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就別上班了,你休息,我養你。”我把菸蒂在牆上摁滅,心有些微痛。
樑燕靠着我在黑暗中笑了,笑的我有點心虛,使勁抱她一把:“我說真的,拿下雀巢居這筆單,光獎金就有一萬,你可以慢慢找個鐘意又輕鬆的工作。”
聽到我說一萬獎金,樑燕笑得更加厲害,慢慢地直起身子坐起來,跟我說:“雀巢居六棟高層,建築面積47500平方米,以最低售價每平18000計,帳面價值至少有8個億,按3%代理銷售提成計算,代銷公司帳面收入就有2400萬,除去尾戶爛戶關係戶,再加上各種損耗開支,代銷純利至少在1500萬以上!老闆賞你區區一萬元,他可真大方,張明,你也真知足,呵呵~”
樑燕這筆帳算的清清楚楚,說的頭頭是道,聽得我目瞪口呆。
在雀巢居項目上,我自忖費了無量心血,翻過資料的高度可以米計,籌劃這個策劃那個,就是沒有想到算算公司能賺多少錢,那是南總而不是策劃師的考慮範圍。現在聽樑燕這麼一分析,心裡頗不是味道,第一她指出了一個事實:無論老闆多親近,員工多上進,他們都屬於兩個不同階級。第二顯得我較笨,她好象比我更聰明。我不由微慍地說:“帳誰都會算,要是房子賣不出去,項目賠了又怎麼說?”
樑燕笑得前後搖擺,扶着我肩膀說:“你說賣大米賣西瓜賠錢,我相信;你說房子賣不出去,會賣賠錢,誰都會把這句話當成笑話。哈哈,房市現在成了一個吞噬一切的大怪物!只要你和它站在一邊兒,譁,錢會象水一樣涌進來,你擋都擋不住,只有賺多和賺太多的問題。”
“如果真這樣輕鬆穩賺,開發商幹麼不自己銷售,還找什麼代理?”
樑燕鬆開手搖頭,嘴裡嘖嘖道:“張明啊張明,你有時聰明的過份,有時又愚蠢的可愛。按批發價交專業代理,開發商都賺三個億了,他還在乎分人2000萬嗎?人家有那資源,有那關係,有那精力,忙着要賺更大的呢,還在意零售兩個小錢兒?你呀,真正的打工仔思維。”
她最後一句話刺傷了我,我轉過身子正要揪她算帳,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你怎麼對雀巢居這麼熟悉?”
樑燕還在笑,只是笑得有些怪怪的,她盤腿移坐在我的對面,問:“爭奪雀巢居銷售代理的,總共有幾家公司?”
我不由自主回答:“除了我們大道,還有另外兩家,匯思堂,還有火風。”火風,這名字好熟,好象在哪裡聽說過?
樑燕遺憾地搖頭:“張明,你實在太不關心我了,太輕視女人的工作了。”
我猛地想了起來,急急地問:“你新跳槽的公司——火風?”
樑燕深深地微笑,穩穩點頭表示確
定。
“你們的火風做電子還是做貿易?”
“都不是,做地產銷售代理。”樑燕很遺憾地告訴我。
我崩潰的稀哩嘩啦。原來階級敵人就潛伏在對面!而剛纔我還傻X般炫耀,把我們D部一週來耗費心機商研出來的競標策略幾無隱瞞地告訴了競爭對手!
我企圖抓住最後一棵稻草,虛弱地問:“雀巢居項目和你有關嗎,你不會把我們的策略告訴他們吧?”
樑燕眼睛如一潭深水,閃動的亮光中有遺憾,有歉意,有嘲弄,還有點點自信和興奮。“雀巢居,是我來火風后千辛萬苦爭取下來負責的項目。”
我徹底呆了,酒意完全消失,思想馬上彌補:“燕子……”
樑燕握住我手,輕聲打斷我:“你剛纔說過的,我有困難有壓力,你會捨棄一切幫助我。”
“是,可是,剛纔……”我的舌頭好象被樑燕打了一個結。
“我現在請求你,幫幫我,幫助我取得雀巢居項目的招標。”樑燕軟語央求,雙手緊緊握住我的手,光滑的鼻尖沁出了細微汗珠。
“幫助你,做大道內奸,讓火風公司中標?絕對不行!!”我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掌。
樑燕輕輕嘆一口氣,理解地說:“這樣做確實難爲你。那麼就退一步,你不要再牽涉這個項目,或者乾脆從大道退出來,錢你不用再擔心。”
“省省吧,燕子,我是男人哎!該我做事你退出去!”我從牀上站起來,小牀吱吱作響,我跳下去坐到牀邊。
“大道就是中了標,你也不過多得一萬獎金。這個項目若讓我取得,你知道我們能賺多少錢?”樑燕跟着坐到牀邊,面對面對着我,一字字說:“至少100萬!”
