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以現在的工資水平, 價值一兩年工資的冰箱、彩電、洗衣機那都是奢侈品。附近哪家要是買了是要引起轟動的,也會變成大家豔羨的對象。

黃家如果不是爲了做冰糕生意,也是不會這麼早就買冰箱的。

黎夏道:“我買房的錢借了一部分, 差不多湊夠了。等買完房過了戶, 就可以拿房子去抵押貸款。到時候鍾姐的錢也可以早一點給她。”

張嬢嬢眼都瞪大了, “那你得欠多少債啊?”

這年頭只有存錢的, 像黎夏這樣花錢, 還是拿着房子去銀行抵押貸款提前花錢的實屬罕見。

聽起來就跟天方夜譚似的。

黎夏想了想,“比半個萬元戶還多呢。”鍾姐那裡二千六,買冰箱一千多, 再加上老頭老太一千多。確實是五六千了。

這麼一說,就連對面的廖嬢嬢都忍不住道:“夏夏你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黎夏道:“都是沒辦法的啊。我要繼續做生意, 鍾姐要賣房子籌股本。那我必須買房子吧。這去別人家的冰箱放東西, 短期還行, 還真能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啊?”

曲叔叔道:“黎會計,你這閨女的膽子是真的大!欠五六千的債說得輕描淡寫的。別說五六千, 我欠一千都要睡不着覺的。”

黎會計其實心頭也有點這樣的想法。他們這一代人只有存錢的,提前消費想都沒想過。

不過黎夏的鋪子每個月千把塊的淨收入他心頭是有數的。那這五六千還真不是多大事兒,年底就還清了嘛。買房子、買冰箱還都是必須的。

他笑道:“現在國家富強了,老百姓日子越來越好了。她錢都是花在該花的地方,膽子大一點也不是太大的關係。”

曲叔叔道:“國家確實是越來越好了啊。你們聽說了麼, 前天啊江/青那個禍害保外就醫的時候自殺了!不就是因爲看到老百姓日子好過了, 沒人會再被她鼓動起來絕望了麼。不然她牢都坐了十年了, 這會兒來自殺?”

衆人的注意力立即從黎夏身上轉移開了。黎夏欠多少債原本同他們也沒多大關係。但江/青這個禍害那是真禍害了大傢伙不少年。說起來在場的老頭、老太太那是個個義憤填膺。

黎夏挑眉, 這可真是一個很有歷史年代感的名字啊!

大嫂端着另一大鉢澆頭過來, 看老頭老太們激動的批判起了江/青也有些驚訝。

“走吧。”

路上大嫂和黎夏說了頭一晚把抄手包好放冰箱的事。

黎夏道:“可以,不過只能今天包明天的。趕集你預備三百個, 平時二百個。有調整我告訴你。”

“好!”

等三個人回來的時候,老頭老太太們已經聊到最近糧油提價的事。

這是今天‘五一節’中央紅頭文件下發的通知,這個和黎夏切身相關。

麪粉一斤漲了一毛一,以至於蔣家的面每把漲了一毛。黎夏每天的成本提高了兩塊。

而且,國家給予居民一定補助,她這個個體戶享受不到且影響最大。

但是均攤到每碗麪就幾分錢,所以她也沒有提價。

老頭老太太們已經從穀賤傷農,說到農村青壯跑去沿海打工之類的話題了。因爲有補助,所以他們對糧油漲價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現在漲價的不單是糧油。

接下來接連兩天都是晴天,黎竣第二天下午五點半提前吃了晚飯就騎車去收花了。

六十斤花對他來說小意思。但這個點正是最熱的時候,柏油馬路邊上甚至都有些曬化了。

黎竣六點半回來的時候自然是一臉曬得通紅,汗流浹背。

黎夏已經洗過澡了,穿一條連衣裙坐在地壩的藤架下乘涼,溼頭髮披在腦後。

表姨本來就跟一隻勤勞的小蜜蜂似的,黎夏替她收拾了渣男就更是把她照顧得周到了。

牀上的鋪籠罩她二十來天就要給黎夏洗換一次,連她日常穿在外面的衣服都每天理了去洗。

所以黎夏平常除了廚房必須她上手的事兒,旁的一概不做。比在家裡住着時還舒坦呢。

這會兒看到二哥的汗衫都被汗溼後貼在背脊上,她想到前世狼狽的自己。

所以,走前一步確實是大有好處的。

她搖着扇子回去看熱鬧。就只是看熱鬧,沒打算動手幫忙。家裡人手很充足。

二哥坐在屋檐下搖着大蒲扇歇氣。大嫂,二嫂都動起來了。

二嫂給鄰居稱花。她在供銷社是糖果專櫃的,稱慣了秤。

大嫂就在一旁做記錄。

過一會兒,她們還要去別人家裡看看他們做得標不標準。

不過,有個一兩回大家就都知道了。

有個鄰居道:“要是夏夏那裡有電視,我們大傢伙就一起到你那邊去做了。又有現成的桌椅,大家一起看着電視還能邊聊天邊摘花。”

黎夏那裡還真能把所有人都容納了,不過她沒接這個話茬。

這麼熱烘烘的天,誰會想一堆人擠在自己家啊?

她還得提供風扇、蚊香、茶水。又不是她的生意!

