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雷霆被掩蓋之後,天空中轟鳴的雷聲消散不見,那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頓時消散於虛空的盡頭,不,準確的說,是因爲雷霆與吳鵬威的劍氣炸裂,虛空的裂口也由此閉合。
雷霆消散,巨靈神覆滅
一切本該告一段落。
可此時的吳鵬威力量竟然還在不斷的攀升,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星辰之主的那一線星辰之力雖然極度的微弱,於三大星主之一而言,猶如呵氣擡手間的力量罷了,但對於凡塵的吳鵬威來說,卻是一筆浩瀚深邃的力量,足以讓他攀登至武神的境界。
撕裂虛空,立地成神的力量。
可吳鵬威卻硬生生的將攀升暴漲的力量卡住,急速抑制的力道讓他的臉孔漲的青紫,額頭間有青筋畢露,雙手緊握成拳,無數的氣血之力溢出,且將虛空撕裂,崩塌、扭曲。
無窮的力量於虛空的極致處產生共鳴。
虛空如同水流一般,逐漸變的透明,一個金黃璀璨的大門於虛空的盡頭之後浮現,這大門與死念之門的深沉截然不同,呈現出一股雄渾浩大的氣勢,萬丈金光,巨門緊閉,其上刻有無數繁複的花紋,堆積疊加,猶如一朵盛開的金色蓮花。
“是通神之門,天,是通神之門,傳說中一步登天,立地成神的法門。”“陰”站在地上,驚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一旁的雷也是呆若木雞,嘴巴張的老大,怎麼都合不攏。
武神之境,可撕裂虛空,得道圓滿,傳聞一旦氣血通神,天地再也困他不住,會有一扇金光大門浮動於虛空盡頭,度他成神。
這一扇門便是“通神之門”,傳說中武者極致追求的夢想。
只是這一扇金光之門傳誦的雖多,但於現實中出現的機率卻實在是少的可憐,近乎可憎,風瀾大陸武道史近萬年,只出現過新鮮的一次,而至於在此之前可以追溯的上古歲月,數萬年一彈指,從未出現。
太古龍帝“陰”常以此爲恨事,想不到今日卻在無意中窺見了這一扇傳說中的“通神之門”。
虛空之上的金門透射出無窮的金光,這金光如同有靈性一般,凝在一處,筆直的射了下來,猶如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毯,徑直的落在吳鵬威的身前,只需一個縱身,就能夠踏上去,這一方地毯金光萬丈,恢宏無比,似乎在暗示着金門之後的神秘世界無限精彩。
“跳上去,跳上去啊。”“陰”在一旁忘乎所以的大叫,恨不能取代吳鵬威,躍上那一方金黃的光毯,他很想看一看這大門敞開之後,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又會通向何處?
可惜,一般青銅的長劍如雷霆橫掃,瞬間破滅了“陰”的美夢。
金光被斬碎,那虛空盡頭處的巨門就失了根基,飄搖向極遠方,最後化作一個渺小的光點消散不見。
“哎呀,你怎麼不跳進去看看啊,通神之門啊,進去後你就一步登天,從此成神了,不是那些所謂的古神,是真正的武神,撕裂天地,拔山斷海,屈指耳,就是那些什麼監察者啊之類的,你一巴掌就能拍死,多好,幹嘛不去。”
“陰”嘆息,搖頭晃腦,悵然若失。
吳鵬威卻將星辰長劍收起,眯了下眼睛,掃了一眼那遠去金光巨門的方向,心中有着短暫的迷惘。
“通神之門?有什麼好迷戀的,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完成……”?
