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被隔離出來的人都被圈在一塊窪地處。Www,QUAnben,CoM低低的地勢,也不消人看顧,外面的人早就畏懼不堪,誰也不會進來,而這兒的人則因爲上吐下瀉,早就沒了挪動的力氣,只躺在那兒等死了。
沒有帳篷,沒有食物,也沒有水,更沒有人管理,只是讓這些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惡臭的人橫七豎八的躺做一團,有人乾嘔,有人將米田共拉在褲子裡,還有的則是面色灰白,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斷的氣。
見狀,楚懷沙臉色鐵青,無暇去看身後那一幫人的表情,疾步向那些躺在地上的人走去。
後面一個知縣一把拉住楚懷沙的手臂叫道,“大人,不可靠近!”
楚懷沙狠狠的一甩手臂,不料。那知縣的手卻像是鐵箍似的,怎麼也掙扎不開,一點兒冒犯欽差的自覺也沒有的叫道,“大人,這病兇猛無比,大人切切不可靠近了啊!若是大人有個好歹,下官不知道該如何對皇上交代……”
“你還是先想想怎麼對自己良心交代吧!你們竟然就這麼將人放在這兒,任由日曬雨淋!你們這些父母官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兒女的?”
楚懷沙疾言厲色的喝道,說罷要繼續往裡走,衆縣令心有慼慼,知道這位楚大人是個愛民如子的,撲通一聲齊齊的叫道,“大人!即便您不爲下官考慮,還該爲百姓考慮,若是您也倒下了,誰來爲他們做主?”
楚懷沙身邊的那七葉也是拽着他的袖子道,“大人,還是不要過去了吧,他們說的在理,若是您不在了,誰替百姓做主去?”
楚懷沙這才頓了頓,想是聽進了衆人的話了,他身上肩負的責任不輕,自然不能事事親力親爲,這些人已經被曝曬在這兒許久了,即便他過去了,也不懂醫術。於事無補。
只是眼前的這情況實在太叫人心寒,百姓於水火之中,父母官卻是眼睜睜的瞧着不聞不問,甚至將他們推向更悽慘的深淵。
嘆息了一聲道,“即便不能替他們治病,也該給他們找個遮蔽的東西纔是,還有的人……”瞥見那不知斷氣多久的屍體,“也早日的入土爲安纔好。”
拉住楚懷沙的那縣令聞言忙不迭的點頭,“下官即刻派人回城去尋些布料來替他們遮擋。”說着就要轉過頭去吩咐侍衛。
楚懷沙道,“本官也不是不知道你們的苦衷,如今十幾個縣的人集中到豫州府來,你們也是人困馬乏,物資匱乏……”衆人聞言鬆了一口氣,卻是聽見楚懷沙話鋒一轉,“不過,本官知道歸知道,該做的事情卻是一樣也不能懈怠!瘟疫一事首當其衝,卻也不能忽略了其他,既然你們知府大人已經去延請名醫,你們瞧瞧,是不是也該將這些災民的生活環境改善一下?若非是這樣的環境。這些災民爲何會如此容易的感染上瘟疫?”
衆人皆知道楚懷沙就是個長着一張白臉的閻羅,聞言不由得心中紛紛腹誹,知道了還這麼強人所難,怎麼就不自己來試試安頓這麼多的災民,豫州府纔多大?外面的人都能頂上城裡人的五倍了。
心中腹誹不已,到底不敢當面頂撞欽差大人,便是有些暗恨方纔幹嘛要攔住他?
讓他也得了瘟疫死了算了,一點兒情面都不講的,他們這些日子的勞累卻是換來了這個!
瞧見衆人紛紛散去,楚懷沙的雙眼迷茫的看着橫七豎八的災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七葉見狀低聲道,“大人,我瞧着一路行來,豫州府這些官員算是盡心盡力的了,您怎麼還……”如此苛責?“把他們給得罪了,怕是會對大人陽奉陰違呢。”
楚懷沙被喚回了心神,見七葉一臉的擔憂,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卻是比不笑難看多了,“就是因爲他們表現的不錯,所以纔要將他們支開。這次,跟那一次何其相似啊!”
“哪一次?”七葉不明就裡。
楚懷沙搖搖頭,“不管如何,還沒到最後的境地,總是要搏一把的,形勢不能再壞下去了!”頓了頓臉色突然一變,“入了夜,你便領着人背上柴火偷偷的過來,將此地燒了!”
楚懷沙伸手往前一指。七葉不由得臉色大變,低呼道,“大人?”
楚懷沙咬緊牙關,幾近咬牙切齒的道,“所有干係,都讓我一個人背好了。”
七葉聞言瞪大了雙眼,愣了足足半晌才猛的一搖頭,“不行!我不會來做這件事的!”
楚懷沙直直的望着七葉,嘴角微微揚起,“你會做的!”
“不會!”
“你不做,我便親自來!”
