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話說得太多,咳嗽加劇。薛天川根本就不理會我的說話,一個勁地幫我順着背。我上身兩件薄薄的小衫溼答答地貼在皮膚上,薛青川這樣用手一理,讓人感覺他那隻手掌是直接撫摸在我的肌膚上。
他輕柔地撫摸,背後有些癢,心裡有些怪怪的。我睜眼看着薛天川,正要開口說話,薛天川卻用一種命令的口吻道:“你不要說話。”背後手撫摸的頻率加快了。
一陣涼風吹過,寒風入侵,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薛天川眉頭一皺,說道:“不行,你這樣會着涼的!”他本單膝跪着,此時忽然雙手雙腳各自用力,攬着我的腰,就將我攔腰抱起。
“啊!幹什麼?”薛天川也太大膽了吧?!這裡可是皇宮,被人撞見了,那還了得?
似乎外界的風言風語完全對薛天川沒有影響,他癡癡地說道:“送你回去換衣服!你再嚷嚷,我就再把你扔水裡。”
我不再說話了,我雙手環住了薛天川的脖子,任由他抱着我,我埋頭在他的懷裡,這一瞬間,讓我覺得很溫馨。
我靜靜地看着薛天川,他雖然沒有薛青川長得周正霸氣,但他的眼裡沒有一絲森寒,而是清澈溫和的甘泉。他的手臂緊緊地抱着我,只隔了薄薄兩層衣服,溼漉漉的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
心突突地跳,這種感覺有點奇怪。
薛天川因爲抱着我快步跑而呼吸聲加重,聽着他喘氣的聲音,我有些迷惘了。薛天川真的是這樣一個不在乎別人看法的人麼?真的是這樣一個天真無邪的小王爺?
不!我暗自搖了搖頭。薛天川不像那麼簡單的人。
從薛天川那天晚上和我說的最後一番話,我就認定薛天川不是個衝動盲目的人,更重要的是,薛天川不是個傻子。
他在皇宮裡呆了這麼久,做了這麼久的王爺,難道不知道宮妃外臣、叔叔嫂嫂有別麼?他怎麼能這樣抱着我?何況他在薛青川面前雖然據理力爭,卻也還是謙卑懦弱的。薛青川已經警告過他多次不要管我的閒事,難道他真的可以當耳邊風?
越想越覺得薛天川的性格有些矛盾,越想越覺得薛天川讓人看不真切。
他是真的因爲擔憂我而無暇顧及其他,更不理會丁美人,還是故意在丁美人面前表現地和我很曖昧?倘若他是故意讓丁美人誤會他和我有瓜葛,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我頭大了。本來靠在薛天川肩頭的腦袋不自禁地擡了起來,背後有些冷汗,我目不轉睛地盯着薛天川那一對看似明澈無瑕的眸子,突然間有些心寒,如果說薛天川真的是假裝的話,那他的演技恐怕比薛青川還要好些。
薛天川一直把我抱進了冷宮。直到把我端端正正地放在了牀上,他才能歇口氣抹一下額頭的汗。
薛天川瞥眼看到盆架子上擦臉用的布巾,正要過去拿,我心驚肉跳,他不會要幫我擦吧?!我趕緊喝住他道:“王爺累了,早點回去吧。我已經好多了,剩下的事,碧涵自己會做的。”
薛天川看了我一眼,只是他的目光忽然定格,直看着我的胸口呆了兩秒,我低頭一瞥,慌忙用手臂一擋,溼透了的上衣此時就像游泳衣一樣,緊緊地貼着我的身體,胸部的輪廓被清晰地映了出來,更糟糕的是,那兩顆小葡萄似乎也能……
薛天川見我這一手勢,才慌忙覺悟過來,他支支吾吾地掩飾着自己的失態,一邊朝門外退出去:“我讓御膳房給你做碗驅寒湯。你先把衣服換一下。”
他說着,就逃也似地轉身出去了,把門也順手帶上。
我噓了一口氣,還好他沒有要求幫我換衣服。我撐着雙腿,站了起來,把搭在架子上的粗布巾取下來,準備把身子先擦乾淨。
剛把上衣脫了,就只聽門吱呀一響,風朝裡頭直灌。我以爲是芳洲回來了,擡頭一看,雙手再次捂住胸口,“你怎麼回來了?”
