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廳內羣狼激奮,有自詡才子的還能保持風度,那些明顯是暴發戶的老闆們就表現得很不堪了,有拍桌子表達興奮的,有毫無氣質的吹口哨的,還有的比較理智,徑直從懷裡掏出一大摞銀票向着王媽媽不停的揮舞。——人生百態啊。
我們的胖子兄還是很斯文的,他不吼也不叫,只是目光呆滯的盯着嫣然姑娘,手卻緊緊抓在懷裡姑娘的酥胸上,嘴裡的哈喇子已然流出,堪堪將要滴到他懷裡姑娘的胸前了。
方錚戀戀不捨的收回了投在嫣然姑娘身上的目光。既然不是我的,還是別惦記了。接着方錚狠狠一拍胖子的肩膀,只聽“嗖”的一聲,胖子的口水縮進嘴裡了,好險吶!
方錚鄙夷的望了他一眼,在他耳邊悄聲道:“胖子,你能不能矜持點?你是王爺啊,沒見過女人嗎?”
胖子家中正妃,側妃,侍妾什麼的一大堆,怎麼還跟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
胖子艱難的收回目光,對方錚笑道:“方兄,此女果然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今晚方兄你使盡手段也要入她的閨房,斷不能讓別人拔了頭籌!”
方錚興趣缺缺,漂亮有什麼用,能撲倒纔是王道,進她閨房光聽她彈個曲子有什麼意思。
胖子揮手讓他懷裡的小姑娘退下,然後在方錚耳邊壓低了聲音道:“方兄,你說實話,此女的容貌你可滿意?”
如此絕色,若說不滿意,那就太虛僞了,連方錚都會鄙視自己。
方錚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由衷讚道:“一顆好白菜啊!”
胖子見方錚點頭,興奮的道:“如此便好,我與方兄認識這麼久,曾一起共過患難,卻還沒給方兄你送過什麼禮物以表心意,今日我就將此女贖身,把她送給方兄,如何?”
方錚聞言大吃一驚,這禮物手筆可真不小,以胖子的財力和權勢,方錚絲毫沒懷疑他說得出便做得到,只是,如此美色,爲什麼胖子自己不收入房中,反而將這姑娘送給他?
見方錚疑惑的望着他,胖子壞笑道:“我還不是看某人年已二九,至今尚未婚配,否則如此絕色美人怎麼輪得到你。據說啊,嘿嘿,某人的名頭已經臭了大街,沒哪個正經人家願意將閨女嫁給他,嘖嘖,我真好奇,如此赫赫威名,你是怎麼做到的?讓人家在背後心甘情願叫你一聲‘方太歲’,這要默默付出多少艱辛的努力啊……”
這小子什麼時候說話這麼損了?方錚悻悻摸着鼻子,使勁瞪了胖子一眼,沒說話。
扭頭望了一眼那位衆星捧月般的嫣然姑娘,方錚悄悄吞了吞口水,能擁有如此人間絕色,正常的男人想必都不會拒絕吧?就算她是禍水又如何?一個女人而已,還怕她翻了天?誘惑啊,天大的誘惑啊,這個女人,要,還是不要呢?
半晌,方錚終於還是搖了搖頭,決定拒絕胖子這番好意。美好的東西唯有德者居之,“德”這個東西,方大少爺有點缺……
“胖子,還是算了,我消受不起呀。”儘管下定決心拒絕,可心裡還是酸酸的,多好的大白菜呀,也不知將來會被哪頭豬拱了。
“方兄,你沒病吧?”胖子怪異的打量着方錚瘦削的身材,奇道:“莫非你……不行?”
“放屁!本少爺威猛得很,牀下是教授,牀上是野獸。夜御十女不在話下,金槍不倒等閒事爾!”事關男人的尊嚴,方錚氣憤的拍案而起。
胖子白了他一眼,撇嘴道:“那不就得了,女人嘛,不是被高高供起的,而是用來被男人推倒的,當然,推倒男人也行。方兄勿復多言,一切交給我便是。”
這死胖子給人拉皮條怎麼這麼熱心呀?
方錚和胖子一番話的工夫,嫣然姑娘早已盈盈立於大廳正中,一句話沒說,輕笑掃視着眼前的才子和富豪們,方錚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位美女臉上雖在笑,可眼中絲毫沒有笑意,反而帶着幾分不屑和輕視,如鶴立雞羣般倨傲的俯視着面前這些自命風流的才子和富豪們。
這時嫣然姑娘旁邊侍立的丫鬟站出來脆聲道:“今晚嫣然姑娘出題,有答對者,嫣然姑娘將爲他獨奏一曲,請衆位才子聽題。”
人羣中一陣喧鬧,衆才子神情激動,躍躍欲試,富豪們氣定神閒,悠然的等着才子們敗下陣來,然後便由他們閃亮登場。
另一位丫鬟手託木盤走出來,盤上靜靜躺着一張紙,丫鬟捻起紙掃了一眼,道:“嫣然姑娘今晚出的題是對聯,請才子們對下聯,聽好了。”
唉,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對聯,你說這古代人怎麼就沒點創新精神呢?有事沒事就弄個對聯出來,就不能追求點高尚的東西?哪怕你比一比講葷段子也成啊。老搞這些狗血的橋段,誰還願意看我的書?
