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深宮的日子對我而言真是一種煎熬, 我雖不想理會這裡一切,但人是社會動物,我又怎可不聽不看呢?
先是敏妃過世, 再是良貴人悽然獨處, 還有額娘偶爾那絲絲的喟然, 宮中不時傳出的種種消息, 看着這裡的女人將幸福寄託於康熙一人, 又失望的生活着,我就覺得淒涼悲哀非常!
身爲21世紀的現代女性,我是無法淡然的把這樣的生活方式當作是理所當然的, 她們的悲哀一直深深盤旋在我的心頭。我深深的希望自己能逃出這裡,我不想看到那一張張美麗的臉龐都掛着哀愁和無奈, 這兒……太過壓抑了。
這些只是我見到的悲哀, 那些我沒有見到的暗地鬥爭, 齷齪事情又有多少,呆在這樣一個地方讓我覺得呼吸的空氣也是不自在的!
我太想太想離開這裡了!
主意一定, 我就打發了喜福和豆蔻替我去額娘哪借佛經,說是我要借來看看,也順便替她老人家抄一些。這些事怎麼着也不需她們兩個大丫頭一同做的,但我必須遣開她們,最主要是因爲我這些日子有些感冒, 額娘正讓她們盯着我呢, 要是我動了出去的念頭, 她們一準去回了額娘, 那我還怎麼出的去呀!
不過要是我出去了, 她們索性倒不敢回了,生怕受了責罰。
她們走後, 我便喚了玉人上前。
她忙走到我跟前,像我行禮福身,然後詢問道,“公主,有什麼吩咐?”
我不由地打量着眼前的她,她眉目清秀,性情溫婉大方,但並不粗枝大葉,而是個仔細懂事的丫頭,隨我進宮來後規矩分寸都學得十分妥帖,我對她也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和親切,我總是打心底裡憐惜她。她對於我也總是懷着感激之心,平日裡雖有時也會同我笑鬧,但她是真心的只是爲我,因爲她心裡的主子只我一人,而不像……
我輕嘆了口氣,不願再去想那些讓人糟心的事情,“你替我到太和殿外等九阿哥,見他下朝就叫他立馬來我這兒。”
聽了我的話後,玉人閃着詼諧的輝芒露出瞭然的笑意,“是。”玉人笑着領命而去。
不多會兒,胤禟就來了。
他到時,我已換好了男裝,就等着他帶我出去了。
胤禟一見我這樣,就知道我動什麼腦筋,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但隨即似乎又想到什麼,便收起了笑容。見他微有遲疑,我便說道,“我要到宮外的夢裡去。”
他微微一怔,但看着我的眼神是柔和的而又帶着些憐惜的,我知道他懂的,他當初許我這個心願是就是因爲他懂我。
隨後,胤禟帶我出了宮門,直奔別莊。
路上,他打趣我,“怎麼了,身體剛好利索,就回來那麼幾天又呆不住了?”
而我沒有答他。
他見我鬱郁不語,也就不再說話了,只是不解的看着我。
他雖懂我渴望自由的心,卻也無法真的體會到我此刻全部的情緒。宮裡的一幕幕就好似微小的細沙不斷在我心裡匯聚,我的心快被那樣的沙給淹沒了!那種壓抑讓我急迫地想要逃離,要是再不痛快的呼吸兩口自由空氣,我會憋死的!我需要這釋放,哪怕是那樣的短暫!
我不是單單渴望出宮遊玩,我要的是真正的自由,是毫無拘束的生活!但那些,對現在的我而言,都是遙不可及的。我能有的只是暫時的逃避,片刻的自由!
舉目望去,看到這世外桃源似的美麗莊子,我的心情漸漸平復,慢慢地好了起來。也許永恆對人類而言太過奢侈,那就沉醉在剎那的美好之中吧,去盡情地享受短暫的安寧和快樂吧。
“九哥,謝謝你。”我衷心對一旁的胤禟說,笑得甜甜的。
他似是對我心情的好轉有些不適應,奇怪的看着我,撇撇嘴道,“真是喜笑無常的!”
