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足有磨盤大小,那是激盪的拳風撕扯空氣而造成的幻覺,澎湃的黑色焰火象是一頭飢渴的猛獸,瘋狂吞噬着四周一切有形之物,空氣如同漩渦一般被焰火漩渦吸附其中,爾後炸開,最後挾帶着凌厲至能夠將星辰鐵也輕易攪碎的力量轟然降臨於吳鵬威的顱頂之上。
這一擊迅捷、純粹,就象是一團從天而降的流火。
而那能夠炙烤一切成爲灰燼的黑色焰火卻出奇的冰冷,仿若極凍冰寒,沒有一絲焰火應有的熱度。
拳勢來的太快,陰冷的火輕易撕扯開空氣,接觸到鮮活的血肉。
吳鵬威沒有閃避,也沒有時間閃避,面對這勢在必得的狠毒一拳,他選擇左手上翻,以掌握拳,筆直的撞上對方森然的黑色巨拳。
“嘭…………”
風氣倒卷,光焰炸裂。
那看似纖細的白皙手掌竟然緊緊握住了數倍於它體積的碩大巨拳光影,陰冷如冰雪般的黑色焰火就象是遇到了剋星似的,竟然不由自主的往那手掌中心倒卷而去。
光焰不斷的緊縮、緊縮再緊縮。
霎那間,那巨大拳頭幻影竟然急劇的縮小,一下子變成了正常的體積,只與那白皙的手掌相仿,略大一些而已。
而這隻兇猛無比的黝黑拳頭,則被白皙的手掌緊緊的握住。
勢均力敵之間,吳鵬威雙腳所站立的地面忽然崩裂,塌陷足有半米,整個人齊膝而沒。
“什麼?”
生鐵面具之後的人影猝然發出一聲驚呼,自己足以擊殺“神侍”高手的必殺一拳竟然被眼前的毛頭小子輕易接了下來。
吳鵬威卻來不及欣喜,就在他接住拳頭的剎那,左側忽然狂風大作。
一股灼熱的氣息燒破空氣,挾帶大風呼嘯之聲劈面而至。
眼角的餘光唯一能夠捕捉的只是一隻銅紫色的大蛇,蛇身扭曲低吼,彷彿一條擇人而噬的大蟒,朝着吳鵬威席捲而來。
吳鵬威被頭頂的拳頭力量所限制,無法閃避,他當下深吸一口氣,右手一探,一把金黃色的長槍便彈射而出,槍擊一點金光,朝着那紫銅色如蟒蛇一般的銅棍氣力最薄弱處刺去。
他擁有“煉神決”,能夠清晰照射出對方氣血之力中的薄弱點。
“嗯?”
棍身持有者,一個身材瘦長、臉帶生鐵面具的漢子咦了一聲,手中銅棍卻已然兇狠的砸了過去。
頭頂,是四十二條真龍光影咆哮。
“轟”
這一擊絕對是石破天驚。
吳鵬威倒飛而出,胸口一悶,一口血頓時溢了上來,對方是真正的“神侍”級別高手,比起“斬絕老祖”一流來強了幾分,無論是氣血之力抑或是戰鬥技巧都超越吳鵬威之前的任何對手,在一記毫無花哨的對撞之下,高下立判。
只是吳鵬威倒飛之餘,卻也甩開了如泰山壓頂一般墜在自己頭上的老三。
燕子甩尾,吳鵬威以槍支地,凌空一個翻轉,單膝跪立低面。
他擡起頭,卻是詭異的一笑,嘴角間一點猩紅血液尤爲分明。
“小子,死到臨頭了,你還有什麼好笑的?”那手持紫銅鐵棍的瘦長漢子佝僂着身子,雙手摟在寬大的袖子中,頹廢的如同一個嗜煙如命的病鬼。
一旁身材魁梧壯碩的漢子卻低頭反覆看着自己的拳頭,納悶的低語:“孃的,怎麼回事?老子的黑焰焚天拳竟然沒用?真他孃的怪了。
“黑焰焚天拳、大蛇吞日棍,還差一個‘催命銀笛’,‘萬珍閣’赤天分部的三大祭酒就全了。”吳鵬威低笑一聲,拭去嘴角間的一點鮮血,一雙眸子象是止水般,在漆黑的夜色裡映射出讓人難以琢磨的光亮。
“看來你是早有準備,我們三兄弟倒是小瞧了你。”
身後頭頂,無窮的夜色中,一股低沉的聲音遙遙傳來。
吳鵬威不用擡眼去看也知道,這聲音的主人定然是三大祭酒之首的“催命銀笛”,傳聞此人實力高深,足以擠進赤天城前三之列,不過向來低調,無人見過他出手,但也有另一個傳聞,但凡是見過他出手的人,大多身死道消,渣也未曾留下。
此人武道之高,手段之狠毒可謂是赤天罕見,在風莫離給他的情報中,“催命銀笛”將是吳鵬威此行最危險的敵人。
“三大祭酒,你們可是認定能夠將我誅殺了?”
吳鵬威緩緩起身,轉身擡頭望向頭頂上方的“催命銀笛”。
那是一雙如同止水般毫無漣漪的深邃眸子,一如漆黑的夜色般深沉遼遠。
那眼神裡透露出一股清冷,帶着蔑視的清冷,望向吳鵬威就如同望着一個死物,不存一絲的感情。
“哼,難不成你還認爲自己走的了麼?”
