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卿柔原本還在質疑自己的心思,可當她回到府上時,府上下人的議論聲,正好驗證了她心中猜測。
柳氏身亡的消息傳開,全府上下陷入哀悼當中。而大家議論着的,正是二小姐桑曉汐。
她可是出了名的孝順,自己的生母死了,怎麼都是要守孝的。
“這不正好嗎?二小姐不想嫁人,這下,她不用擔心老爺逼着將她嫁出去了。”
“還能這樣想嗎?”
這說法,不是和桑卿柔想的一樣嗎?
她一路往前廳去,這個時候,父親應該會在那裡。
果不其然,她還沒進去,就聽到了裡面傳來的說話聲。
桑曉汐跪在地上,哀痛至極,向桑誠淵磕了三個響頭:“父親,過世的是我生母,太辰國以孝爲先,若是父母身死在,做兒女的必定要守孝三年。我娘是妾,長姐無需爲我娘守孝,可女兒不一樣。柳氏是女兒的親孃,要女兒做到視若無睹,那是不可能的。”
“你想幹什麼?”
“女兒想爲我娘守孝五年,希望父親能夠成全。”
桑誠淵當時聽了,頓時皺起了眉頭:“守孝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守孝五年,這有些說不過去。你可知道,五年後,你都多大了。女子最好的那幾年,你打算全部用來守孝嗎?”
而且,妾室生死,是沒有規矩要守孝的。
桑曉汐如今披麻戴孝,更像是在詛咒金玉顏。桑誠淵沒有計較,已經是極大的恩典,不想,桑曉汐競想借着這個機會,爲自己爭取五年的安穩。
桑卿柔聽了都大爲驚歎,她這一開口,可真夠貪心的。
桑曉汐被這麼一問,當場哭了出來。
“父親,我娘對你的感情,你不是不明白。她這一生都是爲了你,到死都不曾得到正室的名分,還請父親念在我娘對你一片癡情的份上,給她最後留些體面吧!女兒能爲她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的。”
桑誠淵看她痛哭流涕,心裡有些動容了。想起柳梅活着的時候爲自己做的那些事,最後她悽慘的死在了地牢中,讓女兒爲她守孝五年,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而且,這是她自己願意的。
他正想答應,就在這時,桑卿柔從外走了進來。
“這件事,我不答應。”
桑卿柔突然出現,讓桑誠淵一驚,這個時候,卿柔怎麼過來了?
“卿柔,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陪在你母親身邊嗎?”
“我剛從律正堂回來,正好聽到你們的談話。剛纔,妹妹說要爲柳氏守孝五年,這件事,我不答應。我以桑家嫡長女的身份表態,我不同意。”
桑誠淵也知道,這兩個女兒面和心不和,遇到這種事,桑卿柔站出來公然反對,這還是頭一回。
他拉着卿柔走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卿柔,柳氏走了,你妹妹痛失生母,心裡難過。你將心比心,她想自己爲生母守孝五年,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既然他自己願意,我們就不要攔着了。”
桑卿柔看着自己的父親,見他竟和自己說起‘將心比心’,不由覺得可笑。
“父親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有想過母親的感受?難道你忘了,柳氏爲何進的地牢,又爲何會在地牢中自盡身亡嗎?”
桑誠淵頓時沉默了,這件事他當然沒有忘記。可是,人都已經死了,他們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卿柔,柳氏人都已經死了,我們何必還抓着這事不依不饒?”
“是我不依不饒嗎?柳氏可以一根繩子刪掉一了百了,她造下的孽,誰來承擔?受苦還不是我母親?她現在還臥病在牀,身子大傷元氣,我師父說了,想要徹底恢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以後還不知道會落下什麼病根。這樣的病根將伴隨她一生,也就是說,我母親餘生都要被柳氏折磨着。她死了,都不能讓我母親安寧。父親,你說,我憑什麼原諒?”
桑誠淵想要拉着桑卿柔,讓她小聲一點,卿柔偏要大聲一些,讓桑曉汐聽得清清楚楚。
“這幾日,我從書上讀到一句話,今日也送給父親,父親聽好了。這句話就是: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她說着,瞥了一眼桑曉汐:“父親不是我,怎會理解我心裡的苦?父親更不會知道,此刻的母親,心裡有多苦。”
桑曉汐冷着臉衝上前,若不是桑誠淵攔着,這姐妹倆今天就要動起手來。
“苦?長姐口口聲聲說自己苦,卻不看看,其他人比你更苦。你也會說自己是相府嫡長女,有這樣的身份,你如何敢說自己苦?最苦的,應該是我娘。”
桑卿柔諷刺地笑了:“你娘苦嗎?到底是你娘苦,還是我母親付出更多?最後,她還要被柳氏折磨,柳氏死在地牢倒是乾脆,我母親卻要一直承受毒藥帶來的痛苦。”
桑曉汐這時卻笑了:“這是她應該受的。這就是命!她竟然穩坐了相府當家主母這麼多年,自然要承擔風險,在其位,謀其職。這麼簡單的道理,長姐不懂嗎?”
“所以,我說柳氏也是活該!一身爲妾,就是她的命。你以爲,給她穿上紅嫁衣,她就能成爲正妻嗎?不可能的!我告訴你,柳氏不僅不能成爲正妻,她身爲妾室,蓄意謀害當家主母,她連葬入桑家祖墳的資格都沒有。”
桑曉汐冷着臉瞪着桑卿柔:“你說什麼?”
“有我在,我絕不讓柳氏葬入桑家祖墳。父親,此事你最好考慮清楚,若是傳出去,大家只會說你偏愛妾室,連自己髮妻的生死都不管了。我母親還爲你安排好了三位美妾,她面面俱到,難道就是容許你這樣羞辱他的嗎?就算我母親答應,金家的人也不會答應的。”
桑曉汐冷哼道:“長姐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威脅父親?父親當朝宰相,豈會受你的威脅?父親,我娘鍾情你一輩子,她就算死,也應該葬在你身邊纔對。若你百年之後,女兒還可讓你們同寢。”
兩個人各執己見,一時間,桑誠淵也陷入了困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