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初來乍到便一頭撞進一團迷霧。wwW,QUaNBEN,cOm她也曾以爲自己是因爲做錯事纔會不受人待見,後來發現不管自己做了什麼,別人都沒有對她改觀,便知道問題的根本是在她的身份上,因爲這時代對下九流的人心存偏見。

無奈之下,她唯有想辦法離開,卻是一不小心的撞入了一個陷阱,小環如同一道曙光出現在她的生命之中,遠離了那個是非之地,卻是開始接受命運一次又一次的洗禮。

到如今,她的日子漸漸的安穩,卻是在猛然之間發現,原來當初她所怨恨的人竟然於她有救命之恩。

她所以爲的真相與事實相差千里。

方家,雖然對她有偏見,卻是從來沒有要害她的性命,反而因爲他們自己的過失不惜撒謊來救她!

面對這樣的真相,程水若苦笑不已,若是在之前,她還可以不管方家人的死活,最多在力所能及的時候拉方白蘇一把,偏偏是救命之恩。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啊!

當日大夫人的殷殷勸誡,方白蘇不遠千里報信,方白芨雖然對她有成見,卻也是在該拉拔她的時候拉拔了一把,過節歸過節,卻也是對事不對人,算來算去,她欠了方家人許多。

“好吧!”程水若道,“你幫我救出方家人,我幫你救出楚大人!”

“你還想劫獄?”楚夫人挑眉道,“方家人都是死腦筋,你救出來了也白搭。”

程水若搖搖手,對眼前的女人有些服氣,“你怎麼什麼事兒都朝着壞的方面想呢?比如說,救楚大人,你若是不辦後面這件事,大可以拜託些有身份的人出面寫份萬民書爲他求情,雖然不能有功,依照皇上對他的寵信,性命是無憂的,大不了閒置幾年,正好避開了這一場風波。而方家的事兒看起來是沒轍了,爲皇上所不喜,事情還涉及到了皇上和彭太師的鬥爭,皇上絕不可能退步,可是,誰知道還能不能再想到什麼辦法呢?畢竟。犯法的只有一個,餘下的人卻是無辜的,方家素來積善,未必沒有翻身的可能。”

楚夫人聞言眼睛一亮,隨即冷哼道,“你既然有辦法,何必來求我?我瞧着你也不過是假惺惺罷了,如今那事我已經做下了,那些人能替我夫君出頭?你到底是想害方家還是想救他們?”

這不是事情發展的太讓人措手不及了麼?要知道真相是這樣,程水若一開始就會答應楚夫人的條件,而不是拖拖拉拉到現在讓事情難辦成這個樣子。

若非想將其置之死地,程水若斷然是不會讓她做成後面的事的,而若非面聖的時候遭到豫州一系出生官員的抵死相拼,後來的事兒也不會告訴他們,不過,如今倒是讓自己騎虎難下了。

而方家的事,從外面下手顯然是不可能了,宮鬥看的多了,自然知道有一種非常沒用卻是讓皇家人追捧不已的東西叫面子,到了這個地步,外臣單方面的勸諫是不能成功的。唯有從內部下手,把皇帝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先將方家人的責罰減輕,再想其他的辦法。

“楚大人是個好官兒,我能活着離開京城便有他一份恩情,如今武大人也爲了楚大人的事情不遺餘力,已是說服了豫州一系的官員,不在此事上過多做糾纏。”瞧見楚夫人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程水若一擺手,“信不信都由你,別以爲天下間都像你一般,爲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犧牲任何人。如今就看你肯不肯合作了,要是肯,這法子雖然麻煩點兒,到底還有五層的把握,要是不肯,那就罷了。”

“什麼法子?”楚夫人抓住程水若的手急切問道,她也瞧明白了,如今連性命都在人掌控之中,在這裡坐以待斃不是她的個性,她絕不能容忍明知道自己夫君被人害死自己卻是束手無策。

“我出面,替你向那些人證明,此病無藥可醫!”程水若淡淡的道。

“你真的肯?”楚夫人眼中露出狂喜的光彩,她是深知此事的,程水若如今在豫州備受人推崇,只要她出面說明此事,其他的大夫即便不肯承認,也不會否認的,只要此事一成。楚懷沙便活了一半。

“別高興的太早了!”程水若扯了扯嘴角,若不是爲了救方家人,這種事兒她是斷然不肯做的,沒半點兒好處不說,還有可能給自己惹一身腥,“你得幫我先保住方家一家上下的性命!”

“只要你肯,絕沒有問題!”楚夫人朗聲道,神色激動。

“不過!”程水若見楚夫人已經漸漸的走入她佈下的圈套,笑的有些殘忍,“這事兒還有最大的一個麻煩,只有你纔有辦法解決!”

