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三章 靜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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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回到了葉家大院,一路上,滿腦子裡都是她離開病房時葉伯煊望着她的眼神。

葉伯煊是不放心,覺得媳婦又是軍人又是軍嫂,光榮且境況艱難。

夏天卻把葉伯煊的眼神理解成了可憐。

他病了,起不來牀了,連自理能力都喪失了,要天天以牀爲伴,她卻沒辦法守着他,她做妻子的做得不到位啊。

夏天進了屋裡,沒顧得上脫掉髒衣服,就開始翻找電話號碼本,準備給李和興彙報一下。

李和興聽說夏天已經回來了是因爲葉伯煊入院治療了,滿口答應勸夏天趁機好好休息,他本來也是打算最近幾天就換第二批人員去替換夏天和裴兵。只是他有那麼點兒遺憾。

最後快掛電話的時候,李和興很是感慨地說:

“夏天同志,關鍵時刻彰顯品質,我們做記者的,沒有那些抗爭第一線的戰士們顯赫英雄事蹟,風雨來臨時,少不了我們的身影,在硝煙散盡的時候,我們還要用手中的筆去記錄。

替那些英雄們記錄他們的點點滴滴,鼓舞更多的同志,讓後世人去傳承。這就是我們記者的職責,所以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希望能再次收到你的稿件。”

夏天在電話這端默默地搖了搖頭,嘴上卻答應了:“我知道了主任。”她沒有精力去回憶了,她希望裴兵能超額完成。

一個疲憊的在澡盆裡泡着,夏天透過浴室裡霧氣朦朧的鏡子在看着自己。裹着塑料布的手,放在了腹部。

另一個兩手枕在腦後躺在病牀上,毫無睡意。葉伯煊透過玻璃窗看着外面的月光。

等小宋去醫院的澡堂子洗完澡回來,推開病房門纔打斷了葉伯煊的沉思。

“小宋。給我拿紙拿筆。”

葉伯煊遞給勤務員一張紙條:“拿着,打給他們說我的病房號。”

“團長,他們要問我是誰呢?”

葉伯煊很想踢這個十八歲新兵一腳,可惜動不了。

“說我名。”提你好使是咋的?!

電話也就剛打過去一個多小時,葉伯煊的好友李志和徐才子就踏着月色推開了病房門。

徐才子表情緊張的進屋就掃視葉伯煊,李志更直接,掀開棉被一看。苦着一張臉剛開口拖長音說了句“大兄弟”。葉伯煊就把手中的筆扔了過去。

“老子沒死哈!放心,也沒殘疾。你倆甭跟我這像參加追悼會似的!”

徐才子踏實了,表情鬆懈了下來也有心調侃了:“那葉大團長。請問你老兄得幾個月後才能又是一條好漢啊?”

葉伯煊做了個ok手勢。

“仨月?躺得骨頭都得脆生了,你還能行了嗎?”

葉伯煊咳嗽了一聲:“小宋,你先出去問問有沒有多餘的架子牀了?晚上支這屋你睡着。”

等小宋出了門,葉伯煊平日裡的團長形象就不復存在了。指着李志道:“丫欠揍是吧?爺我八十都比你現在好使。”

徐才子一頓賤笑,看着李志嚇唬葉伯煊要拽掉導尿管。葉大少呢,滿不在乎地威脅道:“姥姥的!我還真不怕那事,爺麻醉勁還沒過呢,感覺不出來。”

徐才子提醒:“對!對。給他拔了!丫挺的,都這熊樣了還敢起秧子。完事兒伯煊你尿他一臉,過後就說藥勁兒沒過失去控制了。”哈哈哈。

三個多年的好友用着不一樣的開場方式敘起了舊。

十分不像探病的氣氛。完全沒有三十歲男人的成熟,更是破壞了醫院肅靜的環境。從這方面來看。寧潯漪給調單人間是做了件好事兒。

“張毅那面有點兒鬆動了。原來哥們去見他,那狗腿子像個跟班似的恨不得在張毅後頭彎腰舔腚!現在呢,搖身一變管控張毅了,奴才變主子了。”

徐才子嘴裡叼着煙沒敢點着,再怎麼着葉伯煊也是他親弟兄,他還是很擔心葉大少身體的,叼着過過嘴癮就得,聽了李志的話,深以爲然地點頭接道:

“那狗犢子早晚得弄一弄他。我特麼見張毅得先給他幾盒好煙、一瓶特供好酒的,等哥們翻身不受管制的,我非得揍他到不認識自己祖宗是誰!見哥幾個就貓着!”

