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十二年五月底,北方傳來軍報,突厥大軍攻陷幽州,大軍繼續南下,兵鋒直指山東濟寧,整個華朝,上至廟堂,下至市井,皆惶恐之極,北方百姓爲躲兵災,往南逃亡者不計其數。
半個月一晃便過去了,馮仇刀率領的兩萬精銳仍然沒有消息傳回,按照方錚的計策,細作已經調派下去,潛入突厥大軍的兵營中,只待馮仇刀功成,謠言將立馬如瘟疫一般傳遍整個兵營。
方家商號在北方的生意早已陸續停業,櫃上人手也一一召回,爲求安穩,方老爺甚至賤賣了北方好幾處店鋪。
方大少爺最近很忙。他談成的第一筆生意,如玉齋分號即將開業了。
“明天就開業了,咱們將請柬做得精美些,得看着上檔次,去秦淮河請一些姑娘來,穿着統一的服裝,站在門口排好隊迎賓,門口再多放些花籃,什麼?花籃都不知道?……我跟你們古代人簡直沒法溝通……”
“小壞蛋,你鬼點子還挺多,這些花招你是怎麼想出來的?”鳳姐俏生生的給方錚拋了一個媚眼。
“嘿嘿,鳳姐,我在別的方面花招更多,想不想試試?”方錚壞笑道。
鳳姐啐他一口:“小壞蛋,你就壞吧。整天就知道佔姐姐便宜,你便不知道做些有意義的事麼?”
“嘿嘿,我不害人就算是給社會做貢獻了……”
吳公子不算吧?反正少爺我覺得他走的時候心情挺……感激的?
“還有什麼鬼點子嗎?”
“……我琢磨着,是不是再來個剪彩儀式?剪綵都不懂啊?就是一長溜兒紅布,上面系一大串兒疙瘩,然後咱們和幾個貴賓拿着剪子,將那疙瘩給剪了,剪完將疙瘩扔盤子裡去……”
“什麼破儀式,無不無聊啊。”鳳姐翻着白眼道。
“……也對,太費布,能省則省。這個步驟免了吧,放幾串炮仗得了。”
“差不多就這些了吧?”
“未盡事宜我方家商號下面的人會補充的,放心,絕對萬無一失,鳳姐您就安心做您的冷豔老闆娘吧。”
“去!我是老闆娘那你是什麼?”
“咱兩家合夥,小弟當然是老闆啦,哈哈。”
建武十二年六月初一,黃道吉日,宜嫁娶,宜開業,百無禁忌。
天氣晴朗,無雲有風,金陵城北的石城門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流簇簇。
清晨時分,二十餘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皆花容月貌,體態妖嬈,身着同一款式的紅色宮紗束腰長裙,手執盛滿鮮花瓣的小竹籃,鶯鶯燕燕,笑語聲聲,一路行來,引得路人注目連連。
衆佳人在一家門口橫牽着紅綢的店鋪前駐足,隨即店內有夥計搬出一卷波斯國的紅色羊毛地毯,鋪展開來,地毯長約數丈,寬約丈餘,直將門口空地全部蓋住,並延伸至大街之上。
地毯鋪好後,衆佳人紛紛將手中竹籃內的鮮花瓣慢慢的均勻的灑在了地毯上,一時香氣撲鼻,聞者欲醉。
花瓣灑過,佳人們分成兩隊,呈雁形分列在店鋪門口,雙手於腹前執扣,面帶微笑的注視着過往的每一個行人。
店鋪門口聚集圍觀的人漸漸多了,大家都在好奇,擺出這麼大的陣仗,又是花兒又是美女又是地毯的,方式新穎,別出一格,這家店到底賣什麼?
直到太陽出來,門口圍聚的人已是層層疊疊,連石城門的大街都佔了一半去,可這家店鋪門口除了站着的面帶微笑的二十餘位美貌女子外,仍舊是大門緊閉,沒有絲毫動靜。
不一會兒,兩輛馬車遠遠駛來,馬蹄敲打在街面的青石板上,靜謐中傳出清脆的蹄音。
轉瞬馬車便在店門前停住。當先的一輛馬車內跳下來一位年輕男子,此男子面如白玉,鼻如懸膽,紅脣白齒,相貌堂堂。身着一襲白色長衫,領口袖邊綴着藍色的花邊,腳蹬青緞粉底小朝靴,腰懸流雲百福玉如意,舉手時盡顯風流,投足間神采奕奕,只可惜面上總是帶着幾分賊兮兮的奸笑,令整幅畫面失色不少。
年輕男子沒理會圍觀衆人的注視和竊竊私語,徑直走到後面那輛馬車處,伸手輕輕挽扶下來一位絕色女子。
此女子二十來歲年紀,一張鵝蛋粉臉,嫵媚的明眸顧盼有神,粉面紅脣,身材高挑,膚色白皙勝雪,眉目含情如畫,身穿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行在煙中霧裡,項頸上掛了一串明珠,發出淡淡的光暈,更映得她如粉裝玉琢一般。
不消說,此二人便是這家店鋪的東主,方錚和鳳姐是也。
二人下了馬車,款款行至門口處,方錚賊頭賊腦的左看右看,望着兩列如花似玉的美女迎賓們,嘖嘖稱奇不已。
鳳姐瞪了他一眼,道:“小壞蛋,看什麼呢?貴客們馬上便要來了,記着你是大東家,可別胡鬧丟了咱如玉齋的臉面。”
方錚笑道:“放心吧,鳳姐,小弟辦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就奇怪啊,這麼多美女,你上哪兒給找來的?她們真是秦淮畫舫裡的姑娘?”