“什麼?”楚夫人問道。

程水若緩緩的擡起指頭指着楚夫人,楚夫人臉色一白,恍然道,“我?!”隨即臉色泛紅,咯咯笑了起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若活着,豫州城永遠都會記得是誰害死了他們的親戚朋友,只有我死了,他們才能把心頭的怨恨發泄出來,不會發泄到我夫君身上。”

楚夫人笑的十分的開心,彷彿要死的人不是她,臉上的紅暈如同懷春的少女。嬌俏而可人,眼中閃動的幸福的光彩,如同初妝的新娘,爲了自己心中聖潔的神靈獻祭的少女。

程水若淡淡的看着她,知道這件事基本上算是成了,楚夫人隨即臉色一斂,突然道,“你如何向我保證我死了以後我夫君一定沒事?”

程水若道,“兩件事一併進行,你先穩住宮內暫且保住方家人的性命,我在外面想辦法讓楚大人的死刑緩緩。兩樁官司打起來了,後面的情況就好掌控了不是麼?”

……

“如何了?”武將軍跟在程水若身後問道。

程水若有些心力交瘁,“她答應了。”

武將軍聞言鬆了一口氣,楚懷沙的事情本來就夠麻煩了,這邊還有個女人不斷的搗亂,導致他的朋友老師以及相信他的人都無法使力,先前豫州城被圍攻一事便是有風聲傳到皇帝耳朵裡,否則事情不會定性的這麼快。

不由得朝程水若拱了拱手,“若非程姑娘,這事兒還真非辦砸了不可。”說着苦笑一下,“反正之前見這婆娘一次便沒一次好相與,我還真怕了她跟我耍潑,既然姑娘能說服她,那便是最好不過的。”

程水若聞言點了點頭,“先不說這些了,如今還要請武將軍先派人送她進京,您與幾位大人的摺子也是時候遞上去了。豫州城的那些大夫,我還得去與他們知會一聲。”想了想,還是沒把方家人的事兒說出來,這一羣人就楚懷沙一事就夠他們忙活的了,方家的事情比這件事還要麻煩的多,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目前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方白蘇。

想到這個程水若不由得恨的牙癢癢,這該死的女人,竟然以爲方白蘇沒什麼利用價值,就將他放在豫州城裡,準備跟所有的人陪葬。

一路緊趕慢趕,好在武將軍的手令還算有用,程水若直奔之前楚夫人下榻的那個小院落。

進去一番轉悠,卻是隻在柴房裡見到一根斷裂的繩子,空蕩蕩的房子,唯有房門隨着微風晃動發出咯吱的聲響。

程水若不由得急了,如今皇帝拿人的告示已經下來了,城門口,衙門口到處都是方白蘇的畫像,要是讓人見到了,非把他給直接逮到官府去不可。就不知道那沒怎麼吃過苦的小孩子會被折騰成什麼模樣。

只是,方家如今犯下的事兒是要殺頭的事兒,別人可不敢包庇,程水若除了跳腳還是隻有跳腳,也不敢將這件事往外瞎咧咧,唯有悻悻然的往家裡走。

已是好些日子沒有回過家,一進門,便被一干人圍着問長問短,小環和霽風飛也似的從屋子裡跑了出來,瞧見程水若受了不少,小環不由得紅着眼眶道,“小姐這麼一去就是半個月,人瘦了這麼一大圈,還說沒事兒,可擔心死我了!”

在小環臉上捏了一把,程水若的眼眶不知爲何也有些泛紅,突然想起那個連自己親人都不要了的楚夫人,她是盼都盼不到的家人父母,那位卻是什麼都有了也不珍惜,如今倒是要圓夢了,卻是讓人只想抽她兩巴掌。

看了看長高長壯實了不少的霽風,眼裡閃動的也是對親人的渴望,他雖不說,程水若何嘗不知道他夜裡會叫爹孃,只是如今希望越發的渺茫了,好在便是這樣的相依爲命,讓他們可以不孤單。

家裡的變動不大,可見前些日子的清理還是有些成效的,程水若便回到房間裡矇頭大睡,不論什麼煩心事兒都等着明兒個再說吧。

清晨一大早,知道程水若的麻煩事兒都算收了工,白大夫人便領着好幾房管事過來,程水若那會兒還在牀上,聞聲翻身起來三兩下收拾畢了,便領着幾房管事分配任務。

開墾出來的田地裡分兩房照應着便是,餘下的人手不足就請長工,程水若自知沒多大分辨人的能耐,索性這些事兒都請白大夫人幫忙瞧着,幾間鋪子的物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院子裡留兩房人幹活辦事,餘下的都分配到店面上去,店鋪就在門口,照應家裡也方便,即便不懂也無所謂,有白家的幾個管事幫襯着。

一番折騰下來,也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差張揚回來了。

家裡的事兒瞧着不多,卻是瑣碎,程水若料理了整整三天才算妥當,期間除了白大夫人每日必然回來報道以外,還有程水若拜下的那位幹爺爺也派了人來幫忙。

家中的事兒張羅完本,瞧着煥然一新的家,程水若也終於得了空閒,閒下來,便要去白家和楊家拜謝一下,順便還有些事兒需要跟楊老爺子商議商議。

讓小環收拾出幾籃子點心,如今的程水若倒是光棍,她的錢差不多都交給張揚去置辦貨物了,雖然還有些首飾什麼的,那是救命錢,她也不打算拿出來用,索性送禮也就隨便表示表示,只撿些新奇便宜的意思一下。

