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天厚即刻調派兵部管轄之下的騎兵,一刻不待地前往城外皇家馬場,真紗先行一步,但果然是原因不明的驚馬,就連她都無法控制局面。
位於城郊之外的城外馬場,成百上千的驚馬突發驚跳,撒狂亂奔,難滿場青草踐踏,塵土飛揚。
馬場之外有一處望風臺,居高臨下,連天厚命令了手下,便在望風臺將洛梓遇放下。
“到上面去。”連天厚勢急而嚴肅。
“好的夫君君。”
洛梓遇自行下馬,但目送連天厚乘馬前行,她的一顆心,如何都被牽拉動悸。
“快上去,不可以下來!”
連天厚再一言囑咐,洛梓遇趕緊邁開腳步跑上望風臺的樓梯,眼睛卻一直望向連天厚漸漸遠去。
“夫君君要小心啊!”洛梓遇扶着石欄大喊,連天厚接受到了來自她心底的關切。
內指揮台上,真紗用盡一切方法仍舊束手無策,而馬場之內,衆馬已然秩序大亂,如此若不衝破馬場四散,便是盡數累倒或撞擊死去。
“是血蠅!”真紗突然發現馬場的四方角落,居然被扔了野山血蠅的巢,巢中持續涌出血蠅無數,真紗簡直氣炸,“何人如此喪心病狂,竟將血蠅巢放入馬場!”
血蠅攝血,叮上動物便會無止盡地吸血,痛癢難耐之下,動物會大肆狂奔,最終不是血竭而死就是累倒而亡,而馬,首當其衝。
雖然危險重重,但已經到了此種光景,連天厚必須以身犯險,他從側方帶領人馬衝入馬場,解除危機源頭,拯救這一批難得的良馬。
洛梓遇高處遠觀,但仍舊親眼所見連天厚一馬當先衝入馬場,即刻封閉。
“夫君君!”洛梓遇的心緊緊揪起。
馬場之內,分秒必爭,連天厚帶頭,躲避亂馬衝擊,用叉棍插中血蠅巢,裝入袋中套牢,必須眼疾手快,下手狂很準。
本就不是順利進行中,豈料騎兵還錯漏百出,竟將血蠅巢擊碎,害得血蠅傾巢而出,更加瘋狂。
“啊,啊,啊!”
距離太遠,場內太複雜,洛梓遇漸漸無法聚焦連天厚所在,她再也無法淡定了,毫不猶豫地便跑下了望風臺,只希望更近一步看得到連天厚的安然無恙。
洛梓遇衝下階梯,直往指揮台奔去,豈料馬場內局面更加失控,正入門的人再也壓制不住裡頭的羣馬奔涌衝撞而出。
洛梓遇的方向和驚馬羣奔的方向,徑直相向。
馬蹄奔騰急勢洶洶,恍若震天動地,洛梓遇全神滯愣,彷彿死亡,無處逃避。
“啊!”洛梓遇一口氣長吸緊憋。
“梓遇!”
生死一瞬間,猶如萬年長。
洛梓遇不聞身後的呼喚,心急如焚,一條手臂即刻傾落她的腰身,將她攬抱而起。
“咦!”
洛梓遇神識盡空,驀然抽回,她只感覺自己靠在一個熟悉的懷抱中,他的手,緊緊摟住自己的腰,身下的馬,奮身鳴響,聲徹高天。
奇怪的是,衝出來的一羣驚馬,在馬鳴聲的震懾下竟恢復了一絲平靜。
洛梓遇一顆停跳的心驀地恢復心跳,她感受到身前的手臂將她抱緊,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如同保護最鍾愛的珍寶一般。
“梓遇。”
“十一……”
洛梓遇整個人還是僵硬的,真紗卻得了連天厚的意思從對面指揮台下來,拔出刀劍,對稍微穩定的這羣逃散之馬痛下殺手。
手起刀落鮮血四濺。
“他們爲什麼?”洛梓遇極驚不解。
“血蠅……”
連承鈺注意到馬身上的血蠅,大概想通了未親眼所見的那場亂局,但他只是騎馬帶洛梓遇遠離。
“十一,夫君君還……”洛梓遇轉身往後望,連承鈺卻不停,“他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連承鈺確認帶洛梓遇到了安全距離開外的一片坡地,但濃郁的血腥味還是隨風飄來。
“血!”
“是馬血,血蠅對馬血腥味十分鐘愛,他們剛剛殺馬放血,就是爲了吸引聚集血蠅,犧牲小部分,卻能拯救大部分的馬,何樂而不爲?”連承鈺並不歡喜此法,但也知情非得已,只是拍拍赤風。
馬場外場,成羣結隊烏壓壓一片的血蠅被爆溢的馬血吸引聚集,內場的馬幾乎也都恢復平靜,連天厚纔將此處的事交給真紗處理。
“殿下要去找王妃吧?”