哥嫂也知道這個要求不可能實現。是他們欠黎夏人情,又不是黎夏欠他們的。

黎家的地壩裡熱熱鬧鬧的,十幾個人聚在這裡。等前頭的人走差不多了,其他鄰居在自家門口張望一下,再穿着拖鞋、端着乾淨撮箕過來。

黎家正好在兩條巷子的交匯點上,三個方向都有人往這裡走。

六十斤花,三十戶人家幾分鐘就分了下去。幹活的人多,花少,比前世的黎夏顯得有效率多了。

黎竣私下還問過老頭老太要不要分兩斤去摘。

黎夏媽撇嘴道:“兩個小時才兩塊錢,我懶得。”

她推磨半小時,一天能掙四五塊呢。不過要是賣豆漿之前有這樣的活兒,她肯定會很積極地端着撮箕開工的。

黎會計自然也不會做這種手工活。他有退休工資的。

而且,如今黎夏的收入很好。兒子、媳婦這麼一弄也在一起往好了奔。他做這個幹什麼?

他閒着沒事的時候算了算。黎夏一年的收入一萬二到一萬五,往後還可能更多。

老大、老大媳婦工資加起來兩百多,兩份外快加起來也是兩百多。一年有六千!

老二和老二媳婦比這個數略多點,算七千吧。

他退休工資一百八十多,老伴賣豆漿一百二三。

他們家的家庭年收入有三萬!

剛算出這個數字的時候,黎會計自己都嚇了一跳。一年四套房是什麼概念?

雖然黎夏這麼搞起來,他不再是家裡收入最高的,說話的分量好像也不再像從前那麼重。

但兒女有出息就是最好的。

他和堂哥在一起消磨退休時光,好像也沒有那層隱隱的自卑了。

阿明再能幹,如今一個月應該也多不到哪兒去。

他在裡屋小聲和黎夏說起這話。

黎夏心道:晚了一年啊!早一年回來這時候手頭都有一萬了,正好可以投資明哥。聽說他四處拉投資,沒兩處成功的。

她當然是聽來吃麪的王哥他們說起的。

呃,她這回注意了一下,馬哥這兩天都沒有來。

地方臺第一部錄像還沒有完,大嫂、二嫂又張羅着開始把花收回來了。

先看看是不是按要求摘和撕的,然後過秤。一斤花摘掉多少扔了,茶老闆那裡是有數的。他們得交回夠數量的。

等做一段時間,就不用再三百塊全壓在那裡了。

將近十點,黎竣纔回來。

“都沒問題,叫人來拿錢吧。”

又是一場熱鬧!

魏容提前在供銷社換了角幣。每戶人家一塊七,黎家提成三毛。

見果然能拿到現錢,好些人都問道:“明天照舊吧?”

黎竣已經洗澡去了,陳媛和魏容笑道:“照舊、照舊。”誰運的花,當晚的九塊錢就歸誰。但兩妯娌如果不上班,是每天都要幫忙打下手的。

等黎竣洗完澡出來,魏容端水給他喝,“辛苦了!”

媳婦兒把水遞到手邊,這都多久沒有過的待遇了?尤其妹子在家擺煙攤那三個月,天天那眼睛跟刀子似的往自己身上戳。

“確實有點辛苦。尤其是第一趟,那個曬啊。不過想想每天能進賬四塊五,我蹬自行車的腳就有勁兒了。”

兩房一房半個月,確實是四塊五一天。

魏容眉眼彎彎地道:“我今天的雜貨也賺了四塊多。今天不是趕集,比昨天少三塊。”

黎夏媽在外頭切西瓜,“都出來吃西瓜!”

大傢伙走出來,她剛對半切開。

這間屋隔了五六個平方給黎遠做房間,八九個人有些坐不下。黎夏預備去檐坎上坐或者和表姨拿回去吃。

黎竣走出來道:“媽,中間那坨最甜,你挖給小妹。”

魏容和陳媛也道:“對對,最甜的給小妹。”

黎夏笑了一下,也沒客氣推讓,當真吃了。她這是帶着哥嫂一起奔小康呢!一坨瓜心還是受得起的。

黎夏媽道:“跟你們商量個事兒。你們想不想天天吃肉?”

“想啊!”黎遠和黎雯搶着回答。

黎夏媽道:“那從下個月開始,伙食費翻倍。”

一家人互相看了看,都點頭道:“好啊!”如今有了外快,添50塊錢而已,能天天吃肉沒什麼不好的。

黎夏看錶姨微微變了臉色,給二嫂魏容遞了個臉色。

魏容反應過來,“表姨添的那一份算我的,你每天幫我看店子呢。”

表姨道:“我就順便而已。而且趕集天旺場都是你或者表姐自己來。”

魏容道:“所以我也只給了你二十啊。我特地請個人多麻煩啊,錢少了還沒人肯的。這樣是兩下里便宜。 ”

表姨那裡基本工資是八十,黎夏四月接了七單宴請給了她十四塊浮動工資。她吃住花掉三十,還能攢下六十多。

到黎家搭夥這半年,表姨長胖了幾斤,頭髮都烏黑油亮了不少。

她想了想點頭,“行,那就這麼辦吧。”

花生意就這麼做起來了。不過沒幾天街頭巷尾就有人開始議論。

“我們坐兩個小時才掙兩塊錢。他們就運一下,每天九塊呢。”

黎家給大家夥兒八毛五一斤,但鄉下有親戚的很容易就打聽出來茶老闆給的是一塊錢一斤。就有人心裡不平衡了。

“這算剝削了吧?”

他們倒沒覺得黎夏掙錢多是剝削,她是靠手藝吃飯。荒年都餓不死手藝人,可見手藝人賺錢是應該的。

而且就算是剝削,她也只剝削了表姨一個。但上次黎夏打了那渣男,表姨以前過什麼日子大家都是清楚的。跟着黎夏幹活她樂意得很呢。

但黎陽、黎竣這個沒技術含量,掙得比大家多那麼多,有人就難免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