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不是李兆廷,更不是霍長安,是連玉?素珍覺得自己做了場夢,這感覺就像她明明丟了一兩銀子,別人撿起交給她的時候卻是一萬兩。
不,應該是她丟的張手紙,撿起發現卻是張銀票?
好吧,李兆廷不是手紙,連玉也不是票子。
可笛子明明就在李兆廷身上,怎麼會去了連玉身上,所以將笛子給她的其實是連玉?
她揉了揉眼睛,心跳得撥浪鼓似,再也按捺不住三兩步跑到他面前,藉着酒氣踮腳就伸手去摘他的臉譜,可她什麼還沒做,就被人擒住手腕,摔了出去柝。
論武功,她自非他對手,只好眼睜睜看着他轉身出門,策馬離去。
她機械地轉身過來,走了進去,經過內院的時候,碰到追命和鐵手勾着肩背出門,看到臉上都吃了一驚,追命急了,甕聲甕氣道:“行了,我們不怪你了,我們可沒計劃自己偷偷出去喝酒,打算叫上你的。”
鐵手直皺眉,狠狠給了他一肘子,“聽福伯說,你見霍侯去了,你們霍侯吵架了?朧”
追命試探着問:“該不會是打架了吧?”
鐵手直翻白眼。
素珍笑了,“沒有,只是我賭了一場,我以爲自己輸了,哪知方纔卻發現自己似乎贏了,可是,最後卻發現,我其實還是輸了。”
追命傻了,“這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
鐵手臉都快抽搐了,“你別再問了行不行……”
素珍從懷中掏出錠銀子,扔給鐵手,“嘿,這酒算我的,你哥倆喝個痛快去!我困了,先回屋睡。”
追命:“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還沒說你到底輸了還是贏了,喂……”
鐵手捏住他嘴巴,直到素珍走遠,才教訓道:“像你這樣豬一樣的隊友最可怕。李懷素鐵定是和霍侯賭錢輸了個乾淨還用問!”
追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素珍回屋,坐到桌前,半晌沒動。
有東西啪嗒啪嗒落到手背上。
她和連玉似乎是同一類人。連玉就像曾經的她。認定了一件事一個人,就不斷不斷,一直一直。
不同的是,他還會戴上面譜,以別人的身份微笑着給她忠告,讓她不要過於跟權非同交惡。萬一他輸了,她還能脫身。
她愛李兆廷,卻是直來直往。
他說,你不愛我,這,纔是最大關係。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讓她更清楚,她認爲他錯了。
錯了?
她怔怔想着,忽而驚愕擡頭。
她猛地推開桌上的東西,往門外奔去。
走出院子,她硬生生停住步子,狠狠扇了自己一記耳光。
他們之間不僅有雙城,有馮家的案子,還有無煙。
無煙是她來京第一個朋友,無煙的幸福就是連玉,她怎麼能去破壞她朋友的幸福!
馬車在華燈初上的集市馳騁而過,突然一隻手從簾後伸出來,拍拍連玉後背。
原來,這馬車裡竟還有人。
連玉“籲”的一聲,將馬車停到一處宅院背後,撩開帳子鑽了進去。
車廂別有天地,一雙男女一臉驚訝的看着連玉,其中男人笑道:“玄武,你真是影帝。”
連玉聳聳肩,摘下臉譜,但見他臉上疤痕遍佈,已是看不出本來面目。
他將臉譜小心翼翼放回正中熟睡的人身旁。
女子卻不無苦惱,“可他把主子的身份給拆穿了……”
玄武:“媽.蛋關老子屁事,李懷素早就知道了,我能不替主子說上幾句讓她負疚負疚嗎!要怪只能怪我天生就是個好演員,入戲太深。”
男女:“……”
車廂裡一燈如豆,旁邊一隻空碗,碗中空餘一抹黑色濃稠,車中藥香浮浮,味甘而冽。一名玄袍男子雙目緊閉躺在正中,呼息淺淺,劍眉玉面,臉色微微有些青黯,正是連玉。
三人突然緘默半晌,女子方纔蹙眉道:“主子醒來,我們該怎麼交代?主子不想讓李懷素知道他的身份,否則,不會借霍侯之名,再說了主子對李懷素也早不似從前,我們是不是做錯了,方纔我們問他怎麼走,他並沒說要去提刑府。”
青龍和玄武相視不語。
良久,青龍道:“可那天發現李懷素走了他立刻吩咐我們趕赴各站備下快馬,岷州的事一完他便馬不停蹄先大部隊趕了上來,這個臉譜還是白虎你在他衣服裡翻出來的。李懷素憑什麼如此恣意快活,想怎樣就怎樣,咱們魏妃娘.娘可比她強多了,顧姑娘、妙小姐也比她好。她不該負疚嗎?”