葉伯煊還沒等發表意見呢,就感覺眼前有東西一晃而過,本能地接住一看,愣了。

李志忽然一改之前略亢奮的情緒,有些沮喪、有些低落:

“這玩意兒熟吧?蟈蟈籠。咱幾個小時候常玩。張毅編的,說是被搜刮的沒啥東西給哥幾個了,又快小一年了沒見了,留個念想。”

葉伯煊緊緊的攥着蟈蟈籠。病房裡一時氣氛壓抑了起來。就似剛纔的哈哈大笑嬉鬧聲從未在這裡出現過一般。

徐才子推了推眼鏡,一改平日的嘻嘻哈哈風格:

“張毅那前妻拿到手續就迅速改嫁了。哥們算看透了,這女人啊,要是狠起來,比特麼爺們心腸都硬。張毅家那個小丫頭都沒要,那環境居然給扔了。

煊子,哥們看了心難受啊,我給送去了糕點,那小丫頭坐在張毅懷裡,糕點渣子掉手心裡都舔着吃了,我看最遭罪的不是張老爺子和張毅,是孩子。”

“現在一心都忙災區呢,等我腿好好的,咱們幾個一起使力,撈人。最起碼先把孩子撈出來。”

壓抑了兩分鐘後,葉伯煊伸手遞過去一張紙,遞給了離他距離最近的徐才子:

“明個兒郵局一開門,就去拍電報。按照上面的地址。”

“東北?你老丈人家啊?”

葉伯煊點點頭。

“我說,你這是寫信吧?這哪是電報啊?夠絮叨的了。說那一大堆都沒個重點,要我啊,就倆字,速來。”

李志湊上去瞧了瞧:“人家那是親老丈人!呦!要當爹了?終於當爹了哈。整的哥們一向葷素不忌的開玩笑。就是不敢打趣你沒孩子這事兒。”

葉伯煊徹底不高興了,敢情原來我很無能是吧?!從頭底下抽出枕頭就扔。

後來,還是葉伯煊的勤務員小宋出面趕人了,那兩個不着調的才走。要不然那兩人非要在這陪牀,美其名曰照顧。

從李志和徐才子兩位好友離開後,葉伯煊就着小宋的手,用鹽水漱了漱口。又用毛巾擦了幾把臉。

之後他就打發小宋去臨時搭起的架子牀上睡覺去。估計這小子也是累壞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呼嚕聲震天響。

葉伯煊在這種氛圍里根本沒辦法睡着,又不能兩面翻身,連側身都是不可能的。就只能直挺挺看着棚頂發呆。

一會兒琢磨着張毅的事兒,一會兒惦念回到家中的媳婦。就這麼胡想八想的,勉強讓自己睡了過去。

後半夜的時候,麻藥勁兒終於過去了。葉伯煊呲着牙,還不如毫無知覺呢。這藥勁兒剛一過,他就跟渾身上下沒有好地方了似的難受了起來。

葉伯煊覺得那種疼是絲絲拉拉的,不給他個痛快,索性後半夜也不睡了。

先是感慨自己明明一大家子親人。可只有關鍵時刻用人時才方知少。

又想起老丈人丈母孃夏家人,這要是在一個城市生活該多好。互相有個照應,什麼事都能搭把手。現在着急缺人的時候。發電報再加上折騰到京都了,最起碼也得三四天的時間。

這是葉伯煊第一次動了讓夏家人來京都安家的想法。

他想將來政策允許了。給他們都辦成城市戶口,給老丈人找個輕鬆不累的夥計,他們再貼補着些,冬子也能得到個好的教育。

大舅哥馬上也要大學畢業了,分配去哪的問題上,他使使勁。

最後拐到夏天的身上,葉伯煊現在是一想到下午那陣夏天趴他懷裡哭,就心揪的疼。

葉伯煊閉着眼睛想:其實他的夏天心不大,能裝下的人就那麼幾個,她只是假裝開朗,她一直擅於僞裝什麼都不在乎。

他媳婦是那個在災區救助他人,用自己單薄的肩膀、手中的技術,救治過很多人,在喝口水吃乾糧的時間裡,不忘本職、堅持寫作交稿幾十篇,在滿眼瘡痍中來回奔跑的女戰士夏天。但,她也只是個女人。