未等“催命銀笛”開口,一旁的老三大喝一聲,一步邁出,拳頭當即就掄了過來。
吳鵬威也不閃避,只是笑着說了一句。
“寂靜林,地方可不算小。”
“催命銀笛”聽聞此言,心頭驀地一動。
“老三,住手!”
爲時已晚。
吳鵬威的一雙眼睛驀地閃過一道詭異的光澤,一對六角圖案於瞳孔深處緩緩啓動。
一如命運之輪般。
剎那間,無論是彪悍兇猛的老三,抑或是勢大力沉的老二,又或者是那高高在上的“催命銀笛”,都覺得心頭一動,萬千魔影叢生,幻象迭起,心頭最深處的那一股魔念緩緩升騰,一下子顛倒神智。
只是這樣的光景只過了大約三個眨眼的時間,便復消散。
而吳鵬威的身影卻消失無蹤。
“怎麼回事?”老三大驚,轉頭四顧,不見一絲對方的身影。
“別找了,這小子跑了。”老二從懷中取出菸袋,點上一口煙,嘬了一口,噴出繚繞的煙霧,這才低聲說:“這小子不簡單啊,看來他早就知道我們跟蹤於他身後。”
“不只如此。”“催命銀笛”於空中緩緩飄落,輕的象是一片毛羽,“這寂靜林看似是我們選中的地方,其實也是他選中的地方,也許,我們纔是獵物。”
催命銀笛低聲說着,眼中不時有精光閃過。
“幹他個鳥!”老三卻揮舞着碩大的拳頭,惡狠狠地說:“就那小子的實力,再來兩個我都能一拳轟死,真不知道斬絕老祖和紫錘將軍怎麼這麼窩囊,輸給一個後生小輩。”
“老三,別忘了,你一拳沒轟死人家,人家好端端的接了下來。”正在一旁抽菸的老二冷不防說了一句。
老三頓既暴跳如雷,“幹,那是老子留了餘勁,你等着,我這便去宰了他。”說完,恨恨的一跳,頓時隱沒於夜色無邊的密林之中。
催命銀笛皺了皺眉頭:“老二,跟上去,別讓他落單,那小子有古怪,落了單,老三很可能被陰了。”
老二吐了口菸圈,應了聲,抱着紫銅棍,追着老三的方向而去,一下子遁入漆黑的夜色中。
催命銀笛站立在原地,雙手負於身後,仔細思索了一番心頭魔念叢生時前後發生的變化,最後腦海中的光景定格於那一雙止水般清澈深邃的眼眸。
“高明的瞳術麼?哼,有點意思。”
他笑了笑,身影忽然炸開,化作一道沖天而起的銀色光煙,旋即沒了蹤影。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原地一顆高大參天的樹木枝幹上,顯現出一個挺拔的身影來。
他握着一隻漆黑的長槍,槍身上隱約可見一絲絲的金黃光透射而出,在漆黑的夜裡微微發亮,不過夜色太濃郁了,這一絲光亮透射不足二十公分,就會自動的淡去,槍身上的覆蓋的黑色布條象是陰雲一般,遮蔽了金黃的光芒。
這人正是上一刻奇異消失的吳鵬威。
只怕才離去的三人打死也想象不到,己方追蹤的傢伙竟然沒有遠去,而是在三人咫尺之處藏匿了起來。
“風莫離的遁空之法果然好用,也難怪這小子總以赤天第一風媒自居。”吳鵬威望着萬珍閣三大祭酒離去的方向,心頭暗自盤算,“三個人中,催命銀笛最厲害,至少也有五十條真龍之力,那逼人的壓迫感騙不了人的,手握紫銅棍的煙鬼次之,也有四十二條真龍之力,那個老三倒是好對付一些,四十條真龍之力,但到底是打開了兩大封神竅穴的人物,氣血品質比我的強了一些,實力高我一籌,但他習練的是火系拳法,天下諸般火氣,遇到我的無明火都能夠被輕易吞噬消化,嗯,就先拿他練手。”
吳鵬威點了點頭,他沒有急於追隨而去,而是在腦海裡繼續盤算。
“萬珍閣的殺手已經過來了,傳聞中斬絕一門的餘孽也請了一個高手而來,這一路上我也試探過,的確有一股氣息遠遠的綴在我身後,怎麼也甩不掉,想來,此刻也已經在附近了。”
他有仔細的斟酌了一下,在腦海中將全盤計劃再度推敲了一遍,確定沒有錯漏之後,才收起長槍,如燕鳥穿林一般,隱身於黑暗之中。
正如催命銀笛所言,這一片廣袤的寂靜林是最佳的試煉場所,吳鵬威被三大祭酒引來此處,並非是受了捉弄,相反而是他一早就計劃好的,夜色籠罩下的寂靜林深沉且詭異,是適合戰鬥的絕佳地點。
從踏出赤天城的那一刻開始,吳鵬威就佈下了一個兇險的計劃。
要麼他成功殺出重圍,藉由生死廝殺提升實力,要麼就是被殺手所誅滅。
在吳鵬威的計劃裡,不會有第三種可能。
進入寂靜林的第一步,就註定這一片寂靜的樹林將會是生與死的抉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