶着人馬撤了-----”黃鬆劍一聽說那支信號燈是獨一無二的,立刻放心地拍拍胸口,嘿嘿一笑後,面色卻忽然變得不捨而擔憂,“大人,您隻身進了這殺人不眨眼的強盜窩,可得小心點!您放心,今日之事若是大成,下官一定專程給王上送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摺,將晁都尉您今日的英勇表現,一五一十地告知給王上,王上龍顏一悅,一定會給大人您加官進爵地----”
“行了行了,廢話少說了,快點走吧!再羅裡吧嗦地,山牆上的人該生疑了!”薛青川原本打算,一回宮,就要下旨將這黃鬆劍治罪查辦,沒料到此時他居然會因爲自己要獨身一人進賊窩,而面露擔憂之色,心裡對他的厭惡頓時減去了不少,卻只是不耐煩地揮揮手,將他打發走了。
“軍師,這樣一個朝廷鷹犬的話,恐怕未可盡信吧?”看着薛青川背轉了身,不知道在和那黃鬆劍說些什麼,肖虎彪不禁狐疑地皺了皺眉頭,對柳三知道,“軍師一向乃是慎重小心之人,今日卻爲何要大開山門,將此人迎上山來?若是,他圖謀不軌的話,我等豈非引狼入室?”
“肖當家不必擔憂,柳某自有打算!”柳三知輕輕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緩緩地道,“我又豈能不知此人極是危險,他方纔所言恐怕也非句句屬實,只是,剛纔這晁都尉的一臉怒容,你也看到了,若是不想個萬全之策暫時將他穩住,只怕今日他定不會善罷甘休,而林中三當家和四當家又在那爲了區區兩匹馬大動干戈,若是這晁都尉真的一怒之下,發兵攻山,可如何是好?而且,說不定,他真的是許林主的朋友呢?若是許林主日後問起,豈不要怪我們怠慢了他的朋友?”
“噢,原來是這樣!“肖虎彪恍然大悟地哦一聲,欽佩地看一眼柳三知,點點頭道,”柳軍師果然深謀遠慮!”
“雖然此人不簡單,不過,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地進了我們這戒備森嚴地戟竹林,就算是條龍,他也得先盤着!”望着山下那果真隨着黃鬆劍緩緩離去的大軍和那一襲靜靜依馬而立的黑色身影,柳三知眼睛裡閃過一絲運籌帷幄的自信,揚手道,“開山門!隨我過江去迎貴客進山!”
戟竹林依瀾江而開山門,進山之後,從一條几千級的山梯爬上去,薛青川首先看到的便是迴廊盡頭那高掛結義堂三個大字,修得好不氣派的正殿。正殿兩側是幾座富麗堂皇堪比皇宮的亭臺樓閣,看似雜亂無章,細看並不然。只是薛青川因爲心裡藏着事,沒有心思細想。
由迴廊進正殿,有兩條路,一條是經東側的華陽閣,一條是穿西側的東風閣。
柳三知早就問明瞭肖虎彪,那羅橫和魯弘二人此刻正在華陽閣裡鬧得不可開交,便引着薛青川繞過華陽閣,從更遠一點的西側東風閣進去。
“晁都尉請上坐!——平蝶,快去沏一杯上好的碧螺春!”進了正殿,柳三知和肖虎彪把薛青川讓上客座正位,原以爲這晁都尉至少還會客套推辭一番,沒想到他竟是二話不說,大喇喇地就徑直坐到那平時只有戟竹林的林主纔可以坐得貂皮鋪着,裝飾着鳳尾和靈芝的林主之位上去了。
那張林主之椅,平時別說是林中一般的大小頭領了,就連柳三知和肖虎彪他們都不敢有絲毫的造次逾越,別想到這自稱晁都尉的年輕人,居然大喇喇地就坐上去了,似乎,似乎不管走到哪裡,他天經地義都該坐那最受尊崇的位置一般。
“許揚青平時可是就坐在這椅子上啊?”還不等正在猶豫不決該不該將那晁都尉“請”下來的柳三知和肖虎彪緩過神來,薛青川在將那椅子細細地摸了一遍之後,重重地嘆一口氣,似有無限地感傷,動情地道,“——唉,本官今日見不到他,坐一坐他的椅子,也算聊表相思之情吧!”
