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飛本質上是個文人,他對邢飄飄在創建“家家”中的功勞從不否認,只是將自己擺到了更高層次的位置。在送喬麥出國前的家鄉酒會上,喬飛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劉邦是個不學無術的流氓,風雲際會召集了一幫能人,張良爲他謀劃,簫何代他管理,韓信替他打仗,最後建立了大漢王朝。這裡面誰的功勞最大呢?張良、簫何,還是韓信?——都不是,最牛逼的當然是劉邦。張蕭韓三位都是做技術的,是將兵的,而劉邦是做事業的,是將將的,能把一幫牛人召集到身邊並能管理好,這就是劉邦的真本事。
最後,喝高了的喬飛總結並預言:我能娶了邢飄飄,就能成就一個“家家”;若允許我娶三個老婆,我就能建立一個全球連鎖帝國。當時兄弟們聽了拍着大腿死命叫好,男人麼,都理解。
但是換一個立場就完全不一樣了,喜劇就變成了悲劇,比如現在的邢飄飄。沒法子,這是男人與女人的本原衝突,成龍老大都說了,這是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但這些話哪能跟邢飄飄說呀,除非我想立馬被拍死。我一臉堅定地說:“不可能,絕不可能!喬飛大哥說過:背叛是男人的第一大罪。”我沒有說謊,我只是省略了中間兩個字,原話爲:背叛兄弟,是男人的第一大罪。
飄飄姐不相信,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喬飛今年差不多成了空中飛人,經常一出差就是三五天不着家。
我竭盡全力要把喬大哥的形象扛起來:“哥倫布要是天天回家,那他就永遠發現不了新大陸。我好象聽喬哥說過,他想在北京還是廣州開連鎖店來着。”
“那他爲什麼不跟我商量?”
“他想給你個驚喜啊!喬大哥是個做大事的人,考察有了結果他自然會說的,你生日在哪一天?”我說的斬釘截鐵底氣十足,由不得飄飄姐半信半疑。一般來說,女人總願意接受自己想聽的話。
飄飄姐畢竟不是一般女人,以她的智商和閱歷,我耍的小把戲她
最多迷糊一分鐘,很快恢復了無奈的微笑,“你說的也有可能,就象總會有人中彩票一樣。”
“飄飄姐,法律講無罪推定,你千萬不能冤枉喬大哥啊。”我小小反攻一把。
“所以我需要你調查,爲姐姐抓到實證,或者,爲你喬大哥洗還清白。”飄飄姐就勢又把球送到我手上。“家家”內部傳說,凡是邢總盯上的雲,那它一定會下雨;凡是邢總盯上的單,那它一定能做成!
“爲什麼偏偏找我?”我絕望地問。
“你說我找誰呢,‘家家’的金牌業務員?然後讓每個員工都知道他們的董事長在鬧緋聞?”飄飄姐看着我和聲說,“在整個深城,我唯一能信任託付的人就是你。”
我鬱悶地從口袋裡摸出煙,向飄飄姐請示。飄飄姐沒有阻止,反而向我討了一根,我給她和自己點上,兩人一時都不作聲。酒樓小姐上來收拾杯盤狼藉,換上乾淨的檯布和茶水果盤,我和她一起吐出淡淡的藍煙,感覺我們是一夥兒的。
但我不能做叛徒啊,我怎麼可以去調查進而出賣自己鐵哥們兒的哥哥?正是這位大哥幫我動腦筋把我塞進了“家家”,不行!打死也不行!“家家”12顆星我不要了,也不能做背叛兄弟的東廠勾當。我頭上冒出了汗,想着拒絕飄飄姐的千般理由。
“你做這件事,不僅在幫我,也是在幫喬飛和家家。”飄飄姐不等我開口,就從根本上瓦解我的意志,“我不想麻煩私家偵探,那是一夥冷血的禿鷲。只有你,對喬飛忠心,也對姐姐好,才能真正幫助我,幫助喬飛。”
“飄飄姐,我不能……”
“你能的,”飄飄姐打斷我的申述,閃爍的眼光伴着柔和的語聲,有着一種催眠的魔力,“根據這半月對你的觀察,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爲人,你有自己的主見,也有自己的底線,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被誇得暈暈乎乎,但還要說:“飄飄姐,我不……”我說不下去了,閉上了嘴,因爲我看
見,飄飄姐的眼圈又紅了。
“你不必說了。這不是‘家家’老闆派給你必須完成的任務,是姐姐對你的請求。如果你實在爲難,可以不用理會,完全不必勉強,我會再派給你新的任務。”飄飄姐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完話捋捋髮絲,露出故作無所謂的慘白笑容。
“好,我接受。”我怎麼就接受了呢?我又怎能不接受呢!
“謝謝。”邢飄飄象姐姐一樣握住我的手背,目光中透出信任和期待。
“萬一,萬一,喬大哥他……”我不能不設想最糟糕的一種結果。
“無論真相如何,我都會以平常心接受。你喬大哥生性灑脫,你飄飄姐也不會低俗,我們會平心靜氣商討選擇對兩人都最有利的關係模式,至少都會是朋友。”飄飄姐說到這裡,曲臂用手抵住了胸口,語氣由平靜轉爲悽切,“但是,如果就這樣忍隱不發裝聾作啞,這裡就好象有一根暗刺,一天天長大,發黴變爛,我已經忍了很久,我想我再撐不過一個月了,到時要麼我會發瘋,要麼會腐成一堆骨灰。”
“我會做好的。”我低聲鄭重地保證,心裡跟着有些做痛,蔽掉卓嫿電話是對的。
“好弟弟。”
“給我兩天時間做準備。”
“好,‘家家’資源經費盡你所用。”飄飄姐攏好頭髮,把剩下半截煙放進菸缸,倒下杯茶水小心將火星澆滅。
我一定要查明真相,不辜負飄飄姐的信任,更重要的是,我一定要讓喬大哥飄飄姐琴瑟調和。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我就對不起喬哥,對不起飄飄姐,也對不起喬麥。
我身負重任站起來,衝酒樓小妹揮手:“買單。”飄飄姐刷卡。
出來酒店,萬家燈火,車水馬龍,整座城市如萬千誘惑與慾望匯成的閃亮水晶,清涼的海風拂面而過,捎走我滾燙頭腦中神奇偵探加正義使者的臆幻形象,我打個冷靜的戰慄。
我都答應了什麼,我是誰啊,有那麼大本事麼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