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暖看着桌上背景深厚的幾人,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好。
好在鍋子裡的湯底及時地滾了起來。
“若是此次能夠高中,你們想要去哪裡?”錦衣少年的嘴角還帶着豔紅的油漬。
大鬍子看了冷懷澤一眼:“我家應該會想辦法,讓我回廣南吧。”
他的表情裡,倒是有着說不出的羨慕。
“怎麼,不想回去?”冷懷澤雖然沒有老三那麼會看眼色,但奈何大鬍子的情緒實在外露得太好猜了。
大鬍子怏怏地點了點頭:“我倒想跟你一起,好好去軍營裡見識見識。”
“我也一樣!”錦衣少年顧不得嚥下嘴巴里麻辣滾燙的肉片,嘶嘶哈哈地就開了口。
冷懷澤勾了勾嘴角:“我又有何德何能,讓你們跟着我一起混?”
“就憑你今天在考場上露的那幾手,我李思明服你!”錦衣少年猛地一拍冷懷澤的左肩。
他的右肩上,大鬍子的手也拍了上來:“我也服了!”
冷懷澤想了想,忽然一挺脊背,神采中滿是驕傲:“好,若有機會,咱們便同去闖上一闖!”
於小暖看着少年們的意氣風發,微笑着悄悄離開了房間,把空間留給了即將展翅高飛的雛鷹們。
武舉的名單,已經被送進了御書房裡。
丁無忌叉手立在旁邊,靜靜等着皇帝的吩咐。
“冷懷澤……”看着無論是文試還是武藝都是第一的這個名字,皇帝的嘴角突然露出了詭異的笑意。
不識時務的冷懷逸去了西邊,本以爲冷家這幾年之內都用不上了,可沒想到這冷懷澤到底還是憑着自己的本事,硬生生站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這樣倒是正好。
“無忌啊,你說要是把這冷懷澤送到鎮西軍去,如何?”皇帝饒有興味地擡眼。
丁無忌立刻乖巧地低下頭:“軍國大事,奴婢不敢多嘴。”
“哎,是朕讓你說的。”皇帝的臉微微板着,不知到底是喜是怒。
丁無忌其實早就揣摩好了他的心思,卻還要故作沉吟:“依奴婢看來,那鎮西軍不太聽話,倒是需要換些血進去。”
“冷懷逸之前狀告鎮西軍,想來鎮西軍對冷家,不會有什麼好印象。”
“而冷懷逸現在外放,冷懷澤正是孤苦無依。”
“陛下您若是重用了冷懷澤,必定能讓他兢兢業業地爲您辦好差事。”
雖然丁無忌嘴上說着不敢多嘴,可該說的話,倒也沒少說。
皇帝挑了挑眉,突然大笑起來:“還是你敢說!”
“爲陛下分憂,是奴婢的分內之事。”丁無忌重新躬下身子,滿臉都是謙卑。
皇帝似乎對他的忠心毫不懷疑,輕笑着拈起了案上的毛筆,重重地沾了些硃砂。
隨意在武舉的名單上勾了勾,皇帝把硃筆丟到案上:“去叫人來,準備擬旨吧。”
文淵閣諸學士,需要每日輪流在皇城中值守。
今日值守的胡安道,沒多一會兒就走了進來:“參見陛下。”
“胡愛卿免禮。”皇帝隨意地擺了擺手,“今次武舉……”
話說了一半忽然卡住,皇帝的臉上紅意微現,隨即又被他不動聲色地壓了回去。
胡安道低着頭只作不知。
“着冷懷澤爲頭名,遣往鎮西軍。”
“其餘圈出來的,都是朕看着順眼的,你看着安排便是。”
同樣低頭不語的丁無忌,在皇帝看不見的那一側,嘴角忽然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三日後的兵部衙門口,一大早就人聲鼎沸。
跟普通科舉不同,參加武舉的考生大多家境優渥。
出門前呼後擁對他們來說是常態,這下子單隻家僕們就已經把衙門前的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偏生這些家僕們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你踩我腳我推你肩,場面漸漸騷動。
眼看就要變成一場大規模鬥毆的時候,衙門口忽然一聲鑼響:“肅靜!”
“放~榜~啦!”
帶着僕役佔據了最好位置的江文星和李思明,滿臉都是得色。
沾了他們的光擠進來的冷懷澤倒是一臉嚴肅,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用緊張,我們都打探過了,你就是武狀元。”大鬍子往冷懷澤旁邊靠了靠,肘彎輕捅他的胳膊。
“我們也已經走了門路,跟你一起去鎮西軍。”錦衣少年今日依舊一身華服。
冷懷澤輕輕點了點頭。
黃榜緩緩揭開。
最上面那個位置,赫然正是冷懷澤三個大字。
“恭喜恭喜!”
道賀聲頓時四起。
那天的表現太過優異,周圍的考生們,就沒有不認識冷懷澤的。
冷懷澤做了個羅圈揖,倒是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
在確認了江文星與李思明都在榜上之後,冷懷澤連忙跟他們道了別,擠出人羣徑直往一方館那邊去了。
他打算第一時間,去跟於小暖報喜!
飛奔到了一方館門口,冷懷澤的腳步卻是頓了頓。
裡面爲何傳出了吵嚷的聲音,倒像是出了什麼事情?
門房大媽看見他的到來,立刻殷勤地爲他搬了個凳子出來:“我去通報東家。”
“好,我就在這裡等。”冷懷澤的眉頭緊鎖,注意力全放在了院子裡面,生怕於小暖吃了什麼虧,“若是有能幫忙的,便來叫我。”
門房大媽也正着急裡邊的情況,也不多與他寒暄,飛步跑去了後院。
後院的按摩間,現在着實熱鬧得緊。
數對主僕剛剛穿好衣衫站在院子裡,目光都往其中的一個房間瞟過去。
那房間門口,赫然站着眉目帶憂的謝葦杭!
“芸姐姐……”謝葦杭的大眼睛裡,淚光若隱若現。
謝葦杭與府城曹茵的關係不錯。
曹芸與曹茵,一本家一分家,雖然只見過一面,卻意外地聊得來。
憑着這個關係,謝葦杭倒也意外地與曹芸建立起了友誼。
畢竟朋友的朋友,可能也是朋友嘛。
房間裡的於小暖,此時早已連驚帶忙,全身幾乎被汗溼透。
曹芸的母親,正跪坐在曹芸的小牀前,滿臉是淚的她緊緊地攥着曹芸的小手。
像是隻要放了手,曹芸就會離她而去一般。
仰面朝天的曹芸此刻一動不動,臉孔與嘴脣滾燙腫脹得嚇人,意識也不甚清醒。
她的口鼻間的呼吸聲沉重得如同破爛風箱,聽上去像是喉頭水腫得厲害,隨時就要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