“呼~~~”這番話,頓時讓臉色驚疑不定的柳三知和肖虎彪輕輕地長長舒了口氣,這才各自在大廳兩旁的椅子上坐下-----原來,他只是因爲甚是想念許林主,所以纔會愛屋及烏,坐了許林主的椅子啊---
“呵呵~~~晁都尉和許林主兄弟情深,實在令我等感動!”見薛青川的眼睛裡似乎還隱隱地有點點淚光閃動,柳三知微微一笑,道,“許林主已經下山半月有餘,如果沒有另外的事耽擱的話,應該這幾日便會回了!不如晁都尉便就安心在此處住下,等許林主回來,你們兄弟二人也好開懷暢飲,解了這相思之苦,豈不甚好?”
“哎,本官何曾不這樣想過?只是,本官公務在身,身不由己啊!”搖身一變變成晁凡晁都尉的薛青川,無奈地嘆一口氣,端起那叫平蝶的丫頭泡來的茶,品了一口,嘖嘖讚道,“嗯,果然好茶!”
“晁都尉若是喜歡,走時,肖某讓人給你裝上一揹簍便是!”肖虎彪也因爲薛青川剛纔裝出來的因爲對許揚青甚是想念,而對着一張椅子便隱隱欲掉淚的這位晁都尉,大生好感,熱情地說道,“晁都尉,實不相瞞,我們這戟竹林裡最好的,還不算是這用天山上的茶樹和冰川融雪泡就的絕等碧螺春,乃是林中祖師爺開山立寨那一年,親手釀製的十八罈女兒紅,迄今爲止,已經窖藏了整整一百年了!”
“噢?如此說來,這戟竹林已經盤踞於黔洲一帶上百年之久了?”話一出口,薛青川立刻便意識到自己的着語點不對,連忙哈哈一笑,掩飾道,“哈哈~~沒想到你們這祖師爺除了武藝高強,還會釀如此好酒啊!只不過,如此珍貴的好酒,想必晁某自然是沒得這種福分嘗一嘗的嘍!”
“哎~~~,瞧晁都尉說到哪去了?若不是這十八罈女兒紅如今只剩下一罈半,晁都尉您這樣的貴客,走時,我們還會另外送您一罈帶回去呢!柳軍師,你說是不是?”肖虎彪看一眼柳三知,爽朗地笑道。
“那自然是的!”柳三知搖搖羽扇,也是微微一笑,道,“柳某已經吩咐下去置辦午宴款待晁都尉了,待會,便可以讓晁都尉您喝上一杯祖師爺釀的酒!”
“柳軍師和肖當家如此美意,晁某自然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只不過----這窖藏了上百年的美酒,柳軍師卻說只讓我喝上一杯,晁某隻怕到時候會忍不住要討第二杯啊!哈哈哈~~~”薛青川輕輕一笑,談笑間,眼睛卻已是不動聲色地將整個大殿的佈局構造以及暗藏在房樑之上的機關暗器悄悄記了下來。
“呵呵~~晁都尉莫要見怪!”柳三知輕輕一笑,道,“非是柳某小氣,只讓晁都尉喝一杯,而是這酒素來便有‘一杯醉三年’的美譽,就算是這一杯,都得換了小杯子,還不能斟滿,否則只怕晁都尉就得在我們這林中睡上個一年半載了!”
“哦?此酒果真如此厲害?晁某還真有點迫不及待了!”薛青川原來打算說到這裡,便趁機提出來要柳三知和肖虎彪帶他去那藏酒的酒窖裡去看看,順便將這戟竹林上的地形佈局記下來,沒想到,他話還沒出口,便看到外面急急忙忙跑來了一個身形瘦小分明還只是半大孩子的小山賊,原來此人便是豆子兄弟中的哥哥齊豌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