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力格圖活動着手腕,餘光瞥了瞥阿斯干的方向,突然對着成格勒呲了呲牙:“阿爸的事最大,咱們兄弟先把阿爸的事情弄清楚。更何況,鷹冠也被兇手帶走了……”
鷹冠是蠻族立帳時由十二部首領聯手打造的,只此一頂。沒有這頂鷹冠,十二部便可以不承認新任蠻王的身份。
聽到卓力格圖說得誠懇,成格勒想了想,提刀的手臂垂了下來,眉目間滿是不耐:“那你說怎麼辦?”
卓力格圖不答,反倒把目光投向阿斯干:“你怎麼說?”
看着卓力格圖簡單幾句就壓下了成格勒的怒火,又把問題引到自己這邊來,阿斯干的額頭微微跳了跳。
自己這個半路跑回來的弟弟,還真是麻煩。
成格勒倒是直接,大聲嚷嚷起來:“阿斯干,咱們怎麼辦?”
阿斯干皺起眉頭:“別急!”
對於這個只會蠻幹的弟弟,阿斯干也着實有些無奈。
成格勒提了提手裡的刀,面色越發不善起來:“阿爸沒了,你跟我說別急?”
“兇手應該還在附近。”卓力格圖一手按住一個,反倒擺出了一副和事佬的模樣,“不如我們先把兇手找回來萬蹄踏成肉泥,其他的事情晚些再說。”
成格勒橫了阿斯干一眼,把刀收回鞘中:“好。”
對於阿斯干這個平日裡總是陰沉沉的大哥,成格勒早就看不順眼了。
阿爸的那頂鷹冠,他知道阿斯干也想要。
可要是不能先替阿爸報了這個仇,他們又哪有臉面去戴上那鷹冠,面對金帳外的子民?
雖然平時看卓力格圖也不太順眼,可不得不說,卓力格圖的這個提議還是對了他的心思。
眼見着卓力格圖和成格勒達成了統一,阿斯干的眼底閃過絲絲兇光。
等自己成了蠻王,定要叫他們的部落從十二部裡除名纔是!
卓力格圖挑眉看向沉默不語的阿斯干:“莫非你不想找出兇手?”
“笑話!”阿斯干哪裡能忍得了這屎盆子往自己的頭上扣。
他的眉毛一豎:“不如我們便兵分三路,分別追擊!”
“好!”成格勒點了點頭就要往外走,卻忽然被阿斯干伸手攔下。
成格勒閃亮的長刀再次出鞘半截:“你!”
阿斯干拉着臉:“你要去哪邊?”
“當然是往南!”成格勒一點都不含糊,“殺害阿爸的人,估計就是中原人,我當然要南下去攔他!”
阿斯干的眼睛微微眯起。
成格勒看上去憨直,可腦子卻不算太笨。至少在兇手的身份上,他也是這麼想的。
北蠻十二部,沒有哪一部會在殺了人之後還把屍首擺成如此模樣。
人死之後迴歸長生天,屍首對北蠻人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只有那些中原人,纔會那麼講究那些所謂的意義。
而且帶走了鷹冠,恐怕也是那中原人想要挑起蠻族的內亂,刻意而爲的。
眼下金帳在安西道附近,那中原人若是要回去,往南是最近的路線。
可要是他想掩人耳目,往東雖遠,倒是條更安全的路線。
想到這裡,阿斯干陰惻惻地笑了笑:“那我便往東。”
卓力格圖也乾巴巴地勾了勾嘴角:“我往西便是。”
阿斯干用餘光瞥了他一眼,根本沒有發現那勉強後面的竊喜。
北面就是莽莽荒原,沒有人會自尋煩惱,他們根本連提都沒提。
此刻的冷懷澤,正與卓力格圖的預期相符,往西一路狂奔着。
西面的恩雅神山,山高千仞,山上終年積雪不散,更是鳥雀難渡。
翻過了恩雅神山,再從達朗高原穿下去,就又到了林國的最西邊陲——安西道。
“駕!”
輕喝一聲,冷懷澤的雙腿夾了夾馬腹,讓那黑馬在夜色中飛快地穿行。
離開金帳已經二百餘里,冷懷澤卻絲毫不敢怠慢。
而他的擔心,也確實不是多餘的。
金帳營地裡已經燃滿了火把,三部的勇士的左臂綁着白布,如洶涌的潮水般從營地的大門衝了出來。
幾聲嘹亮的鷹唳,瞬間傳遍了天色微明的廣闊原野。
“都準備好了?”卓力格圖愜意地騎在馬上,朝着身邊人隨意問了句。
粗獷漢子重重點頭:“沒問題。”
“走吧。”
鷹飛於高天之上盤旋遊弋着,不斷指引着隊伍前進的方向。
“去找找。”卓力格圖牽了牽繮繩,朝着粗獷漢子歪了歪頭。
粗獷漢子會意,從脖子上取下一隻古樸的哨子,用力地吹了起來。
哨子是特製的,哨聲只有鷹才能聽得見。
按着哨聲的指引,天空中的雄鷹忽然雙翅一振,向着右側撲飛而下。
“這邊!”粗獷漢子大喝一聲,當先帶着馬隊往右側奔了過去。
結果當然是撲了個空。
如是撲空了三四次之後,馬隊裡的人徹底沒了脾氣。
“不如就此歇息吧。”粗獷漢子提的建議立刻得到了卓力格圖的批准。
燒起一堆篝火,卓力格圖望着跳動的火舌,整個人意外地沉默。
在阿斯干與成格勒的隊伍裡,也同樣有火苗燃燒着。
不同的是,那兩堆所使用的燃料,看上去倒像有着四肢一般。
朔風吹過,陣陣肉香早已把遠處的狼羣引了過來。
它們的雙眼腥紅,對着那香氣的來源已經是躍躍欲試。
這兩支隊伍裡剩下的人,也已經紅了眼睛。
隊伍剛剛分散開準備休整,正是所有人戒心最低的時候。
阿斯干與成格勒身邊最爲倚重的護衛,竟突然對他們動起了手!
“大人,喝嗎?”護衛從馬腹旁摘下巨大的水袋,笑眯眯地示意着。
得到了准許之後,護衛的手一揚。
水袋瞬間爆裂開來。
散發着巨大異味的黑色液體,噗地灑滿了阿斯干與成格勒一身一臉。
暗道一聲不妙,二人此時的反應倒完全是親兄弟了。
就地往旁邊一滾,二人想要把那黑水在地面的枯草上蹭個乾乾淨淨。
只可惜動手的人不可能讓他們如願。
不知何時已經備好的火摺子在空中劃了道優雅的弧線,穩穩地落在了他們身上。
轟!
一大團火光燃起,瞬間將二人的身影吞沒。
動手的人卻只是站在原地,含着淚喃喃自語:“阿姐,你的仇我已經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