胖子聞言倒是大喜,拍了拍方錚的肩膀道:“方大哥,對對子可是你的強項啊。這小妞鐵定是你的了。”
方錚無語的望着他,他憑哪點認爲這是我的強項?就因爲那句“妓院浪翻天”?
此時廳中的才子們已經按捺不住了,全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就連胖子也忍不住支起耳朵,想聽一下這位絕色美人會出一道什麼樣的題考大家。方錚冷眼旁觀,卻是看得興味索然:分明是一羣雄性動物爭相打鬧,以求得雌性的青睞,達到自己的交配目的,有意思麼?
方錚現在甚至有點後悔坐在這個大廳了,好好的我幹嘛湊這熱鬧?隨便叫個粉頭摟在懷裡摸摸,包個雅間那啥一下,比現在這場景強多了,看得到摸不着,還被美女用不屑的眼神鄙視着,大家卻趨之若騖,惟恐落後半步,男人骨子裡是不是都有着犯賤的本質?
丫鬟頓了頓,脆聲道:“嫣然姑娘的上聯是:‘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衆人聽得雲山霧罩,被那“江樓江流”的繞得頭有點暈。此時廳內的人分成三派,才子派的紛紛皺着眉頭思索,試圖對出這句上聯,以求入得嫣然姑娘的閨房一訴衷腸。
富豪派則不然,他們滿臉喜色的看着才子們。王媽媽說過,若是沒人答上,只有價高者得了,論文才富豪們當然不及才子,但若沒人對得出,他們就有機會用錢砸開嫣然姑娘的房門,不管是誰,都會願意試一試的。
還有事不關己派,這是既無才又無財的一類人,大廳不管如何喧鬧,他們都巍然不動,摟着姑娘大吃豆腐,很明顯,嫣然姑娘對他們來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所以很認命的乾脆看都不看,老老實實吃着自己碗裡的。這類人最明智,也是最無奈的,他們無奈的選擇了不得不明智。——人若有了爭逐的資本,想法就多。比如眼前的這些才子和富豪們,他們有才,或者有錢,這便是他們的資本,他們自認有能力一搏。
方錚覺得自己應該算是第三類人,因爲他很本分,從不去奢望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有些東西或許能擁有一時,但如果自己沒本事保護好它,它註定還是會失去。——比如這位嫣然姑娘,憑她名動京城的美貌與才華,被方錚這個無德無能無官無爵的“四無”商賈子弟贖回家去,別的不說,外人扔石頭砸他家瓦片的事兒只怕每天都得好幾出。
再說方錚也沒這個競爭力,論財,他身上只有從胖子那兒敲來的二千多兩銀票,這點錢若跟那些富豪們叫板,恐怕一個回合內他就會被斬於馬下,論才嘛……嗯,好象扯遠了,拉回來。
那位丫鬟出了題後,退了回去,王媽媽這時站出來笑道:“諸位爺,嫣然姑娘今兒出了題,就請諸位想好了再對,由於長久以來都無人能答上嫣然姑娘出的題,所以規矩有一點點變動,今晚若是無人能對上,那就實在對不住了,只好請大家出價,價高者也能入嫣然姑娘的閨房。”
王媽媽說到這兒時,方錚清楚的看見嫣然姑娘雖然仍在笑,但眼中卻快速閃過幾分屈辱和不甘,一個美貌且有才華的姑娘,被人像拍賣物品似的站在臺上任人買賣,視爲男人禁地的閨房卻成了衆人競逐的賭注,換了誰都會覺得屈辱不甘。命運對她是不公的,可惜她並沒有能力反抗,只能隨波逐流。花魁這個稱號,對女人來說,不是一個值得炫耀的榮譽,它烙着“風塵歡場”的印記,或許數年以後,眼前這位花魁人老色衰,便與那些站在街邊拉客的暗門土娼沒什麼區別了,身陷風塵,這便是她們的宿命。
王媽媽說了那番話後,大廳頓時軒然大波,才子們不服氣,大聲指責王媽媽滿身銅臭,用銀錢玷污嫣然姑娘云云,指責歸指責,接着他們又滿臉慚愧之色,畢竟嫣然姑娘出的題這麼久都沒人答上,實在是讓這些所謂的江南才子們汗顏不已。
富豪們似乎早就被王媽媽提前告之,所以聽到這個宣佈他們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眼中盡顯戲謔之色,有才又怎樣?老子有錢照樣砸得你乖乖讓路。
嫣然姑娘仍是木然的微笑着,眼中一片蒼涼絕望。花魁又如何,縱是才華出衆,國色天香,出淤泥而不染,終究躲不過這一天,不管是誰勝出,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風塵女子自然有風塵女子的歸宿,這是改變不了的。
胖子正在搖頭晃腦的唸叨着上聯:“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他頓了頓,又笑道:“這是對聯麼?我怎麼念着像繞口令呢?這位嫣然姑娘不會是故意耍咱們吧?這麼長的上聯,誰能對得出?”
