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日薛青川正要與許揚青一同前往弱水山莊尋找薛沐靈時,忽然收到馨寧太后的飛鴿傳書,命他星夜兼程,火速趕回龍國。
書信上雖然沒有寫得很明白,究竟宮裡發生了什麼大事。但是,薛青川很清楚,若非是宮中出了什麼除了他便無人能解決的問題,他的一生要強的皇祖母是絕不可能如此十萬火急地尋他回宮的。
出了燕國,進入龍國境內的第四個驛站之時,便已經是夜幕降臨了。薛青川的意思是,在驛站稍事休息之後,便換乘馬匹,連夜趕路。
佟侍天卻一反常態,極力懇請薛青川先在驛站歇下,等明日天亮之後再趕路。
“太皇太后的懿旨,佟侍衛莫非沒有看見麼?”薛青川不等佟侍天說完,便一拂衣袖,頗是不悅地道,“什麼叫明日天亮再走不遲?你明明知道若是本王不早早趕回,龍國恐生宮變,卻還要強留本王在這離龍國皇宮幾百裡外的驛站歇上一晚!你說,你安得什麼好心?”
“王上息怒,卑職不敢!”佟侍天見薛青川龍顏大怒,連忙俯首跪下請罪,“卑職只是聽說,前方百里外便是戟竹林賊寇的老巢,夜深趕路,恐有不測,這才斗膽請王上先在此處驛站歇下,待明日天亮再行,以免中了歹人奸計!”
“什麼戟竹林,什麼歹人奸計?本王乃堂堂一國之君,難道還怕了他們那些賊人強匪不成?”心生焦灼的薛青川,這個時候顯然已經聽不進任何忠言,“若是因爲忌憚幾個佔山爲王的小毛賊,便要改變行程,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本王的顏面何存?”
“王上----”
“你休要再多言了!”薛青川不耐煩地一揚手,打斷了佟侍天的話,“快去驛站中尋兩匹善跑之馬,喂足草料,我們立刻便出發!”
“是!卑職這就去!”佟侍天見薛青川意已決,只好默默地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噠噠的馬蹄聲便劃破了夜的寧靜,揚起一地黃塵,漸漸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在淡淡的月色中,又行了約摸半個時辰,原本寬敞的官道竟然漸漸變得狹窄起來,道路兩旁長滿了一人高的野草,飛馬而過之時,偶爾還會有一兩根伸到路中央來的野草從臉上打過去,疼得緊。
“哎呦~~”忽然,薛青川又在夜色中低低地脫口痛呼一聲。
“怎麼了,王上?”馳馬在前的佟侍天連忙勒馬回頭,焦急地問道,“可是又被野草劃傷了臉?”
“這黔洲一帶的官道怎會如此蕭條冷清,雜草叢生?----呼,這是什麼鬼草,竟還長了刺!”黑暗中,薛青川的語氣甚是惱怒,聽聲音,應該是正吃痛地捂着臉。佟侍天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是猜想此刻這個向來脾氣便不太好的王上,眉頭只怕皺得可以擰出水來了,“本王三月前才從府庫撥了三千兩白銀,令此地府尹修繕這黔洲城外的官道。三千兩,難道就只夠他們給本王修一條這樣的官道出來嗎?”
“王上息怒!夜深露重,肝火過旺,恐怕有傷龍體!”佟侍天拔刀出鞘,黑暗中胡亂地在半空劈砍越界而生的野刺和荊棘,替薛青川開道,一邊道,“依屬下之見,待王上回宮之後,再派人到這黔洲之地來好好查查官道的事也不遲!”
“哼!這羣貪官污吏,平日裡搜刮民脂民膏還嫌不夠麼,竟然還敢私吞了本王撥的銀兩,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黑暗中,薛青川冷冷地哼一聲,“看本王回宮之後怎麼好好收拾----侍天,什麼聲音?”
“鐺~~~”
“王上,快趴下!”
佟侍天已經沒有更多時間再回答薛青川的話,那根一聲不吭穿風而過的細鐵線,冰冷冷的,幾乎要割斷他的脖子。
“王上,您沒事吧?”貼在馬背上,一越過那根鐵線,佟侍天便立刻勒住馬,回過頭來看身後的薛青川。
還好,得到他及時的示警迅速低頭伏在馬背上的薛青川沒什麼事,除了受了點驚嚇。
“方纔,方纔那與你的刀相碰發生哐當之聲的是何物?”雖然並沒有在夜色裡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但是驚魂甫定的薛青川,已經感覺到了隱藏在這黑色背後的詭異氣氛,還有---殺氣。
“似乎----有人在官道中間扯了一根細鐵線,方纔若不是卑職的刀先行碰到了這不高不低正好與我等脖子平行的鐵線,只怕----”說到這裡,即便是名動各諸侯國之間的大內一等侍衛佟侍天,都心有餘悸般地,沒有再說下去。
-----若不是他手裡那把刀揮在前面砍野刺,先碰到了那根顯然不是湊巧懸在半空中的細鐵線,以他們所騎之馬的疾馳速度,那根鐵線足以像切白菜般將他和薛青川的腦袋從脖子上連根剔斷。
“哦?”薛青川顯然也是吃驚不小,低低地哦一聲,眼睛驚電般擡起,環顧四下,眼睛裡竟忽然有了淺淺的不知所措。薛青川雖能治國平天下,然而論行走江湖的經驗,顯然不及入宮之前便在江湖闖蕩多年的佟侍天,這個時候,一向我行我素的他,竟也拿探尋的眼神看了佟侍天,“難道,此處---便已經是那戟竹林的地盤了嗎?”
