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對啊!”那店小二竟是也如夢初醒般一拍自己的額頭,臉上漸漸爬上笑意,“你瞧我這記性,居然連今天是月末都不記得了——二位客官先忙着,小的可得先去泡一壺上好的龍井茶,候着我家掌櫃的啊!”
“哎,我說小二,你這話說得,可就讓姑娘我不明白了!”拓跋憶手一伸,將那一溜煙便要跑進屋裡去的店小二又活生生扯着衣領拎了回來,“你們家掌櫃的要來,你便泡上好的龍井茶,難道,平日裡你泡給我們喝的,都是一些下等龍井茶麼?”
“這這這,客官您千萬別誤會,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小的,小的只是----”那店小二語無倫次,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急得額頭直冒汗。
許揚青看他那可憐相,不得不管地瞪一眼拓跋憶,甕聲甕氣地道:“拓跋憶,馬車已經套好了,我說你就快着點上來吧!晚了,可趕不上在明日天黑之前到得燕國了!”
“誰說我今天要走了?”拓跋憶翻個白眼,得意地一揚首,道,“難得可以一睹這客棧主人的真容,我可得留下來等着他!”
“拓跋憶,你怎麼這般說話不算數?”看着一眨眼的工夫就變了卦,而且看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拓跋憶,許揚青板下臉來,道,“我們先前不是說好了,因爲我暫時有要事纏身,所以你暫且先回燕國的嗎?”
“那是先前的我答應你的,又不是現在的我!”拓跋憶吐舌做個鬼臉,不等許揚青再說什麼,一溜煙便跑開了,遠遠地站在一棵老柳樹之下,噘着嘴看着許揚青,“你今日就算是口吐蓮花,也休想再說動我!哼,反正我今日是定要看看那掌櫃的究竟是如何一個貌若潘安玉樹臨風法的!”
“好,很好,好得很!”許揚青差點被她那副無理也要鬧三分的表情氣得背過氣去,發狠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丟下一句話,轉身便走,“你愛走不走,我許揚青懶得再管你!”
拓跋憶見許揚青真的生氣了,想跑過來求和,又拉不下面子,恨恨地一跺腳,也轉過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許揚青故意磨磨蹭蹭地走了幾步,回頭不見拓跋憶追上來,眉頭皺了皺,哼一哼,當真動了怒,咬着牙自言自語道:“拓跋憶,算你狠!”
說完,想也不想,擡腿便要走,忽然聽到身後那小二歡天喜地的聲音:“掌櫃的,您來了!”
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只看到那被店小二吹得神乎其神的掌櫃的半個背影。
拓跋憶也正回過頭來,眼睛一眨不眨,表情愣愣地看着那客棧掌櫃,然後忽然向許揚青遠遠地招了招手,嘴巴張了張,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又在裝什麼神弄什麼鬼?”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許揚青身形一晃,便已經掠至了表情呆呆的拓拔憶身旁,悶聲悶氣地問她,一邊向對面側臉對着他們這邊的客棧掌櫃看去。
那客棧掌櫃似乎是還在等什麼人,站在門口不曾進去,時不時地向進莊的那條路看上兩眼。光是看那棱角分明的側臉,倒也還算個美男子,至於是否貌若潘安,反正潘安沒人見過。
許揚青漫不經心地瞟了他一眼,隱隱覺得這個人的側臉似乎在哪見過,似曾相識。正疑惑間,那人忽然擡起手,捂住嘴微微咳嗽了起來,並且緩緩地向許揚青這邊淡淡地看了一眼。
“他!?”那人顯然並沒有看見許揚青,因爲他很快就把臉又重新轉了回去。可是許揚青的心臟卻因爲他這一眼,而漏跳了幾拍。
“難道真的是他?!”幾乎是同時,拓拔憶也是脫口低呼。
“你說得‘他’,指得是誰?”許揚青和拓拔憶一齊轉過頭,問對方,眼睛裡都是一樣的驚疑和愕然。然而,二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竟又是眼睛一齊直勾勾地盯着同一個方向,說不出話,挪不開腳,然後同時脫口驚呼:“薛沐靈!?”
不遠處的半空中,一襲白色的身子忽如浮萍一般嫋嫋出現,輕盈地與被風托起無異,曼妙無比,那張清水芙蓉般清麗的俏臉,不是薛沐靈,又是誰?
“三妹!”忽然,那客棧掌櫃向那襲款款落地的白衣笑意吟吟地走去,親熱地牽過薛沐靈的手,“三妹,你的輕功可是大有長進了啊!”
許揚青和拓拔憶聽到那人喚薛沐靈作三妹,俱是一頭霧水地對視一眼,又聽到那個長得像薛沐靈的人用和薛沐靈一樣的聲音說道:“哥哥就知道取笑諾兒,明天我們----”
說着,挽着那客棧掌櫃的手,親親熱熱地進了客棧,後面的話就漸不可聞了。
“喂,許揚青,你剛纔聽清楚了沒?”拓拔憶吞口口水,嚥下一股腦兒冒上嗓子眼數不清的疑問,然後只從裡面拎出來一個,“那薛沐靈居然自稱什麼‘諾兒’?我說她是不是用別人的名字用上癮了?這個什麼‘諾兒’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你來問我,我去問誰?”許揚青自己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在這,翻個白眼,沒好氣地道,“我還想要你告訴我,爲何那個沈墨便是這家客棧的掌櫃呢!”
“你是說,那個淫賊的名字叫沈墨?”沒想到,拓拔憶的眼睛瞪得更大,兩手扳過許揚青的肩,大力一晃,“你早就認識他了嗎?”
“哎呀,你搖我幹嗎?——你的意思是說,沈墨當真便是那烏衣鎮裡殺人虐婦的裝鬼之人?”許揚青簡直快要覺得,這個世界已經瘋了,這麼多奇奇怪怪,似假還真的事情竟然同時砸了下來,讓人眼冒金星,一頭霧水。
“廢話!”拓拔憶往地上淬一口口水,恨恨地道,“雖然,那日與他交手之時,天色太暗,我沒有看清他的臉,但是,他手裡拿着的那本書,即便是化成灰也認得!那夜,他就是用那東西好幾次拂過我的臉,月光下,我看得真切,上面寫得就是那‘新默雨客棧’五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