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大伯和明哥一起離開, 往家的方向走。

大伯道:“夏夏倒是比你更像我的孩子。”

“你想要,人二叔給你麼?他們家的鐘靈毓秀都到她一個人的身上了吧。她那兩個哥哥,都是憨的。”

大伯看看他, “人老實也沒什麼不好。夏夏提醒你做大之後想着點回饋社會, 這話你放心上。老子可不想一把年紀了被人戳脊梁骨。”

“知道了。我又沒幹過爲富不仁的事, 他們就是仇富。要抱着那個鐵飯碗不思進取, 還見不得別人好。”

“這種心理是難免的, 不用慣着。但你確實得遵紀守法,多積德。”

“嗯。”

這會兒快三點了,等了半個多小時黎陽和黎竣、魏容才灰頭土臉的回來。

那幾位晚一步去的叔叔、嬢嬢也差不多。被裹挾在人羣裡, 反正就是遭活罪。

而且又擔心辛苦積攢的錢成泡影,一個個又氣又急的。

他們沉着臉過來找魏容拿回自家的存摺。

雖然臉色難看, 倒也沒說什麼難聽的。他們是聽魏容說起供銷社高利息攬儲, 但又不是魏容要他們去存的。

而且人家自己和親媽也都存了。

也有幾個對陳媛有點不滿, 她之前居然還想瞞着大家。不過現在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只能等政府處理。

大家沒有撕破臉, 一來這麼幾十年的老鄰居了。得給黎會計一點面子,他和黎夏是老實告訴了大家的。二來這筆錢也不知到底還拿不拿得回來,那明年能繼續摘花也是好的。

等人羣散了,黎竣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問黎夏,“妹啊, 有吃的沒?”

黎夏道:“表姨, 看看還有抄手沒有, 有就給他們煮兩碗。沒有抄手的話, 下面。”

抄手不能久放, 面是曬乾的可以存放許久。

表姨拉開冰箱看了看,“還有一碗半抄手, 我都煮上再丟點面吧。”

等他們吃好了,黎夏才道:“二嫂,你母親之前暈倒了。你先打電話回去問問情況吧。”

魏容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然後過去撥電話。

如今耽擱了三四個小時,她嫂子已經把她媽安頓好了。聽接電話的鄰居說人回家了一趟,給老太太收拾了一些換洗衣物去醫院。

據說就是一時氣急攻心。不過檢查出來心臟方面有點小問題。

魏容立即就要去學校接上兒子過去看外婆。黎竣已經不得已曠了半天班,這會兒也到下班的點了便一起去。

黎陽也是同樣的曠了半天班。他既然回來了就自己去接女兒,不用黎夏跑一趟了。

二房一家三口當晚沒回來,第二天上午也沒見到人。

下午黎會計和黎夏媽便也拿了些營養品乘車去縣醫院探望親家。

黎夏媽回來就跟黎夏唸叨,“你二哥岳母存了三千,三千啊!”

“你如今手頭不也有一千了麼?”

黎夏媽湊到她耳朵邊上,“不只,一千二了。”她五月底借了四百給黎夏,這都十月了。

說完又補充一句,“哈哈,我沒存供銷社。”

黎夏失笑,“那你要不要去買手錶?”這塊表她媽唸叨有日子了。

黎夏媽點頭,“買!你下次去市裡買衣服,把我帶上。我自己給自己買!”

“嗯。”

三天後,供銷社攬儲事件的解決結果出來。政府出面替供銷社作保,讓他們分五年還清,一年還本金的20%。

這消息出來,所有存了錢的人都鬆了一口氣。能拿回本金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舅舅來給黎夏送米和土雞蛋。

“舅舅,以後你每月幫我給田大爺送三十個土雞蛋吧。”

舅舅笑,“他路過順手那麼扯你一把,你倒真是記情。”

“這如今對我又不算什麼。人五保戶攢一百塊錢着實不容易,現在還得等五年才能全取出來。再說,我要是多在冷水裡泡一泡,沒準就要生一場病。”

舅舅點頭,“行,我以後十天給他送一次。帳記你頭上!”

又說起村裡的人這次也是都受了一場驚嚇。

萬表叔他們走得飛快的回去,然後讓家裡孩子騎着自行車、帶着存摺上街。也一個個都被困在了供銷社外,進退兩難。然後跟着大部隊去了鎮政府外。

“有人說看到你家黎陽和黎竣了。”

黎夏媽扯扯嘴角,“嗯,他們也去了。”着實不是什麼長臉的事。

如今街坊鄰居還有人不忿,在冷嘲熱諷呢。誰都知道那個時間段是黎夏買房缺錢的時候。

“我要是黎夏,我纔不告訴他們怎麼掙錢呢!”

黎夏聽到了,笑吟吟的走出來,“那他們這會兒沒錢,不得找我借?我還能袖手旁觀啊?”

說這話的人就沒聲了。打斷骨頭連着筋,尤其黎夏現在擺明是掙到錢了。真不管,就該有人說她冷血了。

日曆一頁頁翻過,很快來到1992年2月4日,農曆春節。

今年鎮上許多人年都過得不好。黎家的年夜飯倒是還好,比往年都豐盛許多。

表姨被她哥哥、侄兒接回去過年了。

如今她每月正工資100塊,再加上辦宴席額外的勞務費,直追退休工資剛漲到兩百的黎會計了。

她現在回孃家也成了香餑餑。

農民要一年掙兩千多可着實不容易。就算是有茉莉花,攤到全家老小頭上,人均也沒有這個數。

政府的官方數字是人均一千多。但這一千多裡還有那些茶老闆呢。

聽說表姨的嫂子在琢磨給小姑子介紹對象。

黎會計道:“那黎夏這裡是不是得早做準備,再物色一個幫工啊?”