真紗一言喊停連天厚急促的腳步,回頭,真紗繼續道:“適才馬羣暴亂衝了出來,王妃被一個騎着赤血紅棕馬的男人救了,出去了。”
“赤紅馬,承鈺?”連天厚即刻聯想到連承鈺,不做一刻停留便轉身跑了出去。
距離之外,洛梓遇依舊牽掛連天厚放心不下,連承鈺又如何看不出來,但她只是一巴掌拍在了洛梓遇的頭頂,故作瀟灑地說道:“別擔心了,他怎麼會有事,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厲親王,人中之最的天之驕子,就是老天爺都不會讓他輕易出事的。”
“我不管,他只是我的夫君君。”洛梓遇早已分不清馬場的方向。
連承鈺從未見過洛梓遇如此模樣,同一張臉,同一個人,可此時的神態和表情,語言和口吻,卻如此惹人憐愛。
愛連天厚,是她深入骨髓的表演,早已由心而真切。
難怪,就連一向冰冷卓絕的厲親王,都會爲之動容,她不是一個傻子,而是不只他一個人眼中,世間最可愛的女子。
連承鈺的手就如此搭在洛梓遇頭上,雙眼注視入迷。
“哎十一你幹嘛還壓着我的頭啊,本來就比你矮!”洛梓遇忽起反抗。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有什麼值得攀比的?”連承鈺即刻興致大發開始摩挲洛梓遇的頭髮。
“連承鈺!”
洛梓遇埋怨的一臉拉了下來,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真名,竟有一刻,連承鈺無法反應過來。
二人四目相對一剎,連承鈺微渺的餘光瞥見洛梓遇身旁後側跑來了連天厚,他一定目光,一把將洛梓遇推了出去。
“你幹嘛啊?”洛梓遇倍受欺負。
“他來了。”連承鈺淡淡一句。
“他?夫君君!”洛梓遇的驚喜毫不掩飾,那一剎轉身,目光所向,腳步所往,“夫君君!”
恍若穿過千年的手相牽,不約而同地彼此關切。
“夫君君沒受傷吧?”
“沒事吧?”
洛梓遇害羞地一笑一指身後,道:“如果不是這個傢伙,我可能真的要被馬踩死了!”
“這個傢伙,他是……”連天厚打算介紹,洛梓遇卻搶着說道,“我知道了,他是夫君君的弟弟,他叫連承鈺。”
連承鈺有一剎心思落空,洛梓遇只道他是連承鈺而已,是將二人之前的所有抹煞了,可明明是自己當時的決意,二人的那些過往,又確實難以解釋,洛梓遇這般直絕,倒也一乾二淨。
“五哥,看好你的王妃啊,傻不拉幾地站那等馬來踩,若非幸好是我及時趕到,你可能就喪偶了!”連承鈺故作肆意地調侃起來。
“你才喪偶呢!”洛梓遇一語回駁。
“只可惜,我連承鈺孑然一身,沒有妻妾。”連承鈺無所畏懼。
“行了,你二人怎麼一般見識,不過承鈺你今日爲何會來?”
連天厚牽着洛梓遇向連承鈺走來,多麼夫妻有愛的一幕,殊不知是對連承鈺極大的刺痛。洛梓遇恍若看穿連承鈺的心,如此並非她本意。
“父皇說我對馬頗有見解,讓我得空來看看這批新貢的馬,正巧我今日有興趣就來了。”連承鈺回而又言,“幸好,我來了。”
連承鈺的目光凝聚嚴肅起來,卻是不自覺凝望洛梓遇,又道:“不過我得說五哥一句,明知如此危險的局面,你居然還帶個傻子來,萬一出點事……”
連承鈺的話,峰迴路轉,又實在憂切。
“夫君君他罵我傻子!”洛梓遇小小委屈的表情。
“承鈺……”連天厚即刻有意護妻。
“可不就是個傻子嘛,傻到無藥可救!”連承鈺的目光收聚恍然空洞,一聲冷笑,他似是在自嘲,又道,“現在這裡一團亂,我也沒興趣了,爛攤子我不想摻和,就先走了。”
連承鈺說走就走,牽着他的赤風,他並非一無所有,卻孑然一身,他曾經瀟灑一身輕,如今卻也揹負上了沉重。
“其實十一弟性格向來如此,他沒有惡意的,不必介懷。”連天厚開口爲連承鈺解釋。
“我知道。”
洛梓遇目光不經意隨行,連承鈺牽着赤風遠去的畫面,其實他很好,也不求回報,只怪自己做不到。
連天厚怎能沒察覺洛梓遇此刻沉靜的異常,她目光所向,令他另外聯想:承鈺,十一?
連承鈺上馬飛馳而去,洛梓遇才緩回神來,而連天厚不知注視了多久。
“夫君君!”洛梓遇略有急色顯露,“馬場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差不多了。”連天厚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就好,夫君君不用去幫真紗公主的忙嗎?”洛梓遇還問,心虛恍惚在眼中竄動。
“你不希望本王陪着你嗎?”連天厚這般問。
“當然希望了,只是,夫君君是做大事的人,總不能只是陪着我一個小女子吧?”洛梓遇莫名地變得識大體,她自己都無意出口。
“若你喜歡,本王更願意多陪在你身旁。”連天厚不知爲何,他的心意便是如此,悄然之間的改變,終於在不經意間說出口。
“那當然好了!”洛梓遇自覺投入連天厚懷裡。
“本王問你,你和承鈺,之前認識嗎?”連天厚毫不拐彎抹角,既是疑問,又出於對洛梓遇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