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冷懷逸送來的信裡,正是按照諸光耀的口徑,把來龍去脈編得更圓了些。
謝大學士愁來愁去,忽然靈光一閃,立刻備車去了皇宮。
御書房裡依舊香塵瀰漫。
謝大學士不露痕跡地擰了擰眉頭,隨即跪倒在地:“微臣該死!”
“哦?”披散頭髮打坐的皇帝眼皮擡都不擡,話裡滿是戲謔,“散朝那會兒還好端端的,怎麼一下子就該死了?”
謝大學士哀哀慼戚:“微臣也是方纔得知,微臣的侄女在回京途中路遇雪崩,恰好被龍武軍所救。”
皇帝的手指動了動,換成另外的法訣,不慌不忙道:“龍武軍救了她,那是好事啊。”
“求陛下開恩,允許微臣接她回來。”謝大學士知道眼下這位陛下不好忽悠,只能實話實說。
皇帝的眼皮微掀,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你想去就去,多大點的事兒。”
“謝陛下恩典!”謝大學士立馬磕了個頭,歡歡喜喜地退了出去。
離了御書房,謝大學士這才鬆了口氣。
他這一來,明擺着是跟皇帝表忠心。剛剛他幾乎已經明示了自己對三皇子與龍武軍的事毫不知情,只是爲了侄女而來。
皇帝同意他去接人,也就是暫時信了他的說法,不欲與他爲難。
等把阿杭接回來,一定要讓她跟她哥老老實實地在府裡避避風頭,免得再給自己惹上無妄之災。
雖說自己已經打定主意要靠近那位了,可若是來得太容易,那保那位不會珍惜。
盤坐在御書房裡的皇帝,忽然翹起半邊脣角,對着身旁勾了勾手指。
桃花眼內侍不知從哪裡閃了出來。
“盯着點城裡的動靜,等到時間合適了,再添把火。”
桃花眼內侍恭敬地應下,皇帝滿意地閉上眼,御書房重新陷入一片寂靜。
“叔父……”謝建安就坐在門房小屋裡,眼巴巴地等着謝大學士的車駕回來。
從謝大學士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
只是他一聲不吭地進了謝府大門後,忽然皺眉教訓起謝建安來:“每逢大事有靜氣,你的修養都到哪裡去了?”
“叔父教訓得是。”謝建安知道眼下不是還嘴的時候,乖乖地聽着謝大學士的唸叨。
謝大學士看着關心則亂的謝建安,輕輕嘆了口氣:“陛下準了,我派人去接阿杭回來,你就老老實實在家守着,不許出門!”
謝建安連忙對着謝大學士長揖:“多謝叔父!我一定老老實實在家!”
當天傍晚,謝家派去接謝葦杭的人就偷偷摸摸地到了龍武軍的營地。只不過,他們連營地的門都沒進去,更別提把謝葦杭接出來了。
眼下這局勢,謝家根本不想摻合。若是能偷偷把人帶出來,也算合了謝大學士的意。
可龍武軍營地守門的衛兵,咬死了沒有謝家的證明,不可能讓他們進營接人。
兩邊僵持到半夜,實在沒有辦法,謝家人只好回了城。
第二天,一輛掛着謝家標識的豪華馬車慢慢悠悠地駛出城外。
城內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方纔滿意地眯了起來。
謝家這兩年,有意無意地在往三皇子的身邊靠攏。
只是這次龍武軍跟三皇子的官司,謝家恰逢其會,不得不一頭撞進去。
也不知道三皇子的心裡,究竟會作何感想。
被關在軍營裡的謝葦杭,根本沒想到外面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謝家人在營門口等着,她倒是好整以暇地跑去找了冷懷逸一趟。
“冷大哥,這幾天多謝你了。”謝葦杭斂衽行禮。
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頭上又帶傷,謝葦杭明顯又瘦了一圈,顯得越發嬌弱可憐。
冷懷逸對着她點了點頭,回了個微笑:“回去好好休養,莫要傷了根基。”
謝葦杭只覺得冷懷逸的笑容明亮得幾乎有些刺眼。
她強壓下心頭的躁動,對着於小暖和羅語桃也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姐姐們到了京城,記得來謝府找我玩。”
說完,她腰肢輕擺,緩緩離去。
羅語桃鄙夷地看着謝葦杭離開的方向,輕輕啐了一口,又捏了捏於小暖的手,在她耳邊低聲道:“可算走了。”
於小暖對着她彎了彎眼睛,搖搖頭示意自己並不在意。
什麼謝府不謝府的,回頭讓冷懷逸去鬧心好了。
反正於小暖心裡清楚,距離自己的目標,已經越來越近了……
謝葦杭走了之後,龍武軍的營地裡,變得越發平靜起來。
冷懷逸幾人被裹挾到案情當中,自然是不能離開的。
好在憑着於小暖的一手外科醫術,龍武軍對他們的態度越來越好。軍士們偶爾打回來些野味,說不準就會有那麼三兩隻野雞野兔的落到於小暖的手裡。
羅語桃被她投喂得幾乎胖了好幾斤,再不像當初生病時那般柔弱,性子裡的爽朗明媚也漸漸顯了出來,變得越發愛說愛笑。
老二在軍營裡,更是如魚得水般自在。
於小暖出面找了諸光耀,通過他跟閔將軍借了幾本兵書。
老二白天跟着龍武軍一起操練,晚上就努力研討那幾本來之不易的兵書。一有機會遇見諸光耀,老二就趕緊上前提問。
在於小暖加點的配合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諸光耀忽然發覺自己有些想要繞着老二走的衝動。
實在是當着下屬的面被他問了幾個問題又回答不出,着實有些丟臉……
日子就這樣過得飛快。
京城裡忽然波瀾再起。
三皇子勾結鎮西軍意圖謀反的說法,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在京城百姓中傳播了起來。
呆在府裡避嫌的三皇子聽說此事之後,連摔了好幾件珍貴的古玩。
他這次着實是被冤枉了。
老大殘疾,老二有外族血統,朝堂上的情況已經對他最爲有利。
他哪裡犯得上冒這麼大的風險,只爲了搞來那十來車的兵甲?
可現在事情既然已經攤到了明面上,他就算是再冤枉,也要等着刑部和皇城司的結果。
想到刑部,三皇子英俊的臉上不禁有些猙獰。
胡安道早就投入了他的麾下,今年更是隱隱有着向上一步成爲首輔的可能。可跟胡安道一同負責此案的刑部尚書王浦和,始終跟他的關係若即若離。
那王浦和的性情可謂是一板一眼至極,無論大案小案,都必須要證據十足纔會做出論判。
這些天來,胡安道一個勁兒地催,王浦和就一個勁兒地推。
捕快們三天兩頭地往案發現場跑去取證,靴子底都磨薄了。
可這案子的現場已經被龍武軍收拾得乾乾淨淨,又哪裡有那些捕快們發揮的空間?
三皇子只好捏着鼻子,哀求皇帝讓他們去找龍武軍求證。
有了皇帝的旨意,龍武軍倒也算是配合。只不過證人每次上堂都是問什麼才說什麼,不問的根本不會多說半句。
可線索這東西,總是一環扣一環。這次問出了這個,才知道下次缺了那個。
如此折騰來折騰去,一直從二月初折騰到二月末。
眼看城裡的迎春花次第盛放,趕考的學子們讓京城變得更加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