“您要親自來,我便告訴那幫人!看他們能不能讓您來!”七葉也倔上了。
楚懷沙聞言卻是不說話了,只是扭過頭去看那橫七豎八的身影,在七葉以爲他已經放棄了的時候,他的手突然指着那些人,用幾乎聽不真切的聲音道,
“你瞧瞧,那些人還活着的有幾個?”
七葉不假思索的道,“即便得了瘟疫,活個三五天的也沒問題吧?”眼神順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是覺得有哪裡不對,耳邊傳來楚懷沙低低的聲音,“是麼?你仔細瞧瞧!”
躺着的。睜大了雙眼,卻是直視太陽,匍匐的,面朝黃土,卻是趴在一堆看不出模樣的噁心東西之中,還有那一動不動怕或躺在別人身上的,這些都是活人無法做到的。
十個裡有七八個是這樣,只有兩三個還偶爾爬起來活着挪動一下,便是這十之二三讓人覺得這密密麻麻的人羣還有些許生機。
七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方纔因爲那些人實在太過噁心,根本就沒有細看。怕是那羣官員也是沒有細看吧,畢竟距着這麼遠的距離。
楚懷沙淡淡的道,“這些人沒救了。若是如我所料,整個豫州城都完了。”
“大人,那我們趕緊走!離開這裡!”七葉低呼。
楚懷沙搖搖頭,“我是欽差,哪兒最危急就該出現在哪裡。也許,也許豫州城的情況並不像我所預料的那樣呢!即便是我所預料的那樣,興許做了這些事便還有救呢!”
七葉默默的望着楚懷沙,他家的大人一向是溫文爾雅,這次出來震怒的次數比他這輩子見到的都多,這一次,竟然生出這樣僥倖的想法,哪兒還有往昔舉重若輕的風采?
只是,楚懷沙到底是楚懷沙,他絕不能容許自己有太多的傷春悲秋,下一刻便恢復了鎮定,“走!既然要留下來,我倒要看看,這瘟疫到底有多可怕!”
豫州城在楚大人來了以後忙碌了一倍不止,而郊外的別院裡的人,卻是顯得有幾分清閒。
程水若端着茶杯聽着幾位大夫的診斷,她倒是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卻替自己找來了好幾位大夫,這裡面有反對她的,也有支持她的,一正一反得出的效果卻是奇蹟似的好,兩方人馬個個都使出渾身解數來爲那病人治病,想法是層出不窮,反倒是唱主角的程水若落了個清閒,只需讓這兩方人馬吵個盡興,自家在一邊閒閒的喝茶聽講就是了。
“……病人已是虛脫,此刻需先補方能留住一線性命……”
“不清體內毒素,補又有什麼用?全一泡屎拉出去了!”
……
這種東西其實根本不需爭辯的,只要針對病人的具體情況開藥就行,偏偏這些好幾十歲的大夫個個秉持己見。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樣子,這會兒根本就是對方支持的必須反對,對方反對的必須支持了。
程水若摸摸鼻子在一邊道,“雙管齊下不就行了麼?”
“姑娘果然高明!”
“你懂什麼?”
異口同聲,有人是爲了反對而反對,有人是爲了支持而支持。
程水若就知道會是這樣的情況,本來其實大家都抱着一個共同探討的目的而來的,偏生錯就錯在程水若不該在中間插了一句話,結果纔會變成後來那樣,如今知府大人看樣子就要暴走了,程水若自然不得不站出來將這個問題解決掉,畢竟,她雖沒想到自己的影響力會如此之大,到底是尋思着要讓這些人治病的,在吵架的腦力激盪之下,衆人竟然出色發揮,出了幾個不錯的法子,反正在程水若看來不錯,中醫便是辯證治療,治其根本,就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了。
瞧了瞧在一邊快要急出汗來的縣令大人,笑道,“你們只管爭,反正那些人也差不多斷氣了,斷氣了就好辦了。”
衆人聞言頓時冷靜了下來,才恍然這一番爭吵竟然足足的浪費了一個下午,程水若見衆人冷靜下來,淡淡的道,“既然誰也爭不過誰,不如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主意來好了,大家覺得如何?”
“不行!”這一次所有的人倒是異口同聲,程水若這法子實在是太兒戲了。
程水若自然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攤攤手道,“誰都說服不了誰,那你們說該怎麼辦?”
鄭大夫呵呵笑道,“程姑娘,您就別再藏着掖着的了,咱們若非都試過了,全然無效,又怎麼會讓知府大人求到您名下來?”
這話倒是實話,衆人臉色雖然都不太好看,卻也不能否認,那王大夫道,“程姑娘若是有能耐,不妨拿出來讓我們心服口服吧!”
程水若心頭一陣打鼓,心道是,我要是有辦法,還能讓你們在我面前跳這麼久?早就拿出來打臉了,反正如今只有一個拖字訣,能拖到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了。
微微一笑,“好啊!我的法子可以告訴你們,不過,你們得先告訴我你們的法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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