有了上次上街的經驗,程水若也不知道如今是因爲有武將軍那隻軍紀嚴明軍隊駐紮才使得豫州城治安良好,還是如今這些老百姓經歷了戰爭的洗禮,個個都是彪悍異常,也異常的渴望平靜,所以才治安良好,反正如今在街上行走也沒什麼大礙,索性與小環自個兒拎着籃子緩緩的往楊家行去。

半個月時間雖然不多,街上的風物已經是恢復了不少,朝廷的救災政策不錯,上面又有個清正廉潔的欽差大人,下有武將軍的軍隊督管,豫州城恢復了不少的生氣,雖然物價還是偏高,到底有不少小攤販已經開始擺攤,瞧着購物的人也不少。

程水若一路走,一路瞧,心情異常的平靜,往日裡她是瞧不上這樣逛街的,畢竟經歷了大都市的繁華,這古代的貨物質地顏色品種都不咋樣,除了一些特色的手工藝品以外都無法入她的法眼,如今瞧着卻是覺得有種格外的安定祥和,沒有了汽車高樓大廈,這樣的古風古韻也是讓人怡然自得的。

“七少爺!”程水若正瞧着路邊的一個攤販上擺滿的各種小物件,突然聽見小環低呼一聲。

順着小環的目光瞧過去,一道髒兮兮的身影飛快的往巷子裡閃進去。

程水若一驚,追了上去,那髒兮兮的身影跑的飛快,等程水若轉進巷子裡的時候卻是什麼都沒瞧見,前方空蕩蕩的,這種地方要想追怕是追不上了。

身後小環追了上來,程水若忙問道,“真是方白蘇?”

小環忙不迭的點頭,“肯定沒錯!他怎麼折騰成這模樣了?”

程水若拉了小環一把,扭過頭去看巷子口,好在這會兒沒人注意到她們,便拉着小環向巷子裡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喚道,“七少爺!你在哪裡?我是程水若,快出來吧!”

堆在巷子裡的一堆破籮筐動了動,程水若三兩步走上去,揭開來一看,一張髒兮兮的小臉可憐巴巴的望着她,整個人身上的衣裳已是瞧不出原來的顏色,只是那身形,那臉型都在訴說着一個事實,眼前這個瘦了足足一大圈的孩子不是方白蘇還能是誰?

顧不得他身上的髒污,一把將方白蘇抱在懷裡,程水若低聲道,“你沒事吧?你家裡出了事,我也不敢到處去打聽,既然你跑出來了,怎麼不來找我呢?”

方白蘇聞言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程水若忙不迭的拍着他的背脊,這孩子沒吃過多少苦頭,突逢家中鉅變,也不知道他這些日子是怎麼活下來的,小環見狀連忙走到巷子口站着,程水若摟着方白蘇任由他哭,一邊低低的道,“哭吧,沒事,到姐姐這裡就好了。”

眼前這孩子不過十三歲,從來都是被人捧在手心裡呵護的,雖然曾離家出走,卻是一直身邊有人照料着,何嘗過過這樣的生活,不消說,前些日子這孩子合該是乞討過吧?

他那原本有些高傲的性子也不知道怎麼受的了,好在豫州城如今的災民還不少,這樣的打扮也不會讓人注意,就是苦了他了。

方白蘇在程水若懷裡抽抽泣泣的半晌,拿着衣袖在臉上抹了一把,這纔想到方纔自己有多失態,彆扭的扭過身子咕嚕道,“你不是不管我了麼?”

程水若聞言便怒了,叉着腰挑眉道,“你還好意思說!自己逃出來了,不來找我,跑到街上來到處亂跑,就不怕被人給抓了回去麼?哼,你們方家如今就只剩下你一個了,還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你往日救了我那麼多次,有難了不來找我,你說,是你該生氣還是我該生氣?”

“楚夫人給你送信,你說你不管我的!她生氣的時候什麼都給我說了!”方白蘇也怒了,敞開嗓門嚷嚷,聲音卻是有些沙啞,小臉漲得通紅,擺明了是被氣的。

瞧見他這樣,程水若方纔放心了,那事兒還真說不清楚,她並非沒有放棄他的想法,心頭不由得有些愧疚,見方白蘇的臉被剛纔一哭,弄的花裡胡哨的,拿手絹給方白蘇擦臉道,“那女人差點兒把豫州城的人都給害死,這次若非我機警,咱們都得死在她手上,她的話你也相信?我這是先出來了再想辦法,哎,別說這些了,趕緊跟我回家去,若是讓別人看見了,咱們都得被抓回去。”

伸手去拉方白蘇,方白蘇卻是不動,“我不去!窩藏欽犯要殺頭的!”

程水若心頭一暖,越發的不願將這孩子放在外面流浪,低低的道,“你可以拋棄家人來救我,我又怎麼會因爲怕你連累不管你呢。何況,你家的案子過些日子一定可以翻案的,你到了我家裡,不告訴別人,誰也不知道不是麼?”

方白蘇卻是依舊不肯動,程水若又要勸他,卻是聽見小環在巷口叫道,“小姐,不好了,有官兵過來,趕緊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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