我也不和他計較,只是一味的笑着。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瞧我真心歡喜,胤禟也笑了起來。
我見到眼前的梅林,不由自主的飛奔過去。我置身在這一片梅林中,見這些傲霜的寒梅一朵朵高展枝頭,那樣的隨性自在,那樣孤高凌然,那樣的姿態優美,我這個愛梅之人不覺便癡了,只是帶着難抑地激動與萬千感概地癡望着他們……“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
“陸游的梅花絕句,聽你念到才覺滋味。”
轉身看向聲源處,我笑道,“九哥如此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話雖如此說,但我其實並無半分扭捏之態。
胤禟走上前來,寵溺的凝視着我,“又是冬天了,但願…今日能下一場雪。”
我有些不解的回望他,他不待我發問,便道,“也許我可有幸聽見你又在雪中歌唱。”他的眼神望着我,但似乎看得不是眼前的我。因爲他的眼神沒有焦距,思緒似乎飄回了我們初遇之時。
“九哥還記得前帳啊,不愧是商人的頭腦哦。”我俏皮地打趣他道,不由也回想起初見他之時,那彷彿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我還和胤禟兩人鬥過氣,現在想來,只覺得好笑。那些行爲,其實都很孩子氣。
“你這丫頭!”說着,胤禟還用彎曲的指節敲了下我的頭。
我揉着腦袋剛想抗議,他一反平常的玩世不恭,認真的望着我,好像要看到我的心底,“我怎麼也忘不了那日的情景……”
我心裡驀地滑過一絲怪怪的感覺,但我還不及細想,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復成原來那一副吊兒浪蕩的樣子,似乎……剛纔只是我的錯覺。
我還未來得及分辨剛纔的那瞬,他又勾起嘴角,邪氣地笑道,還是一貫痞痞的模樣,“今年皇阿瑪決定舉辦冰嬉大會。”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什麼是冰嬉大會?”
“你真的都忘了?小時候,我們都隨阿瑪去看過。”他深深凝視着我,彷彿指着我能回憶起來。
“唔……”我一個勁的搖頭,怎麼可能知道,小時候我又不認識你。
胤禟揚起嘴角,帶着愉快的神情回憶着,“冰嬉是冰上活動的總稱,分速滑比賽,圓鞠之戲,冰上射箭,冰上雜技幾個部分,每個部分…都是一番精彩景象。”
我全身的細胞一下子興奮起來,這裡有溜冰活動!我一直以爲要很久以後纔有這項運動,沒有想到在大清我可以再次和我熱愛的溜冰運動親密接觸。
從小學一年級起我就學了旱冰,後來又學了真冰,所有花樣的技巧我都學過,在一些比賽中還有傲人的成績,只是讀了高中後,因爲學業忙碌便擱置了下來,這一擱就是8年多啊,從高中三年到上大學四年再到來這兒的一年多,我再也沒有機會體驗曾讓我爲之驕傲的運動。
我不確信我的技巧還保留了多少,但是哪怕只是去冰上站一下,我也是會高興的從夢裡笑醒的!
那冰裡有我年少的記憶,有我在那個時代飛揚的青春,有我封存在記憶深處的快樂!
“我們什麼時候去?”我激動的拉着胤禟的手臂,恨不能馬上就去體驗一把。
他橫我一眼,“你怎麼老說風就是雨的,看你急得!總得等皇阿瑪的下了旨意,奴才們替你收拾好了才能去。”
我拉着他手臂的手更緊了,一心想着快些去準備,“我們回吧,現在就讓她們替我收拾停當了。”
“呵……”胤禟看着我激動的模樣寵溺地笑了起來,“傻丫頭!你收拾妥了有什麼用?宮裡那麼多人要去,要大傢伙都收拾停當了才行,再說這前提也得是皇阿瑪準了你隨行才成。”
‘是啊,我怎麼忘了,這裡一切都由皇帝老兒說了算,要誰陪駕誰就可以去,他要是一道旨意把我攔了,我可怎麼好呀?’想到這兒,我就訕訕的,情願胤禟沒告訴我有這麼回事兒,我根本就是白高興一場了。拉着他手臂的手頹然的鬆開了。
“嘟什麼小嘴呀?”胤禟輕點了下我的俏鼻,“逗你的!按慣例,只要舉辦這活動,皇阿瑪準讓所有的人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