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臺上放着一碗豆漿、四個肉包子,還有幾塊新鮮的紅棗糕,在晨光中孤獨地冒着熱氣。
他還是走了-----
桑宛凝茫然地擡起頭,向空蕩蕩的街角張望,臉上的表情一時之間不知該喜該悲。
“哎呀 ̄ ̄!當家的,你怎麼死得這麼慘哪!哎呀 ̄ ̄ ̄剩下我們孤兒寡母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當家地 ̄ ̄ ̄”外面突然傳來女人悽愴的尖叫和孩子的哭聲,桑宛凝臉色微微一變,光着腳跑出去一看,頓時驚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半掩半閉的大門背後,一汪黑紅色的血泊中,王老栓怒目圓睜,橫臥在昏暗的大堂地板上,後背一處刀痕深可見骨。
好狠的手法!他真的還是動手了!
看着那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抱着王小栓,趴在王老栓身上哭得昏天暗地,店夥計在一旁抹着眼睛勸她。
桑宛凝的眼睛裡漸漸瀰漫上一層決裂而憤怒的光芒,慢慢地握緊了拳頭,手一揚,紅棗糕在地板上打了幾個滾,散落一地。
摩栝,我說過,只要你殺了人,我就一定會抓你!
“包子嘞 ̄ ̄ ̄香噴噴的熱包子嘞 ̄ ̄姑娘,一個銅板一個!要幾個?”
“燒餅嘞 ̄ ̄又酥又脆的燒餅嘞 ̄ ̄姑娘,來一個燒餅唄?”
真是鬱悶,爲什麼人餓的時候,鑽進耳朵的偏偏全是這些吆喝聲?
桑宛凝揉揉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向誘惑了她卻不主動來投懷送抱的包子和燒餅,不滿地翻個大大的白眼,昂着頭裝作目不斜視地從包子鋪門前走過,一邊皺着眉頭思索着,該如何在這個現在對她來說還是一無所知的年代裡生存下來。
剛纔出了那家客棧之後,她立刻在街上隨便拉了個人,迫不及待地就問:“先生你好,請問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現在是清朝吧?皇帝是誰?康熙還是乾隆?”
滿大街都是腦門光光,腦後拖着一根長長辮子的男人,她桑宛凝就算是再史癡也還是有點基本常識的,這不是清朝又還能是什麼朝代!只是真奇怪,她好像看到那個摩栝留得並不是這種辮子,穿着也與街上這些人有所不同。
“去你的!好大的膽子,沒事居然敢來消遣本公子?再不走開,我揍你!信不信?”第一個被她拉住的男人惡狠狠地向她揮了揮拳頭。
“你沒毛病吧?你連這裡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就跑到這裡來了?莫不是想訛上老孃,詐一筆錢財吧?”第二個滿臉橫肉的中年婦女,不由分說拽着她就要去見官。
“喂,快說!這裡是什麼地方?現在是哪一朝哪一代?在位的是哪一個皇帝?哦,還有,這裡的警察局怎麼走?全部一五一十給我細細說來,否則本姑娘一拳打掉你兩顆門牙!”好不容易掙脫開那個中年婦女的手,一溜煙跑到這條熱鬧更比剛纔那條街道的坐下,桑宛凝越想越生氣。
她以禮相待,別人卻惡語相向,看來此處民風如此,吃硬不吃軟。於是立刻改變了策略,看到一個人從她身旁走過,她站起來沒好氣地扳住他的肩膀,惡聲惡氣地想要嚇唬住一個膽小的。
被她扳住肩膀的那個男人緩緩地回過頭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桑宛凝這時才注意到他的裝扮和手裡的刀,立刻嚇了一大跳,悻悻地縮回了手,陪着笑臉忙不迭地賠禮道歉:“失誤失誤!嘿嘿,我認錯人了!大哥您請便!您走好!”
有沒有搞錯!不帶這麼倒黴的吧?原本還想撿個軟柿子捏一捏來着,誰想到會碰上這麼個顯然會武功而且還不低的人!此人殺氣外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你找得是縣衙嗎?”桑宛凝貓了腰拔腿正要開溜,那人忽然叫住了她。
“縣衙?”桑宛凝愣了愣,立刻明白了過來,是了,古時的警察局都叫縣衙的,她眼睛一亮,眨了眨眼睛,立刻點頭,“是啊是啊!我找得就是縣衙!你知道它在哪裡嗎?”
“沿着這條街一直往前走,到了第二個路口向左拐,直走就到了。”多看了一眼看着他咧嘴傻笑的桑宛凝,那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羣之中,“不過,上一任縣令剛剛調任別處,新的縣令還未到,你若是想遞狀紙的話,只有過幾天再來了。”
新的縣令還未到?桑宛凝揉一揉叫得更厲害的肚子,想起剛纔那個一身習武人裝扮的年輕男人說得這最後一句話,垂頭喪氣地在街角一塊青石板上坐下。
原本還想着要找到縣衙,憑着自己在港城警局的工作經歷,找份捕快什麼的工作,也算是專業對口,先養活自己呢!誰想到現在連這條路都暫時走不通了!張老千啊張老千,你設計開發地這叫什麼破穿越時光壺?叫整人壺還差不多!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麼糟糕!