進來的赫然是薛天川,還是薛天川!
薛天川悶着頭就往裡面走,聽到我的問話,訝然擡頭,他這次看到的景緻比起剛纔,更勝一籌,他那張俏臉頓時扭曲,臉上紅暈滿布,旋即掩面退了出去,此時的他,儼然又是一個情竇未開的大男孩。
“該死,該死,都是我的錯!”他一邊說着,一邊快步退了出去。他站在門外,聲音有些走了樣,“芳洲……我,我讓她去御膳房了,記得喝湯。”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受驚的心尚未平復,趕緊披着衣先把房門給拴上,這纔敢換衣服。
那薛天川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想是覺得羞愧,只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先走了。”云云,然後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逃也似地走了。
我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薛天川的性子和薛青川截然相反,不對,只能說,他展露給我的性子是和薛青川截然相反。
只是,薛天川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我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薛天川在薛青川面前替我求情的情形。
他說,我是個好人。
他說,雖然素來接觸不多,但覺得我是個好人。
薛天川在薛青川面前顯得很急躁,但爲何在薛青川面前的論據是如此的蒼白?試想他若真的和我是情侶,爲我求情的時候,不可能只能用出“好人”這兩個字來形容我吧?
倘若薛天川真的和我有一腿,又是那種衝動性子的人,今天我落水他都緊張地不顧丁美人在場而表露對我的擔心,又怎麼會在那種危難的時刻對着薛青川說那樣謹慎的話?
迷惑。
他在我面前,在薛青川面前,還有在丁美人面前似乎都在扮演着不同的性格,做着不同的事情。
我越來越不懂薛天川,這個人的真實面目究竟是怎樣的?
我一邊抹着身子,一邊猜度着。薛天川是不是真的在演戲?那又爲什麼演戲?我忽然很想知道。
可是要讓薛天川對我說實話,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鬧不明白他的真實意圖。
唉,要是我會什麼催眠術就好了,我坐在牀上胡亂想着,催眠術,對了!
曼陀羅花!
是了。這御花園裡不是有曼陀羅花麼?
曼陀羅又叫洋金花,別看她外表鮮豔,綻放得極其妖豔,實際上這種絢麗豔媚的花卻有着致幻的毒性。曼陀羅花含有莨菪鹼、東莨菪鹼及少量阿托品,這幾種成分都有着鎮靜、阻斷副交感神經,抑制興奮從而產生止痛等的作用。尤其是東莨菪鹼,在醫學上用作麻醉藥的。據說古代的蒙汗藥有些就是曼陀羅花的粉末製成的。
曼陀羅花有很多種,成分的搭配不同,分量多少,都會影響其效用。經常看到報道稱有人用迷幻藥詐騙,只要用那東西在別人面前一噴,當事人就會乖乖地按照詐騙犯的指示,把自己家裡的薛財雙手奉上。
