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若不是她早慧,知曉自己的優勢,只怕她那懦弱的父母如今也過不上這樣的好生活。
白璐所言的按照人頭分配田地,於她乃是最爲有利的。
雖則她不一定會一直在這裡待着,但每一個有利可圖的地方,她都不會錯過。
也是因爲這樣,她顏雅才能靠着自己護佑父母。
至於另一層原因,便是爲了李清年。
她已然看得分明,李清年是要留在此處的。
今世同前世有了很大的差別,不止白璐變了,李清年也變了,從前李清年同她一路逃荒時,再沒有多管閒事過。
可如今,這些暗中保護他的護衛都已經成了明面上的,甚至還被白璐各種借用,李清年也沒有反對過。
如果事情再這樣發展下去,對她會極爲不利。
她必須儘快提高自己在李清年心目中的地位,即便是向白璐低頭。
反正,她在白璐面前服的軟,她都會記在心中,日後總要一一討回來的。
“從前的法子已經讓許多人家苦不堪言,爲何我們今日不趁着從新開始的機會改變呢?”顏雅走到白璐身邊站定,與白璐對視了一眼,掩去眼中的忌憚,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悲天憫人。
“各位家中男兒郎多的,其實並無什麼損失,而日後若娶了媳婦,得到的土地可變多了,”顏雅說到這頓了一下,“難道,這不是好事嗎?”
這番話下來,無論是裡四村還是留雲村,幾個反對強烈的都鬆動了。
只是,還有些人有着疑慮:“可若不給女子分那麼多,男子分到的地豈不就不止兩畝?”
還是那臉頰帶痣的壯漢開的口,他腦子轉得快,更是打心底裡看不起女子。
他隱隱有種感覺,若真平均分地了,日後會有大麻煩。
“如今雖然是亂世,可官老爺們大部分仍然還在他們的位置上坐得好好的,”白璐看了顏雅一會,移開目光迴應道,“律法早有規定,平民所得土地每人不可超過兩畝,否則便得繳納罰金。”
“嚴重的,就不得不去牢裡待上一陣子了。”顏雅把她的話說完了,還好她腦子轉得快,想到了律法這一條。
“不知,你想多分多少土地,又有多少銀錢呢?”白璐笑盈盈地看着那男子,她不知道這人叫什麼,但見他身後站着的好幾個男子,一看就是一家人。
裡四村裡有這麼多壯漢的人家不多,想來應是白家人平日裡也不怎麼願意招惹的張家了。
“大哥,別說了,三弟他們往後娶妻也能多得些好處。”壯漢身後的男子拉了拉他,低聲勸道。
“你懂什麼,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怎麼能隨意亂改。”張虎甩開自己二弟的手,又看了眼自己身邊低着頭半句話不敢說的妻子,眼裡厭惡更深。
這些女子什麼都不懂,還妄想改弦更張。
他從前聽書時聽過,婦人執政,便是牝雞司晨,是不合禮法的。
原本他還想着白家的女兒這些日子不知爲何總能拿出些新奇東西來,該是發現了什麼好地方,準備處好關係去探探底。
但現在,真是給了她臉了,還想跳到男人頭上作威作福。
這事一旦成了,女人的身價不就水漲船高了?
那樣自己幾個弟弟還怎麼娶妻?
“你一個小丫頭,這些天給你面子讓你走在前頭,你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張虎往地上啐了一口,遠遠指着白璐滿臉的嫌棄。
“分地這種大事也輪得到你說話?你給我哪涼快哪待着去,這麼丟人現眼的,真是把你家祖先的臉往地上踩。”張虎邊說邊往白璐那邊走,一副要揍人的架勢。
白海生一直站在自己女兒身後,見張虎來着不善,直接一步跨到了白璐跟前擋住她,戒備地盯着張虎。
“張虎,你想做什麼?”白海生的手受了傷,這些天雖然特意養着,可路途勞累,並沒有恢復過來。
可他還是站在了白璐身前,想要護她周全。
“你不會教育女兒,我來替你教育教育,好叫她知道什麼是婦人之道!”張虎獰笑着,他早就對白海生有意見了。
平日裡白海生身體強健不好對付,如今他受了傷,不趁着他病好好收拾收拾,便是白瞎了這個機會。
“爹,你往後。”白琮和白珂哪裡會看着白海生帶傷和人打架,也站了出來,攔在兩人之間。
張虎的弟弟們見白家這邊全員出動,也不願落了下乘,都拉起袖子就走了過來,個個凶神惡煞,宛如鬥雞。
顏雅站在白璐身邊,臉上是憂慮,眼裡卻是興奮。
打起來打起來,最好把白家這些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纔好。
她看向白璐,卻沒看到預期中白璐害怕的神情。
白璐把身前的白海生往自己身後拉,又繞開白琮和白珂迎向張虎,臉上無畏無懼,大聲道:“我說過了,如有不願的,可自行離去。但若有鬧事的,別怪我不客氣。”
“喲,你想怎麼不客氣?”張虎被白璐的話逗笑了,不明白這麼個小丫頭有什麼底氣和他說這樣的話。
這個地方是他走了那麼久才走到的,憑什麼要離開?
就是要走,也該是白璐這黃毛丫頭走。
“不知你可聽說過一個詞,叫殺雞儆猴?”白璐也笑起來,從腰後拿出菜刀,在手上掂了掂。
“你敢?”張虎見白璐二話不說就掏出了菜刀,腳步頓了頓,隨即又覺着白璐這樣的年紀,連殺雞都不敢,定然是嚇唬他的,便又大起了膽子。
“那日在迎風嶺,我們遇見了一羣狼,”白璐也朝着張虎走去,手裡的菜刀在陽光下閃着刺目的光,“爲了活命,這把菜刀沾了十隻狼的血。”
張虎聽到迎風嶺三個字便又停住了腳,他們是從那裡走過的。
本來還擔心有狼,可到了那裡一看,滿地都是死狼。
有完整的,有殘破的,更有被剔了肉的,腥臭的狼血薰得他吐了好幾回。
他看着白璐手上的菜刀,似乎能從上面聞到那讓他作嘔的味道。
這丫頭,真的殺了狼?
還殺了十隻?
“不信的話,你便再往前走一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