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從塞外回來, 胤禛第一次單獨來找我,說不吃驚是假的。
可是見他抑鬱的面色,我已經知道他爲何來找我了, 是爲了外面的那些傳言吧。
胤禛佇立不動, 他微微擡高下顎, 清朗的聲音帶着指責, “你可知……”
我目光直直的望向他, 有着一種執意的挑釁,硬生生的打斷了他的話,“我該知道什麼?!”
他習慣性的皺眉, 嘴角一撇,“你若真的什麼都不曉得也罷, 只怕你心裡都清楚。”
我淡淡一笑, 但心裡卻覺得苦澀, 語氣不免諷刺,“你若真明白我的心, 又何苦來提醒我?你又擔心什麼呢?橫豎這些都是我的事,與你又有什麼相干?”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瞬都不放鬆,眼裡滿是氣惱和憤怒。
他生氣我也不怕,我心裡也覺得委屈難受,他又憑什麼質問我?
眼神的對峙不久就變了味, 他的憤怒與我的委屈都被彼此眼中的波光漸漸消融, 變成了情意綿綿的糾纏, 全然是說不出口的思念。
此時我方知多日來的思念終於有了閘口, 並不是我一個人承受這一切, 他一直都在…我從他的眼中讀出他的隱忍、擔憂…還有濃濃的思念……
眼淚奪眶而出,像關不住的小鳥破籠而出……我從來不愛哭的, 更不願意在人前落淚,但是…此刻我無法抑制這奔流不息的液體從我的眼睛裡流出來,那傾瀉而出的不止是眼淚,還有我滿腔的情緒——那些委屈傷心,那些難過彷徨,以及這些日子發生種種在我心裡產生的投射而造成的壓力…都藉由這些淚水一起飛流直下……
原來…在他面前,我是願意卸下防備的,我是願意流露傷悲的,我是想要依賴的,我是會撒嬌任性的……
他擁我入懷,爲我拭着一顆顆跌落的水晶珠子,無奈地輕嘆道:“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愛哭,怎麼拭都拭不幹啊,我該拿你怎麼辦那,眉兒?”
我不想去探尋他口氣裡的不確定,我只想感受此刻他的柔情與關心,我緊緊偎在他懷裡,靠在他的胸口,感受他有力的心跳……我只想牢牢的抓緊這一刻,什麼都不想去思考,只是想躲入他懷裡再縱情地任性一回,再放肆地痛哭一場,讓自己盡情地宣泄所有的惶恐與無助,排遣內心的壓抑和窒悶……
我心裡無限感觸,卻沒有說出口:胤禛,你知道嗎?其實那顆嚮往自由的心也是渴望停泊的……只是,一切不由我……所以,我什麼都不說,只是感受你此刻給的溫暖來安定片刻那始終無法放飛的心……
這些話不用說出口,因爲他懂的。
胤禛環着我的手是有力而溫暖的,撫着我背的動作是輕緩而柔情的,他放任我的淚水將他的外衫打溼。他沒有說話,只是默契配合着我,給予我要的安靜和溫柔。
我謹守着“沉默是金”、“此生無聲勝有聲”的金科玉律,只讓他的氣息籠罩着我,讓我的心變得柔軟而安適……
我愛此刻的寧靜,也愛眼前的人給予的溫柔,除了停泊片刻的嚮往,我心中空無一念,如果可以,就讓時間永遠都靜止在這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