我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溫涼如玉,有一點點出汗,沒有發燒的跡象。“燕子,你說胡話呢。”
樑燕推開我的手臂:“不是我說胡話,是你根本不敢想象,100萬就把你嚇住了嗎?呵呵,我馬上就可以賺給你看!”
靠!小看我,100萬能嚇住我,45億我還沒有提呢!話到嘴邊轉了又轉,終究沒有把“遺產”事抖出來。因爲除了空泛地想想和喊喊口號,我還真沒有做好一次賺七位數的準備,一向溫存依人的燕子突然獨立操作起百萬級大買賣,真把我嚇住了。
“100萬?你沒有主動利用潛規則吧?”看着樑燕標緻的顏容,誘人的曲線,我不得不這麼想。
“張明,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什麼最讓人討厭?自以爲是,自我中心,蔑視女人!”樑燕被徹底激怒了,穿衣下牀找梳子梳髮。
我連忙拉住她,無意對男女敏感話題展開辯論,今晚緊要中心是“雀巢居”。
“好好,我
說錯了,我道歉。——你真的在操做雀巢居項目,而且能賺100萬?”我拋出她最感興趣的話題。
“當然,”樑燕坐在牀邊坐穩,神情莊重沉穩,完全不是我熟悉的戀愛中小女孩的模樣。“我現在是火風公司雀巢居項目的經理,坐到這個位置,我付出多少心力,經歷了怎樣的辛酸,你從來不問的,我也懶得訴說,唉,言歸正傳吧——我爭取到做這個項目,我就一定要贏,你若跳槽過來,大道給你開多少,火風絕對給你開出雙倍價錢!”
“這根本不是錢的事。”
“這根本就是錢的事!”樑燕打斷我大聲說:“統統都是錢的事!如果我們有錢,還會租這個沒電梯沒陽臺的小屋子嗎,還會在吱吱作響的小牀上爭吵這個嗎?我們早就快活地玩去了!”
事實就是這樣,最能讓我無可奈何閉上嘴巴的,就是錢的事。
樑燕靠近,拉起我的胳膊,大眼睛裡閃着希冀的光:“如果我們有了一百萬,你今年的承諾就可順利實現,我們就可以有一個安定的家,就可以不再那麼心急,可以挑一挑選一選,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一邊賺錢,一邊享受,多麼美好。”
樑燕把我說動心了,真要有了一百萬,簡直塞給我的遊戲都沒有必要玩下去了,45億太過縹緲,而一百萬的用處我可以想象的清清楚楚。
“就一次,就這一次,讓我做主,你就讓我一次,幫我一把。做完這一筆單,你還是主人,你還是主角,我甘居二線,絕不再擅做主張,一切都聽從你的安排。”樑燕面面說到,給足了我面子,撫慰了我可憐的自尊心。她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想了又想,艱難地告訴她:“不行。”
“爲什麼?”
理由很多很多,如果只是我們兩人的遊戲,我一定會讓她,但是它涉及到了很多人。我只講了一句:“我有底線和尊嚴。”
樑燕聽了,什麼也沒說,默默地坐了片刻,靜靜站起來,整理衣飾和東西。我點上一支菸,沒有阻攔她。
“對不起。”我低聲說。
“沒關係,這纔是我認識的張明。提醒一句,你們最好修改一下已經暴露的競標策略。其實即便你剛纔什麼都沒說,你們也一樣贏不了。”
“是嗎?不見得吧,週四見分曉。”
“週四見,睡個好覺。”樑燕說着,彎腰親一下我的額頭,清涼如水溫柔如月光。
夜近凌晨,我當然要送她,她順從接受我的好意。我一直送她到宿舍樓下,看着她上樓,看着她屋子燈光亮起,窗戶打開,她露出腦袋衝我揮手——就象高中無數個深夜站在她家樓下看到的一樣。
我貌似幸福地離開,回去渡過一個註定無眠的涼爽之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