下午她受不住哭了,那是她真堅強不下去了。

朋友的離去、孩子未來是否健康、自己的受傷倒下,以及看到那一幕幕慘狀的心理陰影,都讓媳婦支撐不住了。

唉!任其中一樣發生在普通人身上,也夠焦心憔悴好一陣的。

從前他沒希望她有多大能耐,就很自私地認爲,妻子嘛,跟我一起樂呵的過日子;你是軍人的妻子得懂事,顧全大局知道輕重緩急;和父母住在一起要眼裡有活兒,別胡攪蠻纏。

只要做到以上幾點就得。在我這就是九十分。六十分是給你以上幾點的合格線,多那三十分是因爲我喜歡你。十分的空間是做一名好媽媽。

自己從不迴避有大男子主義的思維模式,背後那個她只要崇拜、依靠、享受生活就好。甚至不希望她優秀,因爲這樣就能安全地裝兜裡,讓她圍着自己轉。

然而她比自己那種假想期待要強大許多。她在自己沒看到的地方,堅毅了許多,甚至跟男人一般很硬氣。

葉伯煊想到這裡再次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即將要當母親了,那種想要讓孩子健康保護孩子的母性出現,他甚至都覺得夏天不會在他面前哭鼻子,不會跟他傾訴。

也許她會一個人偷偷地沉澱悲傷吧。然後在他受傷期間扛起一切,不假人手。

婚後大半年,夏天在電話裡不停暗示孩子的問題時,他不懂她在京都承受着要孩子的心理壓力。

媳婦嫁給自己哪享受生活了?跟父母住不敢亂花錢買東西,翻來覆去就那幾件衣裳,她當玩笑的跟他說穿白毛衣被母親說了,他也真是二愣子一般的當樂呵聽了。

大過年的,母親給梨樹村多寄點東西,媳婦都恨不得感恩戴德了。他卻從沒認真問過媳婦,第一次不在孃家過年,自己又不在身邊,你有沒有想家?

更不用說每天過日子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了,他自己媽媽自己知道,就回家休假那幾天,他媽媽都每天挑剔着夏天。可他又做了什麼了?也就是陪陪她,幫她買個醬油醋的,她就能嘻嘻傻笑一副甜蜜樣兒。

葉伯煊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他不懂了很久很久了,他以愛之名,卻沒爲她做出什麼暖心暖肺的事,這一次,他要做一名“懂她”的丈夫。

讓丈母孃過來陪着夏天,是他換位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琢磨明白的。

他就想啊,亭子生病那陣都什麼樣兒來着?回憶了半響就一個鏡頭,那就是不停地叫媽。嘟嘟囔囔地磨人,磨着他媽宋雅萍,可他沒見到他媽媽煩亭子,相反還挺享受。

那第一步就是這個了。然後給媳婦研究吃的喝的,他動不了就拜託別人。

等他好了能出院養着了,他和媳婦搬老宅單獨生活一陣,躲開被挑剔絮叨的環境,讓她心情儘量放鬆。

不是常聽老翟說嘛,再是相處融洽的婆媳,那也不是親媽親閨女想咋地就咋地的。

不能嫌棄她囉嗦,她不跟你說還能跟誰說?

葉伯煊就在這樣那樣的思緒中,天都亮了纔算睡着了覺。

第二天一大早,葉家大院的門就被敲開了,李志推着自行車,車後面一大堆各類青菜,最難得的是青菜下面壓着葡萄、蘋果、香蕉、黃杏等水果。對王荷花就交代了一句:

“有事兒給我打電話。煊子都住院了,甭管啥事叫我就成。這是我的電話。”

王荷花屬於葉家大院的新人,不認識李志,愣了愣趕緊問:“你誰啊?”

“我姓李,名雷鋒。”很沒正溜地跨上自行車就跑了。

等夏天頂着兩個黑眼圈兒下樓就看見了筐,翻着翻着一眼就瞄準了一個用小筐裝的野櫻桃。

夏天這一夜都沒怎麼睡好,眯瞪過去就做噩夢,驚醒後再強迫自己要睡覺,惡性循環了一晚上,可此時她卻莫名心情變得好了起來,坐在沙發上捧着碗就吃。

看的在廚房做飯的王荷花嘴裡直冒酸水。什麼都沒墊吧呢,就吃那些酸的真的好嗎?

另一邊匆匆去單位請了一上午假的徐才子,先拐了趟郵局,看了看排的隊伍,又低頭瞅了瞅他媽熬給煊子的魚湯,果斷先瞪着自行車去了醫院。

事兒,得一樣兒一樣兒去辦,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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