太陽漸漸升至正空,餓得暈頭轉向的桑宛凝在綠樹掩映的小城裡漫無目的地閒逛了一圈又一圈,經過當鋪的時候,好幾次想把手裡那件質地不錯應該值幾個錢的白色襯衣當掉,終究還是又縮回了腳步。
哼,既然他不想欠她什麼,那她桑宛凝也該有骨氣一點,就算餓死,也不能吃用他這件破衣服換來的錢買的東西!等哪天她抓到了這個殺人兇手,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件衣服還給他,還袍斷義,兩不相欠!
桑宛凝又餓又熱,眼冒金星地扶着牆角在一處屋檐下剛坐下,忽然聽到不遠處的街角傳來一陣喧譁之聲。
“廢話少說,快點拿錢來!你把老子的傳家寶給廢了,難道就想這樣開溜嗎?”一個赤着膊,只穿一條補丁連補丁油膩膩地的粗布麻褲的瘦小男人,將又枯黃又稀疏的辮子盤在腦袋上,扯着大嗓門不依不饒地嚷嚷着,吸引了不少的人圍觀。
“你胡說,我們剛纔根本就沒有碰到你,怎麼會是我們打爛了你的玉如意!”那個被他拽住胳膊丫鬟模樣打扮的女子,被這麼多人指指點點,又羞又氣地跺一跺腳,掙扎着要甩開他的手。
“什麼不是你們打爛的?這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你們還想抵賴不成?毛伍,卞樂,大聲地告訴各位在場的父老鄉親,你們剛纔都看到什麼了?”瘦小男人下巴一揚,人羣中兩個裝扮穿着和他大同小異的閒漢,立刻笑嘻嘻地站了出來,繪聲繪色地把剛纔他們如何無意間從這裡經過,又是如何看到了這一老一少兩個婦人,是如何地不小心打爛了阮丁的祖傳寶物玉如意,一一道來。
圍觀的人雖然都知道這阮丁、毛伍、卞樂三人,素來便是靠這等坑蒙拐騙的伎倆,詐路過的生人幾個錢財過活,卻都敢怒不敢言,只是向被他們纏住的那兩個倒黴的婦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你想要銀子好好說就是了,動手動腳幹什麼?快放開蝶兒!”年長一點的婦人,雖然穿着普通的衣衫,卻自有一股雍容的氣度,此刻向阮丁呵斥一聲,不怒自威,“你開個價吧,要多少?”
“呦嗬!口氣倒是不小!”阮丁愣了愣,迅速地在腦子裡把方圓七村八寨的大戶人家的夫人想了一遍,可就是沒有印象眼前這個氣質不凡的婦人是誰家的寶眷,心一橫,索性豁出去了,攤開了手掌,“這個數!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好,沒問題!”那個婦人答應地很爽快,想也不想就點了點頭,“你先把包袱還給我,我們的銀兩全在那裡面,我給你五兩就是!”
“不,夫人,你弄錯了,不是五兩。”阮丁搖了搖頭,再次攤開手掌,不慌不忙地糾正道,“是五十兩!”
五十兩?!其實史癡桑宛凝並不知道這五十兩銀子具體是個什麼概念,只是聽那些圍觀的人在阮丁報出這個價後,立刻一片譁然,在心裡把五十兩銀子自動換算爲五百塊人民幣之後,依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開什麼玩笑!就地上那斷成兩截的破東西,一看就知道連最下等的玉石都算不上,居然敢要價五百塊錢?這潑皮未免也太得寸進尺了吧!要不是肚子空空如也,沒有力氣打架,她早把他好好教訓一頓了!
桑宛凝揉着肚子,憤憤地瞪一眼阮丁的後腦勺,將目光落在那個手裡一直拿着一串念珠,嘴角不知什麼時候掛上了一抹淡淡笑意的婦人臉上。
“這位小哥,恕老婦我多言,做人還是見好就收來得聰明些。”等周圍一片譁然之聲漸漸平息下來之後,年長一些的婦人撥動着念珠,平靜地說,“依我看,你不如就收下這五兩銀子,畢竟,它對你來說已經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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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夫人,我們只要五個銅板!”老婦人拿出一錠大大的銀子遞過來,阮丁眼巴巴地看着她,不敢伸手接下,桑宛凝連忙擺擺手,“這支玉如意本來就不是您摔斷的,向您要五個銅板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況且,如果夫人您這次給了他們五兩銀子,他們嚐到了甜頭,下次說不定還會故技重施去敲詐別人,所以,還請夫人就只給他們五個銅板的本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