有許多人質疑,認爲世界上不可能有這種藥物,其實不然。當初我們實驗室就曾經和研究神經細胞的實驗室合作過,幾種藥物的聯用,確實能產生這種神奇的效果。作用於中樞神經的毒藥,釋放藥性,使大腦形成異向思維,一經外人引導便容易形成外向思維,任人擺佈。其實,和人工催眠術的道理也十分相似,只不過一個是藥物的物理作用,而另一個則是內因。
有許多人質疑,認爲世界上不可能有這種藥物,其實不然。當初我們實驗室就曾經和研究神經細胞的實驗室合作過,幾種藥物的聯用,確實能產生這種神奇的效果。作用於中樞神經的毒藥,釋放藥性,使大腦形成異向思維,一經外人引導便容易形成外向思維,任人擺佈。其實,和人工催眠術的道理也十分相似,只不過一個是藥物的物理作用,而另一個則是內因。
單純的使用曼陀羅花興許不會達到這種效果,可是加上其他的一些元素呢?我腦子裡拼命地搜刮着聯用致幻的藥物,想着怎麼才能夠製造出一種爲我所用的迷幻藥。
一想到此,我竟然有些興奮。來到這裡居然還可以把自己的專業給發揮出來。(當然,人總要找點精神寄託。)
這個計劃在第二天就開始實施了,御花園中奇珍異草都有不少,我絞盡腦汁搜刮着每一種花卉藥草裡可能有的成分,樣品雖然奇了,可是怎麼把這種東西提煉出來,還說不好。這裡又不可能像原來做實驗一樣提純層析,只好把所有含有有用成分的花花草草一股腦兒都倒進鍋裡來個大雜燴,芳洲就只見我成日裡只要有時間就盯着那一小鉢子東西胡亂搗鼓。
即便如此,我提煉出來的精油有沒有效用,我也實在沒有把握。總不能隨便拿人做實驗吧。首先這些成分都容易成癮,鬧不好就把別人給弄成吸毒似的。特別要是分量大了,一不小心鬧出人命,可就不好了。再說,我也找不到人做實驗。
我只好習慣性地抓老鼠做實驗,通過餵食來確定劑量,在大概有把握的時候,已經是七日後,我在御花園意外地遇着了一隻黑貓。
好半晌都沒有主人過來,我決定把這隻貓也用來做實驗。反正對於貓狗來說,暫時的神經中樞抑制,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而且它們的主人也不知道嘛。
趁左右無人,我殘忍地捉住貓的腦袋,用沾有自制迷幻藥的帕子捂住它的鼻子,約摸過了五秒鐘,鬆開。
那隻貓眼睛頓時無神散漫,好像沉沉欲睡一般,耷拉着腦袋,四隻蜷縮的爪子伸展開來,我把它重新放回地上,那隻貓居然仰面躺着,四肢攤在外面,把雪白的肚皮暴露在外面。
我可以肯定,貓的腦殼有些遲鈍了。貓的腹部是其最脆弱的地方,要不是周圍環境特別安逸,警惕的貓是絕對不會把肚皮暴露在外面的。這隻黑貓睜着兩隻空洞的翡翠眼睛,就像一個玩偶一樣,一動不動。
我用手輕輕推了一下貓腳。那可愛的小毛爪子就順勢往另一邊歪去,根本就是一隻任人擺佈的玩具。
哈哈,我在一旁得意地笑。心裡想着,自己竟然成功了!在這樣艱苦的實驗條件下我居然能有這成績。果然是逆境出人才。我一邊想着,可惜沒有諾貝爾獎,否則得給我頒發一個。
“秦小姐好像很開心啊。”這聲音就好像有人在我背後捅了一刀,冷汗沿着脖子後面生了出來。
還能有誰讓我這麼不待見。
“皇上也好興致。”我站起身來,轉過頭凝望着他。
薛青川如同以前一樣,正經的,面無表情的。他已經完全不認得我了,哈,真是可笑,他怎麼可能會認得我就是從前的那個被他親封爲八公主的桑宛凝呢,我現在是秦碧涵的臉啊!