“按理來說,還需向前行得幾十裡,纔是瀾江上游,戟竹林的總巢應該是在那裡的一片竹林之中才對啊----”佟侍天說到這,忽然停了下來,側耳聽了聽風裡隱隱約約傳來的槳聲,眉頭皺了皺,連忙壓低聲音道,“王上,好像下游那邊有人來了----來得還不少!”
“哦?”這三更半夜地,出現在這等荒僻小道上的人,顯然絕非善類。薛青川回頭看看身後星星點點的火光越來越近,隱隱地覺得此前未聽佟侍天勸告,執意要連夜趕路,怕是要弄巧成拙,今夜,只怕必不能善了,薛青川皺了皺眉頭,“那依你所見,該當如何?立刻快馬加鞭繼續往前行去吧?”
“不可!這黑燈瞎火的,攔在路中央的細鐵線既有第一根,想必便還會有第二根,第三根,我等若是驅馬向前繼續疾行,只怕是要防不勝防,難免不爲其所傷。可若是轉頭向後,必定會與賊人相遇,不過,王上不必驚慮,若是與歹人相遇了,卑職讓他們嚐嚐我這琅琊刀的厲害便是!”佟侍天微微揚了揚頭,手握緊了刀柄。
確實如此,憑他堂堂龍國一等帶刀侍衛的武藝,對付幾個山間毛賊根本不在話下,更何況,薛青川的武藝也並不低,沒有碰上倒也罷了,既然惹到頭上來了,拿刀開路就是了,哪裡需要這般怕狼怕虎畏畏縮縮!
沒想到,許是已經感覺到了什麼,薛青川這回卻是輕輕搖了搖頭,道:“不可,敵在暗,我在明。況且常言道,強龍壓不了地頭蛇。倘若依你方纔所言,這官道上都遍佈機關,此處定然方圓幾裡內也早已經被他們安置了機關,我等還是小心點爲妙。佟侍衛別忘了,龍國的宣王此刻正坐在勤政殿裡批閱奏摺呢!”
深吸一口氣,眼睛驚電般地擡起,佟侍天看一眼臉色凝重的薛青川,頓時明白了他話裡的深意。
於天下來說,此刻坐在勤政殿裡的那個人纔是名正言順的堂堂天子,而薛青川此刻不過是個普通客商,最多也只能算是個和宣王長得相像的平頭百姓而已。別說現在龍國皇宮裡正不知道發生了何等會引發宮變的大事,就算是在平日裡,這樣一個和當今天子長得如假包換的人若是被人發現了,有意大做文章的話,也足以引起天下揣測,到時候勢必會有人蠢蠢欲動,興風作浪。
一時之間,二人皆是久久地沉默在黑暗中,顯然難以抉擇接下來究竟該退該進。
佟侍天想了想,幾次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總算找到了一種委婉之至的方式,能夠將那個薛青川也一定早就想到了,卻礙於龍顏,不願輕易說出的辦法說出來:“王上,既然進退兩難,不如我們權且先在這路邊的小樹林裡避上一避吧?這等彈丸之地的小賊,雖不至於怕了他,然而此處乃是賊人地盤,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若是硬闖,只怕要着了道。況且,或許來得人也只是湊巧取道於此而已,未必就是要與我們過不去呢?我們若是提刀出現,只怕還會被別人誤認爲山間強人,豈不是不太好?”
儘管已經猜到了方纔他的刀與那根鐵線相碰之時,許是驚動了某個機關,這夥點着火把鬧騰騰地向這邊走來的人才會如此準時地聞訊出現,但是佟侍天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該如何給堂堂天子留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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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當家,軍師不是說這索命線甚是靈驗管用的麼?只要夜裡有人驅馬從這條路上經過,必死無疑,鐵線那頭的鈴鐺也會響聲大作,我等只需徑直來取那騎馬之人的馬匹和錢財的嗎?怎麼如今這裡竟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啊?”一個看起來黑瘦黑瘦的小嘍囉,擠到那個被他稱之爲四當家的圓臉漢子身旁,咋咋呼呼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