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縣被革職查辦,李公子不在淮縣,官府盤查起來,若要作些什麼詢問,豈非要追到此地來?”
有人笑道,語氣裡滿滿是譏誚和奚落。
“李公子往日素有神童之名,行事自與他人不同,平日裡也不參加詩書之會,唯恐流俗了去,即便落難也還是個人物,倒懼了官府不成?”
其後接口的人高大英俊,眉眼間卻有意挑起一抹輕浮,話語夾棒帶刺。
這人名喚司嵐風,是瓊榮郡知州之子,他在毗鄰州府間亦大有才名,不在李兆廷之下。只是,李兆廷隱而不出,被坊間相傳傳更勝一籌,司嵐風心裡想法可想而知。
餘人幾乎皆出聲附會。
她家之事終究連累了李兆廷,素珍心裡又疼又怒,李兆廷領着小四在院門處站着,微微垂下眼眸——他進門時嘴角明明薄薄揚起,似憶及甚歡愉之事居。
他自小便少話斂靜,三四歲熟讀四書五經,五六歲出口成詩,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神童之名,早傳遍數郡。只是爲人過於溫恬素淡,從不參加任何文人集會,往日多是學子同窗前到他家中拜會,因此落下傲名;家中事卻鮮少拿決策,只由父母抉擇,譬如納妾相親……哥哥常說他聰美則聰美矣,卻無甚風骨。
她知道,他只是不喜這些繁俗而已。
他的好,她知就成。
十歲那年,她在外玩耍失足跌進荷塘,在一衆少年男女哭泣畏懼或卻步不前或回搬救兵的時候,只有他不顧寒冬臘月,下水硬是將她救上來,自此落下骨炎之症,但凡嚴冬便見疼痛。
她哥哥說她沒見過錚錚男兒,不識鐵骨的好,但李兆廷至於她來說,已是天上星星。
他性情太淡,這許多年來,她將他的生活弄得雞飛狗走,只希望他能好好記住她,慢慢喜歡上她赭。
這些人對他平日羨嫉恨惡皆有,如今豈能不趁此打壓?
“李公子不過是爲馮家所累,一經查明,官家必還李家清白,大家相識一場,豈可相輕?”
這時,最先發現李兆廷進來的青年宋洋和他兩名忍不住說了幾句維護話,司嵐風一笑,道:“是相識一場,這官府通緝起來,亦是一併。”
宋洋等人一時錯愕,難以接話。
她恨不得衝出去將司嵐風和他身邊那七八個士子暴打一頓,卻只能咬牙站在廊柱暗處。
相逢不相認,她和他只怕從此陌路。
小四護主心切,一握拳便要上前,李兆廷卻伸手攔下他,擡首淡聲道:“勞諸位惦念,兆廷忝愧。只是,官府方面諸兄大可不必爲兆廷擔憂,若官差來捉,兆廷向其略一解釋此行目的,想來應是無虞。”
衆人一怔,宋洋疑慮,立問道:“兆廷兄此來瓊榮郡卻是——”
“只是路過此地,權相來函讓赴京一趟。”
這話一出,衆人俱是大驚,有士子顫聲問了一句,“權相約見李公子,不知爲的是何事?”
李兆廷睫一動,道:“和諸位一樣,到京師赴考。”
他說着看向宋洋,笑道:“兆廷少出遠門,素聞宋兄走南闖北,認路識途,可否請宋兄與我同行,倒省卻小弟錯走許多岔路。”
宋洋幾人又驚又喜,一揖到地。
司嵐風眼梢一掠李兆廷,眸中冷笑一閃而逝,從小四身邊走過的時候,小四悄悄伸腳使拌,司嵐風眸光一動,落腳之際狠狠一踢,小四頓時被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