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連嘴皮子都哆哆嗦嗦的謝大學士,於小暖趕緊過去見禮,順便打斷了他不斷積攢的怒氣。
畢竟今天的技能點可都用完了,萬一謝大學士氣出個心臟病腦溢血的,到時可想救都不好救。
謝葦杭揉着又腫又燙的臉頰,忽然呲地一聲笑了出來:“叔父,您今天才知道嗎?”
“謝家,就快完啦!”
“謝家這棵大樹上,長的全是蛀蟲。”
“別說我只是謝家旁支的女子,就算是主家嫡出,只靠我和建安哥哥又能如何?”
謝大學士的臉漲得發紫,捂着胸口的手抖得厲害。
於小暖趕緊給旁邊的冷懷澤使了個眼色,讓他把謝大學士攙到旁邊去休息。
謝葦杭怨毒地瞪了於小暖一眼,轉身跑出了一方館,也沒坐謝家的馬車,不知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於小暖不想,也根本沒有義務管她。
謝大學士喘了半天,終於順下了梗在胸中的那口氣:“家門不幸啊……”
“曹家纔是受害者,謝大學士莫要忘了。”於小暖不冷不熱地頂了一句。
謝大學士怔了怔,隨即點點頭,對着於小暖拱了拱手:“此事我會處理,還要多謝於姑娘告知。”
“現在就敢做出這種事來,若是再放任阿杭,怕不是要把天捅個窟窿……”謝大學士頹然地長嘆了口氣,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送走了謝大學士,於小暖這才發現在一方館門口探頭探腦了半天的驛員。
“於姑娘,今日你這可真熱鬧啊……”雖然不認識謝大學士,卻能看出他身上那濃重的官威,驛員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
於小暖無奈地搖了搖頭:“別提了,這一天天的,都是糟心事。”
用竹筒換了竹筒,看着腳步輕快離開的驛員,於小暖乾脆對着冷懷澤招了招手,拉着他一起坐在了院子門口的臺階上。
“你哥的信。”
冷懷澤早就知道冷懷逸在給於小暖寫信,只不過想幫哥哥追回嫂子的他,一時不知到底說些什麼纔好,乾脆憨憨地嗯了一聲。
本以爲平定了黃家,冷懷逸那邊就能帶着平安縣的鄉民們慢慢過上正常的安定生活。
可看着手裡的這封信,於小暖只覺得心頭像是有把火在燒。
『小暖,今日發生了一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告知你……』
事情還要推回到數天前。
借鎮西軍之手鏟除了黃家這個盤踞平安縣數十年的毒瘤之後,冷懷逸並沒有停下腳步。
他想做的事情,要更大,更難些。
平安縣的土地,有一大半都在黃家手裡。
這次查抄回來的土地,需要想辦法坐實是由黃家偷搶拐騙來的。
只有這樣,他才能把這些土地重新分還給“苦主”,也就是平安縣本地的百姓。
以他的手段,想要操作這件事並不難。
難的是他需要清楚地瞭解平安縣縣城裡,以及下面附屬的村子,到底都是什麼情況。
先把情況摸清楚了,才能更有目的性地把地分給有需要的人。
若是再養出個黃家來,那就是他冷懷逸的無能了!
畢竟他要的,是在任期的五年裡,搏出一個比上上還優秀的考評。
只有這樣,他纔有希望重回京城,回到那個充斥着權勢的名利場。有了權勢,他纔有信心在接下來的鉅變裡,護於小暖和冷家周全。
要知道,平安縣往年的稅收,可是沒有一年能交全的。
若是這些土地分配得當,他已經算過了,在五年的時間裡只要沒有什麼天災人禍,平安縣的稅收不光能夠交全,甚至還能在不加稅的前提下,把之前五年欠的部分都補齊!
“冷二,走吧。”揹着兩個揹簍,冷懷逸帶着那個少年,慢慢地走入了縣城北邊的山林裡。
那邊是整個平安縣治下,最爲窮困的村子。
安寧村。
剛一進山的時候,少年還滿臉興奮,跟在冷懷逸的身後問東問西。
雖然他問上十句,冷懷逸也未必會回答一句,可他依舊樂此不疲。
直到走了四個時辰曲折盤旋的山路之後,少年終於累得像只死狗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人,不,不行了……咱們歇歇,歇歇再走……”
冷懷逸挑了挑眉,從腰後摘下自己的水囊遞給少年:“少喝兩口,省着點。”
一個時辰前就喝光了自己的水,少年的臉騰地紅得像猴子屁股似的,小心翼翼地抿了兩口,又把水囊擰好還給冷懷逸。
密林裡光線不好,明明還有一陣子纔會黑天,可這會兒林子裡就已經鬼影憧憧了。
“大人,還得多久能到啊……”少年捏着自己又酸又疼的小腿,一個勁兒地呲牙咧嘴。
冷懷逸盤算了一下,輕輕勾起嘴角:“快了。”
少年根本沒想到,這一句快了,意思便是入夜。
嗷嗷幾聲長吠,嚇了少年一跳,他趕緊往冷懷逸身邊靠了靠:“大人,這是狼還是狗啊……”
冷懷逸眯起眼睛,藉着月光看見了遠處村莊的輪廓:“看家狗。”
少年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胸脯:“幸好幸好,幸好是狗。”
“記得我跟你說的。”冷懷逸特意叮囑了少年一句,這才帶着他繼續往村口走去。
只是這安寧村裡,竟無半點燭火。
少年有點畏懼地嚥了咽口水:“大人,這村子?”
“咳咳!”村口第一家,忽然有男子的咳嗽聲傳出來。
冷懷逸正了正色:“我們是過路的採藥人,想在貴地借宿一晚。”
鞋底趿拉地面的聲音緩緩傳近,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半邊。
藉着還算明亮的月色,少年很快看清走出來的,是一個光着上身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極瘦,胸前的肋骨幾乎根根分明。
“你們,是從哪來的?”男子滿是戒備,手裡還提了根棍棒。
“我們是從縣裡過來的,在山裡轉了三四天,實在餓急了。”冷懷逸臉上寫滿了真誠,裝模作樣地從懷裡摸索了半天,摸出三五個銅板來,肉疼地咬了咬牙,遞到了男子的面前。
“麻煩大哥給弄點水喝,再隨便給口吃食就行。”
男子一把奪過銅板,想了想,手裡的棍棒無力地垂下來:“唔,跟我來吧。”
剛走到院門口,男子忽然一扭身,惡狠狠道:“我們村的規矩,晚上進了院,不許多說話,不能點火,記住!”
“好好,我們省得哩!”冷懷逸連連點頭,拉着少年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