黎夏媽一臉的好氣又好笑,“我前幾天回村一趟,好些人對我殷勤備至的。都想來做這個活兒呢!”

一年前桂花離婚回村的時候,黃皮寡瘦的。如今人變得白白胖胖,兩眼也有神。還拿着村裡人眼底的高工資。

黎夏道:“你對她們又不熟悉。那還是得問問舅舅、舅娘。初二那天回去再說吧。”

正月初二走舅舅的習俗,黎家還保留着。反正黎會計的妹妹嫁得老遠,那天不會回來。黎夏媽不用在家等着招待小姑子一家。

黎夏的姑父是軍人,曾經參加過上甘嶺戰役。至今腿裡還有取不出來的彈片。老革命了!

不過,職務不是太高。當年抗美援朝他是普通一兵,後來升到營級。

黎夏記得小時候姑父抱着她上街買糖吃。忍不住跟她念叨,“夏夏,你可要好好用功讀書啊!”

她一邊舔着糖一邊不走心的點頭。

後來才知道姑父剛因爲沒讀過書,錯失了一次提幹的機會。

再後來講幹部年輕化,他年紀大了,就更是絕了上升的渠道。

不過,他退休之後和黎夏姑姑也是一起到處旅遊。他是傷殘軍人,車旅費全免。

相當於兩個人出遠門,只需要出一個人的錢。二老也是山山水水都跑遍了。

而且姑姑的孩子都安排在了部隊裡,日子過得還是可以的。

以前黎會計一個人養全家,錢不湊手就會打發黎陽去看姑姑。回來的時候肯定是滿載而歸的。

軍用的物資不會少,還有孩子們的學費也都有了。姑父是個厚道人啊!

姑姑比她家老頭小不少,差不多是黎會計和黎夏媽照應着長大的。她比黎陽就大幾歲,姑侄關係很不錯。

不過黎陽下鄉那會兒,姑父日子不太好過。具體原因黎夏不大清楚。

黎竣去當過三年兵,可惜吃不得苦頭。有人照應也沒混多好,三年到了就復員回來了。

不過黎夏猜測他是不想留部隊,那樣他和魏容就更成不了了。純粹一戀愛腦!

到黎夏這裡,姑姑、姑父問過她要不要去當文藝兵。她可是長得盤正條順、水靈靈的。

姑姑還說要是發展得好,以後在部隊上幫她介紹對象。很多首長都喜歡在文工團挑兒媳婦的。

可惜,黎夏光是長得好,既不能唱也不能跳,沒能通過考覈。

當普通的女兵,黎會計和黎夏媽又捨不得讓她去吃那個苦頭。

黎夏從小讀書不錯,黎會計還指望過她考上大學光耀門楣。當兵的事就那麼做罷了。

姑姑、姑父離得遠,幾年纔回來一次。離上回見面好像已經有兩三年了。

上次供銷社攬儲事件後姑父還拿辦公室電話打回來問過。得知家裡沒存多少,如今孩子們也都有出息了很是欣慰。

不過今年家裡用錢鬆活了,黎會計十一月就張羅着讓黎夏媽割肉做香腸、臘肉。還是讓黎夏絆的調料。做好了抽真空給姑姑、姑父一家寄過去了三十斤。

姑父又打電話來道謝,還讓姑姑寄了不少東西過來。

黎夏前兩天還在和侄兒、侄女分吃軍用罐頭呢。

這會兒全家正湊一起看春晚,黎遠歡呼一聲,“陳佩斯、朱時茂出來了!”

這二位今年的小品是《姐夫與小舅子》。

黎夏笑過之後不期然又想起了彭志傑。他去廣東大半年了吧,聽說混得相當好。

黎夏看完這個節目就預備回去睡覺了。

陳媛招呼她,“小妹,你一個人還回去做什麼?乾脆和雯雯一起睡。姑侄倆睡一起還暖和。”

黎夏從小就不習慣和人睡一張牀。尤其她以前睡着現在歸了黎雯的還是張單人牀。那可真沒她專門定做的牀睡着舒服。

“不了,兩個人睡小牀,都伸展不開。我回去了,明天再過來。”

明天要去給大伯拜年的。

黎夏回到家洗了個熱水澡舒舒服服的準備上牀。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她皺眉,忘扯線了。這會兒她可不想再穿上出門的衣服去敲別人的門叫人接電話。

誰要打電話拜年,別用她這公用電話啊。別人不過年啦?

她決定不接,反正又不是什麼急事。

路過電話機的時候她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咦,廣東那邊的區號。

她這個電話既然是安好做公用電話,來電顯示、讀秒的功能肯定是配了的。每月還另交一份月租費。

她遲疑了一下拿起話筒,“喂?”

“黎夏?”

“是我。你哪位啊?”其實有點揣測,但是好像不太可能啊。

“我是彭志傑,打電話給你拜年。”

黎夏看看電話線,抱起電話機往房間走。這個天氣,雖然屋裡有火爐,還是窩在被窩裡最舒服。

“那我也給你拜年。你怎麼知道我號碼的?”

“你不是印了名片麼,我看到過。”

“哦,這樣啊。這是廣東的區號,你沒回來過年啊?”

“拿人錢財、替人分憂。老闆過年也需要人手。我是今年新來的。今年我留守,明年春節能回去。”

黎夏心道:誰問你什麼時候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