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蘭采薇忽然直呼起她的名字,直視着於小暖的眼睛,對她平靜地微笑着,“難過的話,哭出來也沒關係的。”
於小暖心底緊繃的那根弦終於徹底崩裂開來。
委屈如同決堤的浪濤,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該喜歡他的……”伏在桌案上,於小暖的肩膀聳動着,眼淚瞬間便打溼了半張衣袖。
蘭采薇急忙掏出手帕,塞到於小暖的手裡。
她的另一隻手,輕輕撫着於小暖的後背,若有似無地輕拍着。
哭聲漸漸低下去,於小暖揉了揉再次腫起來的眼睛,擡頭盯着蘭采薇:“是我錯了。”
蘭采薇依舊輕輕拍着她的背:“這又哪裡有對錯呢?”
“不過也跟我沒有關係了。”於小暖吸了吸鼻子,“我跟他和離了。”
蘭采薇這才意識到,於小暖嘴裡的他,原來是冷懷逸。
這讓她不覺有些困惑:“既然你喜歡他,可又爲何要和離?”
“他喜歡……旁人了。”於小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說出謝葦杭的身份來。
蘭采薇再難掩飾心底的憐惜。
那種被心上人欺瞞厭棄的感覺,着實是太糟糕了。
她也顧不得旁人的眼光,緊緊擁住於小暖:“傻丫頭,是他配不上你。”
“可他是狀元,以後還會是首輔……”於小暖嘟着嘴巴,聲音越說越低。
蘭采薇直接忽略了於小暖的話,雙手緊緊持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頓,像是要把這句話釘子般敲到於小暖的心裡:“他是什麼身份,一點都不重要。”
“對,不重要。”於小暖忽然跟着她的話,將這句重複了幾遍。
嘴巴里唸叨着,於小暖眼睛中漸漸生出了清明的神采。
“他是狀元又如何,我還是於小暖呢!”小丫頭突然鼓起腮幫,將下巴高高地揚了起來。
蘭采薇扭過頭,輕輕拭了拭眼角。
小暖能這麼快就想通,真好!
絲毫不在意形象的於小暖,左手直接抓起一塊核桃酥,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
蘭采薇帶着滿臉溫婉的笑意,欣然爲於小暖端茶倒水。
在四盤點心被於小暖掃光了一大半之後,她終於停了手,滿足地揉了揉肚子。
“不說這些糟心事了。”於小暖往椅背上靠了靠,“蘭姐姐,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蘭采薇也巴不得轉移於小暖的注意,立刻接起話頭:“我在長興坊賃了間宅子暫住,旁的倒是還沒打算。”
身爲前任花魁,在給自己贖身之後,蘭采薇手上倒也還剩下不少值錢的東西,至少也足夠她在京城安享晚年。
“可有想過做些生意?”於小暖突然託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蘭采薇。
蘭采薇誠實地點了點頭:“想是想過,可我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
“不如咱們就開一家專門給京城女子聚會的小店,如何?”方纔用綠茶配點心,於小暖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蘭采薇的眼睛一亮,隨即捂嘴輕笑:“專門給女子的店?聽上去不錯,就是不知道賣些什麼纔好。”
於小暖本來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眼下更是想找機會讓自己忙碌起來,以免又去因爲感情的事情傷心,當即拉着蘭采薇起身:“走,去一鍋端,我做給你看!”
遠遠跟在於小暖身後的皇城司探子,見她一副興沖沖的樣子,整個人頓時鬆弛下來。
早上知道她去辦了和離又哭了一遭,探子絞盡腦汁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報給丁無忌纔好。
這麼大的事,萬一那位發起火來遷怒自己,那就慘了。
幸好小暖姑娘這會兒心情又好了起來……
探子在心裡爲於小暖豎了個大拇指,這才施然跟了上去。
“小暖,你沒事吧?”遠遠看見於小暖過來,黃老闆趕緊放下手邊招呼着的客人,朝着於小暖迎了過去。
昨天給於小暖送回家,知道小丫頭有心事,黃老闆也是一宿沒睡好,生怕她有什麼事情。
一上午於小暖也沒來店裡,黃老闆正想着抽空去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沒想到她就來了這邊。
於小暖的眉眼間,還殘留着淡淡的倦意與憂愁,這讓黃老闆的心更是揪在了半空。
“沒事兒的,平叔。”於小暖灑脫地笑了笑,“就是與冷懷逸和離了。”
“什什什麼?”黃老闆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於小暖看着黃老闆的眼珠子都快要驚出來了,連忙拍了拍他的胳膊:“平叔,沒事的,只是和離而已,我爹他也知道了。”
黃老闆的眉毛快要耷拉成八字,喪氣裡帶着惋惜,卻又有些憤憤不平:“小暖,他可是欺負你了?”
看黃老闆下意識要去摸東西準備幹仗的架勢,於小暖噗哧一笑,眉宇更是舒展開來。
原來身邊的這些人,都是這麼關心自己呢。
“沒有,平叔,我這不是好好的?”於小暖趕緊捂着嘴轉了一圈,讓黃老闆看到自己全須全尾的樣子。
黃老闆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也不問緣由,直接勸慰起於小暖來:“沒事的小暖,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可滿街跑。不就是個冷懷逸麼,跟你和離是他的損失!”
這話於小暖越發愛聽,脣角的弧度彎得更大:“先不說這些晦氣的事了,平叔,咱們店裡現在可有牛乳?”
“還真有。”黃老闆領着於小暖就往後院走,“前半晌剛巧有賣牛乳的路過,看着還挺新鮮的,我就要了一桶,用井水鎮着呢。”
黃老闆記得於小暖喜歡牛乳,本想煮出些來一併給她送去,沒想到她就來了店裡,倒是省事了。
於小暖看着那一大桶牛乳,頓時眉花眼笑:“太好了!”
後院露天的小竈臺沒人在用,於小暖便讓人把這一桶牛乳都搬了過去。
正要開始動手,於小暖忽然一拍腦門,隨手拉住了個夥計:“你去常樂坊,把語桃姐姐請來。”
託冷懷逸的福,姚景中沒有被派到地方去做佐貳官,而是留在京中觀政。
所謂觀政,便是進入六部、大理寺之類的衙門去實習,儘快熟知政事。
不過這樣一來,姚景中就要找一個長久些的住處,不能再住在客棧裡了。
黃老闆托熟人幫忙,在常樂坊找了個小宅子,羅語桃忙着處理新家的事情,這幾日便沒來店裡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