白虎冷笑一聲,“你以爲這樣做她就會負疚?你方纔沒聽她說,她早知主子身份,只是裝作不知,後來拿到了主子應允翻案的承諾就變了臉。”
玄武道:“可她至少不怎麼虛僞,若她要了主子的承諾,還對主子獻.媚,豈非更糟?主子能給她可是遠不止翻案,還有天下許多姑.娘都夢寐以求的東西,阿蘿姑.娘已死,主子空曠了這許多年,不想再失去。”
青龍和白虎聞言一怔,一時盡皆黯然。
只聽玄武又皺眉道:“是了,主子撿到的那個笛子,似乎原本就是她的。還有,如今既然她已然知道獲悉主子的身份,主子醒來後,我們還是得彙報此事。”
青龍一臉大事不妙的樣子,喃喃道:“不報是不行了,可如此我們……”
白虎也是花容失色,兩人齊齊看向玄武,玄武想了想,出言道:“與其三人一起遭殃,不如一人受罪。”
青龍白虎眼圈一熱,“好兄弟!”
玄武點頭:“好,我們就說是朱雀出的主意。既然朱雀也沒反對,那咱們就這樣定了。”
青龍白虎黑臉半晌,果斷同意。
“朱雀怎麼了?”
連玉緩緩睜開眼睛,伸手撫住額角。
三人一驚,白虎連忙將連玉扶起來,讓他靠在她身上。連玉慵懶的半閉上目,似乎在思量着什麼。
青龍乾笑一聲,“主子,現下我們該去哪裡,回宮還是……”
白虎:“稟主子,原來李懷素早知你假借霍侯的身份去接近她!”
連玉聽青龍說着,正.欲開口,忽而側頭盯着白虎,“你說什麼?”青龍玄武正交換着個眼色,連玉微微笑了,眼色漸冷,“有什麼是朕該知道卻不知道的嗎?”
兩天後,冷血等人從岷州歸來。
福伯一報,素珍走到前廳迎接,無情冷血小週一個比一個臉色臭。
“我請客……”
她話口未完,三人已分別回屋。
素珍再吃三道閉門羹。
素珍嘆了口氣,追命鐵手哈哈大笑,素珍眼中劃過詭光,附嘴到福伯耳邊低語幾句。
福伯也沒聽怎麼聽明白,依言去敲小周的屋門。所幸小周爲人兇.殘,卻還殘存着那麼點敬老心,雖百般不情願還是開了門。
不一會,小周興沖沖的奔出來,追命二人看直了眼。這李懷素,還真神了。
小周揪住素珍領子就道:“你有案子要辦?”
素珍點頭,“是,所以我需要你到嚴韃那裡幫我請個假,我要出趟遠門,全力查訪一個案子。”
小周兩眼放光“行,趕緊辦,我們提刑府要吐氣揚眉才行,現在百姓都只知有顧大人,不知有你了。可是,這案子夠不夠嚴重,死的人夠不夠多?”