方錚不太好意思說他對得出,這樣有點不謙虛。實際上,這上聯他以前聽說過,據說百年來也有無數後人對上了,幸運的是,方錚還真記得下聯,雖說意境可能相差不少,總比這些皺眉苦思仍一無所得的才子們強吧?
雖然不怎麼想進她的閨房,但方錚不介意顯擺一下自己的文采,作弊的感覺真的不錯,它能帶給他智力上的優越感,最重要的是,這裡沒有監考官抓他的現行。就像一個賊,偷了東西卻沒被人發現,——你說這賊高不高興?
想到這裡,方錚不由得“撲哧”一笑,穿越的人生真美好呀。
此時大廳喧鬧已過,安靜異常,才子們在思考,富豪們則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水,等着才子們黯然退出,由他們粉墨登場,展示自己雄厚的財力。
不得不說,方大少爺這一聲笑,實在是太突兀了,很不合時宜。在這靜謐的大廳中,無異於平地一聲驚雷,等他反應過來時,後悔已經遲了,所有人都詫異的盯着他。盯得方錚有點心虛……
胖子卻不管其他人什麼反應,大笑着拍方錚的肩膀道:“方兄果然高才,這麼快便對出來了。”
衆人譁然,安靜的大廳開始變得騷動,衆人皆用一種仇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方錚和胖子,胖子渾然不覺的扯着方錚大聲道:“方大哥趕快將下聯說出,美人的香閨,除了你,還有誰人可入得?”
這句話徹底激起了民憤,大廳內一下就炸了鍋,他們紛紛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憤怒的情緒,有的呵斥方錚目中無人,狂妄至極,天知道,方大少爺一句話都還沒說吶。還有的氣急敗壞的揮舞着手中的銀票,看那架勢可能想避實就虛,欲與方錚在錢財方面一爭長短。
嫣然姑娘的表情卻有幾分震驚,想必在她看來根本沒人對得上她那千古絕對。王媽媽卻是一臉遺憾懊惱,她的想法方錚也清楚,若是沒人對得上,她今晚必定賺得盆滿鉢滿,那些富豪們手捏着銀票眼巴巴等着送上門呢,沒成想卻被方大少爺給攪合黃了,估計整個大廳中最失望的人便是她。
無意中成了衆人矚目的對象,方錚感到有點羞澀,深深的覺得不論自己怎樣低調,都如漆黑中的螢火蟲般鮮明,出衆……
方錚清了清嗓子,撓頭道:“那個,還是讓諸位才子先對吧。你們對不上我再來。”
話剛說完,衆人齊齊向方錚投來鄙視的目光,包括胖子。有幾位才子更是情緒激動的斥責他欺人太甚。對人有了成見就是這樣,瞧,方錚本來只是謙虛一下,在他們看來卻成了欺負人,成心看他們出醜。
方錚只好道:“那在下就不客氣了,各位聽好,我對的下聯是‘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月井萬年,月影萬年。’……那啥,意境是差了點,也算對上了,是不?”
臉上一陣發熱,不用摸都知道,一定是紅了。雖說作弊的感覺很爽,可將他人的東西搶過來硬生生冠上自己的名字,還是讓方錚感到一絲慚愧,儘管在這個年代並沒人知道他剽竊,他卻難以承受道德和良心的拷問。——大家都知道,方大少爺是正人君子,而且崇尚以德服人。
真奇怪,爲什麼沒人叫好?不叫好你罵幾句也行呀,毫無反應算怎麼回事?方錚不滿的環顧四周,只見才子們紛紛低聲吟哦他那句下聯,繼而垂頭喪氣,都說了讀書人虛僞吧,這麼多所謂的才子,也沒見誰保持風度的誇讚一聲,全都一副老婆被搶了的表情,只是聽段曲子而已,至於這樣麼?
富豪們當然不懂這些,只是見才子們都閉了嘴,他們也只能不甘心的承認他對上了。
嫣然姑娘卻是饒有興致的盯着方錚,明亮的眼睛一閃一閃的,——難道她看上我了?方錚不自覺的將腰挺直了些,心裡有點小得意。照鏡子時方錚就知道,他有着被姑娘看上的資本,如今不幸言中。
嫣然姑娘側頭跟旁邊的丫鬟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向四周盈盈一福,轉身退下。從出場到離開,她自始至終沒有跟這些才子富豪說過一句話,真酷啊。
胖子拍了拍方錚的肩膀,慨然道:“認識方兄這麼久了,至今仍覺得你高深莫測啊,小弟我深感佩服。今日方兄憑着真本事拔了頭籌,也好教旁人無話可說。”說完他冷笑着環顧四周,迎着衆人嫉妒不甘的目光,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方錚有些納悶,你得意什麼?待會進閨房的人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