鳳姐輕笑道:“我與幾家青樓楚館的媽媽相交甚厚,如玉齋開分號,需要她們手下的姑娘們幫忙,她們二話不說便借給我這麼些位,姑娘們稍加調教,倒是有模有樣。”
“哇,這手筆可不小,花了多少銀子?”
“不多,才一千兩。”
方錚心疼的輕皺眉頭:“太多啦,能不能跟這些姑娘們打個商量,不給銀子,肉償行嗎?小弟親自肉償。”
鳳姐好笑的白了他一眼:“你呀,你還是給你的嫣然妹妹肉償去吧,咱如玉齋可用不着大東家出賣色相。”
多日的相處,鳳姐已經知道方錚在外宅有了一房妾室,而且竟然是名震秦淮的嫣然姑娘,當日嫣然被人贖身後,神秘的消失了蹤跡,令得多少文人雅士嘆息扼腕不已,紛紛惋惜金陵失了一大瑰寶,誰能知道這塊瑰寶已被方大少爺金屋藏嬌,養在了深閨呢?倒是便宜了方錚這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紈絝少爺。
“創業不易,能省則省嘛,小弟心甘情願爲如玉齋做貢獻,年底分紅多算我一份便是了。”
“美死你,……咦?那是誰來了?”鳳姐忽然驚訝的看着南頭的大街。
方錚聞言望去,遠遠的,走來一隊人馬,約莫百餘人,居中一輛四馬齊駕的鑲金邊豪華馬車,馬車旁有校尉手執引幡,儀刀,鐙杖,班劍等儀仗,前有軍士鳴鑼開道,行人紛紛閃到一邊避讓。
“好大的排場,這誰呀?”方錚眯着眼哼道。方大少爺很不高興,小綠刻意花了不少時間將他打扮成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樣,正在顧盼風騷之時,不料一輛馬車便搶走了他的風頭,怎能不教方大少爺暗暗惱怒?
原以爲馬車只是路過,沒想到卻在方錚的店鋪前停下了,儀仗中走出來一位手執拂塵的小黃門,衝着圍觀衆人,用他那尖細的嗓音高唱道:“大華福王殿下到——大華長平公主殿下到——”
話音剛落,只見馬車中當先走出一位體態臃腫的胖子,身着紫色四爪蟒袍,面相憨厚,行動遲緩,帶着幾分若有若無般的笑意。
隨後跳下來一位嬌俏的少女,身着粉紅色宮裙,裙襬繡着繁密的花紋,衣襟上鑲滿真珠翠領。一張鵝蛋粉臉,眼珠黑漆清澈,兩頰暈紅,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
此二人不是別人,正是胖子與長平。圍觀衆人見來人竟是親王與公主,皆大吃一驚,紛紛下拜磕頭,一時間嘈雜的場面變得鴉雀無聲。直到小黃門大聲叫他們平身,衆人便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胖子與長平下了馬車便朝方錚走來,面上帶着溫和的笑容,還未走近便笑道:“恭喜方兄今日開張大吉,我和妹子前來道賀,怎麼樣?我沒來晚吧?”
方錚恨恨的白了他一眼,這小子出場竟然比本少爺還拉風,實在叫人不能忍受。
“我說胖子,你今兒是來道賀的,還是來砸場子的?你看看,這麼多人,被你們兄妹嚇得聲都不敢作,別人開業都是熱熱鬧鬧的,我這兒倒好,跟舉行葬禮似的,晦不晦氣呀。”方錚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胖子緊張得肥手亂擺:“呸呸呸!今兒是大好日子,可別胡說,我這不是來捧場嗎,你瞧,連我平日輕易不動用的儀仗都用上了,不就是來給你撐撐面子嘛。”
方錚一想倒也是,臉色頓時緩了下來,笑眯眯的道:“看在你這麼捧場的份上,今兒就不敲詐你了,不過紅包不能少,給你打個五折。”
一旁的鳳姐見親王與公主來到,不由大是緊張,待他們走近,便盈盈下拜,口中道:“民女拜見福王殿下,長平公主殿下。”
胖子凝目望去,見到鳳姐的絕色芳容,不由怪異的瞟了方錚一眼,口中卻道:“免禮,這位莫非就是方兄的合夥人?”
鳳姐款款回道:“民女正是。”
胖子苦笑一聲,又望了一眼長平,這沒心沒肺的丫頭,再不抓緊時機,方兄身邊的紅顏女子可就越來越多了,到時看你怎麼辦。
長平一見到鳳姐便不高興,俏臉板得緊緊的,小嘴嘟得老高。這狐媚子,竟然不知怎麼便攛掇了這沒良心的合夥開店,要銀子要人手,本公主有的是,這死沒良心怎麼不來找我合夥?定是那狐媚子勾引得他色令智昏了。
見方錚和兄長談笑正歡,長平猛地跳到方錚面前,一把拍上他的肩膀,大聲道:“喂!你這混蛋……呃,你這些天在幹嘛呢?怎麼不來找我玩兒?”
方錚如今最頭疼的便是這位刁蠻的公主,聞言不禁苦笑道:“我忙啊,大大小小的事哪樣不得我去忙活?你以爲都像你這麼閒?”
說完方錚一楞,哥們什麼時候竟能說出這番話來?貌似只有那些成功的精英人士才一天到晚將“忙”字掛在嘴邊上,以證明他是個棟樑,國家缺了他就沒戲了,百姓缺了他就活不了了……
方錚自豪不已,哥們是精英了呀,而且都精英一個多月了,難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