他低眉往地上看去,我心裡一緊張。薛青川一定是好奇我爲什麼會盯着地板哈哈大笑。
他看到那隻翻肚皮的黑貓,不禁眉頭一皺,我趕緊解釋道:“這隻貓好奇怪啊,居然仰着肚皮躺在這裡,你動它,一點反應沒有。是不是很好玩?”我故意把黑貓和自己的關係撇開。一時沒注意,自己怎麼搞得跟他很熟似的。
薛青川深深地看着我,他想不通我怎麼會用這樣輕快的語氣同他交談。
可是後面卻傳來一聲哀嚎。一隻花蝴蝶翩躚而來,撲倒在黑貓的旁邊。
光看那婀娜動人的背影,也知道是丁美人了。
她把那隻翻肚皮的黑貓雙手托起。兩隻眼珠子在眼眶裡劇烈地抖動,淚水像斷了線一般落了下來。“妮妮,妮妮……你怎麼啦?”眼裡面的關愛不言而喻。
糟糕,這隻黑貓的主人居然是丁美人?我心裡一咯噔,看到丁美人眼裡閃過那份悲慟和擔憂,雖然不知是做作還是真心,但我這次肯定是撞在槍口上了。
果然,我這念頭才閃過一會兒,丁美人那雙飽含淚水的雙目就射出兩道利箭直刺我的眼睛,“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害死我的皇兒,現在連皇上賜給我的妮妮你都不放過!你好狠的心啊!”她說着,面帶悽色,一隻手抱着黑貓,另一隻手卻來扯我的臂膀。
她的手死死地往我肉裡摳,指甲都往裡陷,加上她來回地推搡,只覺得膀子要被她摳掉了一樣。
“丁美人!”薛青川居然喝止住丁美人,“安靜點。”他居然幫我說話?我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不過想了想,他肯定是不喜歡丁美人忽然之間大哭大嚎,完全沒有了往常那嬌小怡人的形象,所以纔不滿吧。
他會爲我說話?我冷笑自己犯什麼暈乎,在說天方夜譚吧。
丁美人顯然冷靜不下來,她對着皇上一臉悲愴,撫着心口:“皇上,妮妮是您賜給巧巧的,它就像巧巧的孩子一樣,現在它這幅模樣,你要巧巧怎麼安靜?”她說着一臉怨毒地轉向我,
在這一點上,我只好採取死不承認的政策。丁美人這女人不好惹,加上她又用她的喪子之痛做砝碼,誰知道薛青川會怎麼懲罰我。
迎上丁美人那一雙要殺人的眼,爲求自保,我只好裝起無辜:“美人,我剛纔在澆花,就看見這隻貓躺在這一動不動,我也很是奇怪。不過,娘娘不會認爲這件事也和我有關吧?”
“不是和你有關,那是和誰有關?”丁美人雖然接受到了薛青川的警告,但被怒火燒着的她根本就不太理會,“你就是要把我害死是不是!連妮妮你都不放過,它又能礙着你什麼?!”若不是她真情流露,那就是她的演技太高明瞭。此刻的她,淚痕闌干,儼然是一隻需要人保護的小羊羔。
饒是薛青川眉頭再皺,也不忍在這時候責備她。
“掐死一隻貓容易,但要讓貓變成這樣子,也不是我能做到的吧。”我心虛地辯解着,“不過,可能是丁美人的貓跟娘娘你鬧着玩吧,它興許一會兒就醒過來了。”
“鬧着玩?”丁美人對於我的瞎掰十分痛恨,“你有什麼做不出來,你能讓皇上昏迷不醒,就沒有法子讓妮妮變成這樣嗎?你到底還有多少狠招沒有用出來?”
許是丁美人的話點醒了薛青川,他此刻看我的眼神裡,不自禁地流露出些微的疑惑。當他發現我的目光和他相接的時候,那眼神一轉,迅速劃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鴻溝的那頭閃爍着仇視的光芒。
“秦小姐的真本事確實讓人眼前一亮,秦小姐以前隱藏得好深那!”薛青川在旁邊不無挖苦。
“多謝皇上對碧涵的評價。”我看着丁美人懷裡的那隻貓,只見它的小腦袋動了動,舒了一口氣,“不過,丁美人,好像戲弄你的,真的不是我,而是你的貓呢。你看它現在不是好端端的麼?”幸好這種藥力有限,黑貓暫時麻痹的神經很快就能恢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