吳鵬威將長劍收起,飄落於地。
“沒有迷戀的價值?怎麼講?還要什麼比成神更重要麼?”“陰”湊了上來,猶自對於吳鵬威沒有躍入自己朝思暮想的“通神之門”中怨念不休,非要問出一個子卯寅醜來。
“需要理由麼?我就是不想去。”吳鵬威直接回絕“陰”,留給他一個轉身如劍般挺拔冷厲的背影。
“靠,這麼拽幹嘛,你小子不就是個武聖麼,老子也是。”“陰”在吳鵬威的背後豎了箇中指,一旁的雷卻拽了拽他的袖子。
“幹嘛?”“陰”瞪了小平頭一眼。
後者卻嚴肅而又認真的說:“老陰,你別臭屁,你肯定不是吳小子的對手,看見了麼,四個初級武聖吳小子三劍就收拾了三個,我看你也就一個回合的貨。”
雷比了個小手指,而後象是個耗子般一溜煙竄了老遠,餘下一道囂張如龍的煙塵。
“陰”愣了半天才明白對方是在損自己,氣的哇哇大叫,化身一道黑霧,追了過去。
………………
無極幻境之中,吳鵬威騰身於一處空地上,左右無人,他打了個響指,四周的地面就裂開,爾後有五座大山平地拔起,將他圍困於其中,大山不是死物,而是猶如水幕一般的合攏,最後形成一個如同雞蛋般的大山罩子,不見一絲縫隙,也不見一絲的光亮。
吳鵬威就在這蛋形的山體中跌坐了下來,將頭深深的埋入於雙膝之間,象是個孩子般,沉靜於漆黑的黯淡之中。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如同潮水一般侵襲而來。
在試圖以雷霆之力淬體,並且摻雜入巨靈神的攻擊將自己的金剛不死身提升至最高境界時,是有那麼一瞬間的懼怕的。
雷霆之力遠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他分析過很多次的數據竟然出了一絲輕微的差錯,本來可以看作是淬鍊之火的巨靈神攻擊在那一刻竟然如同雪上加霜,壓抑的他渾身筋骨俱斷,而且無從應對,氣血之力崩潰,徹底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那一瞬,死亡感從來未曾如此的接近於他。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明白原來修煉武道是如此的險惡,不是僅僅憑藉幾個分析抑或是計算,就能夠將一切掌控於手掌之中的,武道修煉,到了高深處,會出現許多難以應對的場面。
這一次,他就是玩火失了手,以至於自焚。
幸好的是,那一縷星辰之力救了他的命,星辰之主的力量遠比他想象的強大,而星辰之力也遠比他領悟的深奧千百倍,在他肉身即將崩潰的那一個瞬間,星辰之力如同粘合劑一般,將所有的力量攪成一團,自發的運轉起來。
蘊含着虛無之力的星辰之海賜予了他重生的力量。
接下來,肉身成聖,一舉擊殺三個巨靈神都是簡單事爾,只是,那一刻死亡如同壁虎一般爬上自己心頭的感覺讓他想起來都覺得不寒而慄,恰似一把匕首抵在脖頸之間,一片寒涼。
他不過是個十七歲不到的少年。
任憑經歷過再大的風浪,再險惡的人心,他始終還是一個少年,心志再強韌,性格再孤傲,在無人之時,他還是會懦弱一下,將深藏在心中的恐懼釋放,否則,會傷到其身的。
漆黑不見五指,這樣的光線猶如在封閉的棺木中長眠,摒棄一切打擾,最適合一個人舔舐心頭的傷痕。
他靜靜的臥於雙膝之間,就想這樣一個人睡過去,永遠的睡過去。
當“陰”問他,爲什麼不放下一切,脫身跳入“通神之門”中時,那一刻,他其實是有些猶豫的。
他也想放下這一切,超脫成神,哪怕在門後又是另外一個兇險的世界,但一旦邁入其中,前世種種不都會超脫了麼?斬盡塵緣,從此踏上一條全新的路途,這個誘惑力很大,尤其緊閉的金光之門後似乎有一股雄渾無匹的浩瀚力量在吸引着他,吸引着他過去,並且給與他無窮的生命以及新鮮的世界。
新鮮的世界中有一切,可以放下煩惱的一切,可以擁有一切的一切。
這一股強大的意念隔着門在誘惑着吳鵬威,清晰的傳達着讓人慵懶的美好意圖。
但就在這一剎那,吳鵬威心頭角落間有一個隱藏的影像被觸及。
那是一個豔麗少婦的臉龐,模糊,不清晰,卻很深刻。
臉龐出現的剎那,吳鵬威就醒了過來,智慧重新回答他的精神之中,理智的去分析一切,爾後,他無聲的嘆息,揮劍斬落了金光,於一切幸福斷絕,重新回到這一方煩惱恩怨交雜的俗世之中。
世上哪裡會有世外桃源?通神之門外就會不同麼?
有力量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會有廝殺,換了一處天地,血腥的殺戮不會有本質的不同。
更何況,自己要救出母親。
這個願望一日不達成,自己一日便不能離開。
母親,這一聲輕微的吶喊,猶如在吳鵬威佈滿塵灰的心中開出一朵潔淨的小花,讓他於漆黑之中尋找到了一絲方向。
只是在將方向重新握於手中的現在,他卻有一絲無力感,久戰殺伐的無力感。
可惜卻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溫暖的家。
寒涼依舊在體表和內心蔓延,就在此時,身側有一些輕微的響動,吳鵬威側頭一看,“小威”正一臉正色的端坐在他的身旁,雙膝疊加,猶如一個誦經的老僧般面目嚴整,不苟一絲言笑。
這一副正經的面龐和往日狡黠靈慧的神氣截然不同,格格不入,甚至於有一絲古怪彆扭之感,猶如尼姑非要說自己是和尚一般的彆扭。
吳鵬威頓時笑了,笑的的俯身捶地,難以自制。
“嗨,我就知道你會笑。”小威象泄氣的皮球,一臉的挫敗無力感,“不知道爲啥,我看你一難受我也就難受,我很想認真的體會你的痛苦,可剛做出這一副認真的表情你就大笑,完了,我真失敗。”
小威垂頭,猶如鬥敗的公雞。
吳鵬威卻一把攬住了他的肩頭,認真的說:“不,你成功了,謝謝你,兄弟。”
“真的?”小威斜眼,一副不可置信,莫當我是呆子的表情。
“真的…………”吳鵬威笑了笑,心頭百感交雜。
這一刻,孤寂多年的吳鵬威忽然發現,原來自己早就有了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