追命鐵手聽得淚流滿面。
素珍頷首,“夠多,而且很冤。”
無情和冷血耳聰目敏,相繼開門,疑慮又吃驚地看着素珍。
“行,回來將具體情況告訴我,我現在就給你請假去。”
小周叉腰笑,很快就沒了影。
冷血忍不住問道:“你又在整什麼幺蛾子?”
素珍:“等小週迴來,我一塊說,省得多說一遍。”
衆人大爲疑慮,但素知她性.格古怪,只好作罷,不料小周這一去竟到日落西山方纔吁吁趕回,臉色發白。
衆人一看大奇,素珍猜到幾分:“這假不能請?”
哪知小周卻道:“不,能請,太能請了。”
她看衆人滿腹疑問,微微苦笑道:“皇上要斬黃天霸,黃中嶽聯合一些老臣子紛紛請假告病,竟是要罷朝之姿。我去到的時候,這嚴家都是請假的人。各家家臣來了三四撥。”
“罷朝?他不傻嗎,這樣皇上可以撤了他們的職。”追命大爲憤怒,一拳砸到桌上。
“不,這黃中嶽很有些公信力,你看這振臂一呼,迴應的可不少。這職不是說撤就能撤,牽一髮而動全身,這些人下面還有多少門徒子弟,各州各省,這一撤若不能把下面的端乾淨,萬一權非同將這些人拉攏起來,後果將不堪設想,何況,這些人身居其位多年,說明都是能幹活的,一旦撤了,一時半刻怎麼填補這些空缺。國家還要運轉,而且,這裡還有當年扶助皇上登基的老臣,這一撤,豈非讓其他臣子心寒?這千絲萬縷的關係,目前看只能看安撫,伺機再動。”無情搖頭給他分析。
小周看了他一眼,“不錯。瘸子你倒是個爲官料。嚴相見事態嚴重,立刻便進宮面聖了,我還說不上話呢。”
鐵手緊張,“後來怎樣?”
小周微微冷笑:“帶回了皇上的聖旨、太后的懿旨。皇上說,這假他批,但三天後的宮宴,哪位大人的病還沒好,就請他們的家眷代爲參加吧!”
衆人驚訝:“宮宴?”
小周:“是對岷州案功臣論功行賞的宮宴。”
無情“噢”一聲,目光微動,淡淡一笑,“皇上是給了足夠的臺階,但他們還是將他激怒了,他宣示了皇權,這家眷過去還不得遭殃?”
“對,”小周道:“太后也是如此意思。”
冷血神色難看,道:“所以說懷素這假還是不能請?”
小周眉頭皺得緊緊的,卻道:“懷素這假還是得請,宮宴本身不針對懷素,而是針對這批大臣的,可這論功行賞卻是針對顧雙城等人的,這次宮宴是龍潭虎穴,懷素去了,不但不會有賞,只怕還會成爲皇上的出氣筒。”
追命一拍腦袋,“不錯,不錯,不是說讓家眷代爲參加嗎,到時我們硬着頭皮代他參加就是,但懷素你必須立功回來救我們。”
無情和冷血對望一眼,無情道:“就這樣吧,我們代你參加。萬一有什麼狀況,我們有武功在身,還能自救。”
小周踱着步子,一邊思考一邊道:“這樣,無情,你先跟公主打個招呼,你好歹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太后應該不會太爲難我們。”
素珍一直低頭,視線這時終於擡起頭。
“不,這次宮宴我不打算缺席,案子過後再辦。”
此言一出,衆人都是一驚,追命哎呦一聲,“懷素,好樣,夠仗義。”
小周和無情卻直接反對,小周狠狠看着她,“天殺的我是瘋了才每次提醒你,你想被削得體.無完膚你想自討侮.辱就過去!”
素珍哈哈一笑,拍拍她肩膀,又對追命道:“哥們,我還真不是爲你們。”
追命愣了,“啊?”
冷血眉頭一沉,“李懷素,你能不能不那麼任.性妄爲?”
素珍沒再說話,只是笑。
她想再陪連玉打一場仗。如果到時真出什麼麻煩,她就只好……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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